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按：當年看《巴黎最后的探戈》還是在大學，主要是沖著貝托魯奇如雷貫耳的大名去的（先看了他執(zhí)導的《末代皇帝》，很喜歡），并不知道電影里那一幕的背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演員瑪利亞·施耐德的遭遇，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著名電影導演羅曼·波蘭斯基之于女演員Renate Langer，后者指控其在15歲的時候就被波蘭斯基強奸。至于事實如何，還未蓋棺定論（好像波蘭斯基僅在1977年美國的認罪辯訴協(xié)議中承認曾與一名未成年人有過性行為？）。不過，腹黑地說一句，性侵這種事情很難取證，或許有人想要趁此機會訛哪位導演一筆也難說。
李安《色，戒》中的梁朝偉（飾演易先生）和湯唯（飾演王佳芝）當年也是類似白蘭度和瑪利亞·施耐德：一個如日中天，一個是剛?cè)胄械男氯耍?strong>據(jù)說電影中床戲也是真做——唯一且核心的區(qū)別在于演員是否知情。所以，與其說《巴》臭名昭著的原因是其“將性和性暴力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倒不如說是由于女演員當時并不知情造成的。
文/Richard Gunderman
譯/Anthony
校對/沁月
原文/theconversation.com/what-last-tango-in-paris-teaches-my-students-about-sexual-ethics-88921
本文基于創(chuàng)作共同協(xié)議（BY-NC），由Anthony在利維坦發(fā)布
當下的新聞充斥著各種公眾人物的幕后性侵事件，制作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導演布萊特·拉特納（Brett Ratner）和演員凱文·史派西（Kevin Spacey）都被指控對他人有性騷擾行為。在一些案件，如對于著名新聞工作者查理·羅斯（Charlie Rose）和馬特·勞爾的指控中，他們的同事以及朋友均對這些指控表示質(zhì)疑。
我在印第安納大學開設(shè)的倫理課程中，我和我的學生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去研讀一些哲學中經(jīng)典著作，例如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列夫·托爾斯泰關(guān)于道德的一些論著。但是最近發(fā)生的這些性侵事件引起了我們很多的反思與討論。
最臭名昭著的性侵事件并不發(fā)生在幕后，而是發(fā)生在鏡頭前。這種在我們眼皮底下的行為恰恰又向我們展示了人與人交往中我們無法看見的黑暗面。
巴黎最后的探戈
《巴黎最后的探戈》電影海報。圖源：Sceglilfilm
上文中我們討論的這件影響惡劣的性侵事件，發(fā)生在上世紀70年代最受爭議的電影《巴黎最后的探戈》的拍攝過程中。
1972的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個剛剛喪妻的美國中年男子【馬龍·白蘭度 （Marlon Brando）飾演】遇見了一名法國少女【瑪利亞·施耐德（Maria Schneider）飾演】，二人不通姓名便在屋中連續(xù)三天干柴烈火般地廝守在一起。
《巴黎最后的探戈》劇照。圖源：Sceglilfilm
這個少女回到了他們初次邂逅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男子已經(jīng)打包行李不辭而別了。但是沒過多久，男人又回來了，告訴少女他的愛意并希望知道她的名字。少女從抽屜中拿出了一把槍，告訴了男人她的名字后射殺了他。電影的最后，少女裝作被陌生人強暴了的樣子準備著她的證詞。
女主角施耐德在沒有被提前告知的情況下，參與拍攝了一場幾乎真實的情欲戲。而這一情形幾乎構(gòu)成了一次發(fā)生在鏡頭前的性侵犯，正如導演貝托魯奇（Bertolucci）和白蘭度預料的一樣，對于19歲的施耐德來說是極其有失體面的。
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圖源：AP Photo
這部電影臭名昭著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將性和性暴力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一些國家包括英國和美國對這部電影進行了審查或者禁播，導演貝納爾多·貝托魯奇的祖國意大利甚至對他提起了刑事訴訟。
不僅僅是電影遭到了禁播，這部電影在意大利的版本被查封，所有的拷貝被下令銷毀，貝托魯奇被意大利法庭判處剝奪5年的公民權(quán)利，并給予4個月的緩刑。
操縱
施耐德和白蘭度在電影之外的身份和社會地位體現(xiàn)出了一種極端的差異與不平衡。拍攝電影的時候，尚未出名的施耐德剛滿19歲，但是彼時作為國際巨星的白蘭度已經(jīng)48歲了。這部電影讓白蘭度收獲了300萬美元，但是施耐德僅僅得到了4000美元的報酬。
演員瑪利亞·施耐德（1952-2011）。圖源：The New Daily
電影發(fā)行幾年后，施耐德對《倫敦每日郵報》（London Daily Mail）回憶起這段電影拍攝經(jīng)歷，她表示感覺自己被貝托魯奇利用了，并在一篇2007年的報道這樣說道：
“在拍攝現(xiàn)場的時候，有些早晨貝托魯奇會向我問好，但是其他時候，他一句話都不會說。那時我太年輕了，常常有些不知所措。馬龍說他也常常覺得自己被利用了，他可是馬龍·白蘭度啊，所以你可以想象我的感受了吧。人們會以為我就是電影中的那個女孩，但是實際上那并不是我?！?/span>
回顧這段經(jīng)歷的時候，她說：“我本應(yīng)該找我的經(jīng)紀人或者律師尋求幫助，因為你不可以強迫別人做一些劇本里面沒有的事，但是那時的我并不知情。馬龍說：’瑪利亞，這只是電影’，但是在拍攝中，我真的哭了。”
導演貝托魯奇（左）和演員白蘭度以及施耐德在《巴黎最后的探戈》片場。圖源：La Repubblica
余波
對于施耐德而言，拍攝之后的生活是困難的。
“我感覺非常的難過，因為人人往往把我當成意淫的對象。但是我希望被人們當作一個演員。這整件事和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甚至一度讓我崩潰?！?/span>
盡管那時的施耐德還同時出演著其他電影，包括1975年與杰克·尼克爾森（Jack Nicholson）的《旅客》（The passenger），但她一直在抑郁和毒癮中苦苦掙扎，甚至不止一次試圖自殺。
施耐德與杰克·尼克爾森。圖源：The New Daily
在她之后的職業(yè)生涯中，施耐德一直在為提升電影產(chǎn)業(yè)中女性權(quán)益而努力著。她供職于一個公益組織，這個組織的主要工作就是去幫助那些老去后窮困潦倒的演員和導演。在出演了大約50部電影之后，她死于2011年，享年58歲。
持續(xù)進行的道德探討
在這樣一個幕后性侵事件常有發(fā)生的時代，施耐德的故事告訴了我們一些需要格外關(guān)注的事。
瑪利亞·施耐德的故事給了我們一些深刻的教訓。圖源：AP Photo
首先，盡管那些劇本中、鏡頭前或者是大熒幕上呈現(xiàn)的畫面