想象一下,忽然有一天,你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意識是清醒的,只是無法通過任何途徑向周圍人傳遞信息。在他們眼里,你已經(jīng)和一個“幽靈”無異,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很可怕?
這并不是電影的橋段,而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是一個名叫Martin Pistorius的男孩親身經(jīng)歷過的。
1976年,Martin Pistorius出生在南非約翰內斯堡,他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夫妻二人工作穩(wěn)定,收入不薄,之后又有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一家五口幸福得令人羨慕。
然而,這平淡的幸福都終結于1988年的一天。
那天放學回家,Martin嚷嚷著自己嗓子疼。但是,父母并沒有放在心上。
孩子嘛,有點小病小痛也正常,簡單的看了看醫(yī)生,父母就帶著Martin回家了。
漸漸的,Martin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無法走路,走路時腿疼的難以忍受。手臂也沒有揮舞的力氣,拿起一本書都很難。
后來,Martin連自己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他開始每天長時間地犯困、睡覺。
更糟糕的是,他的大腦功能也退化了,過去的很多事都忘了,腦子就像一團漿糊,提取信息變得特別費力。他忘記了課本上的知識,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甚至忘了父母是誰。
看到這樣的狀況,全家人都快急哭了,立馬帶著Martin來醫(yī)院做檢查。
經(jīng)過多番的觀察,醫(yī)生們終于確定Martin患上的是退化性神經(jīng)紊亂,這是一種不可逆的疾病。
吃藥、看心理醫(yī)生都不能使Martin的病情有一絲絲好轉,他的父母除了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jīng)活潑快樂的小孩一天天離自己遠去外,什么都做不了。
一年后,Martin躺在病床上對著媽媽說出這樣一句話:“什么時候回家???”從此,他失去了所有語言和行動的能力,只剩眼睛能夠活動。
最后,醫(yī)生們毫無辦法只有放棄治療,并告訴Martin的父母:“帶孩子回家吧,讓他好好走完最后的歲月?!?/p>
回到家的頭幾年,Martin就像一具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尸體。他已經(jīng)陷入了半植物人的狀態(tài),目光渙散,不言不語,癱坐在輪椅上,仿佛失去了生機。
一家人的生活因為他的病也開始變得混混沌沌,母親接受不了曾經(jīng)活潑的兒子變成現(xiàn)在這樣,兩年后的一天,她想要選擇自殺結束痛苦,幸運的是被丈夫及時救回。一家人就這樣活在煎熬中,磕磕絆絆,四年過去了。
誰都沒想到這種不可逆的病,竟然在Martin身上發(fā)生了奇跡。
就在Martin患病四年后,也就是16歲那年,他的意識突然從腦海深處清醒了。
后來,在Martin所著的《失語者(Ghost Boy)》中,他詳盡描繪了這種感覺:“我感知到自己處于一片黑暗的世界,世界的上方有一絲微弱的光,我努力地向上游,光芒越來越大。我看到光的背后有東西,是爸爸在說話,那是我的家?!?/p>
撥開層層的黑暗,Martin努力向著光亮前行,隨后就是一個激靈,意識徹底蘇醒。可是,蘇醒過來的他馬上又陷入了絕望中,他蘇醒的只有靈魂,身體依然在沉睡。在家人眼中,Martin仍舊還是那個不言不語、神情麻木的植物人。
他在心底無聲地吶喊,卻得不到任何重視和回應。他被困在了不能動、不能發(fā)聲的身體里,他以為自己獲得了解脫,卻沒想到這才是他真正痛苦的開始。
他看到之前疼愛自己的母親變得日益悲觀絕望,她時而放聲痛哭,質疑上蒼“為什么是我的兒子”,時而用冰冷的眼神望著Martin,惡毒地咒罵“你死了,我們就解脫了”。他看到全家擁有唯一經(jīng)濟來源的父親,為了照顧他被降職,事業(yè)全都毀了。雙鬢發(fā)白的父親,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崩潰、不甘與堅持。他看到父母二人經(jīng)常為了自己的病情吵架,弟弟妹妹也變得不像之前那樣開朗。
他什么都看得見,所以心會更痛。有時,Martin會希望自己從未清醒,看到家人陷入痛苦中,他好希望自己死掉。然而,他根本沒有殺死自己的能力。
和家里的情況相比,更恐怖的是護理中心。有時,全家人因為某些原因要長時間外出,就會把Martin放在附近的護理中心進行短暫的看護,而這里的日子簡直生不如死。
在護理中心,Martin和一群兒童們被安置在同一個房間,循環(huán)播放《班尼小恐龍》動畫片,一放就是一整天。這個16歲少年在心里不停嘶吼著“我不想看這個”,但是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在護工們眼中,呆滯的Martin甚至都不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只不過是個會呼吸的物體。
這些表面和善的護工,在私下里會當著Martin的面罵他是“垃圾”,把自己在生活中所受的氣,統(tǒng)統(tǒng)撒在他身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抽著Martin耳光,打他、踢他,當Martin被打得從輪椅上掉落,他們哈哈大笑,任由Martin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還有一個變態(tài)的護工,會把Martin悄悄地搬運到一個房間,然后實施性侵。每逢此刻,Martin內心的尖叫就像一面旗子,被風瘋狂地鼓吹,發(fā)出噼噼啪啪的巨響,但這巨響全部悶在身體里面,無從釋放。
遭受這一切非人折磨的Martin回到家后,才算短暫地從地獄中逃脫??上乱淮危敛恢榈募胰诉€是會將他送到護理中心,再度看見那些不懷好意的臉,恐懼撕裂了他的心。
他是這世間最孤獨的男孩,靈魂與肉體剝離,沒人知道他遭受了多少創(chuàng)傷、多少苦痛,而且,永遠也不會有人來拯救他,仿佛在絕望中沉淪,直到地老天荒……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xù)了很多年,終于有一位天使出現(xiàn),把他拉出絕望的低谷,那個人就是Virna。
同為護工,Virna卻很耐心的對待Martin,幫助他做一些康復訓練。盡管許多年過去,幾乎任何沒有起色,但她一直堅持著。
直到有一天,敏銳的Virna從Martin顫動的手指和旋轉的眼球中,得到了某種回應。她嚇了一跳,本能地覺得這個男孩是清醒的。
Virna迅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Martin的父母,并給他們推薦了一個專門治療類似病癥的醫(yī)學中心。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Martin的父母帶著孩子前往那里,試圖找尋一個答案。
結果,在比勒陀利亞大學的“替代式溝通研究中心”,專業(yè)人員通過測試發(fā)現(xiàn)了Martin的意識,它清晰而完好地被封存在這具不能動的軀殼里,他們甚至通過一個最新研制的意識語言轉換系統(tǒng),讓Martin發(fā)出了聲音:“爸爸媽媽,圣誕節(jié)快樂!”
當電腦揚聲器中傳來冷冰冰的機械語音,Martin的父母沉默了幾秒,隨即掩面哭泣。在兒子生病的整整十二年時光里,一句電腦語音,卻成了他們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就在那一刻,“幽靈”終于得以重回人間。
滿滿的希望浸染了這個曾絕望不堪的家庭,Martin的父母做了他們能為孩子做的一切,他們給Martin配備了最好的語音轉換系統(tǒng),又請來專家?guī)椭鶰artin做各方面的恢復訓練。
隨著Martin積極地投入康復訓練,并使用轉換器,他開始學會用電腦表達想法,曾經(jīng)丟失的身體機能也被一項項找回。
26歲那年,他通過自學考上了大學,修讀電腦工程專業(yè),畢業(yè)后去了打印店、維修中心打零工,最終成為一名網(wǎng)頁設計師。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獨特經(jīng)歷與樂觀精神還吸引了后來的妻子——喬安娜。喬安娜并不嫌棄Martin腿腳不便,也接受他不能開口說話的事實,因為靈魂的契合,她愿意做他的腿和聲音,因為她懂得他的一切。之后兩人幸福地步入婚姻,生下了健康的孩子。
Martin再也不是那個與世隔絕的幽靈,在愛情與親情的包裹中,余生都將與幸福相伴。
而他的幸福,也為這個開頭意外、過程殘酷的人生故事,寫下了一個溫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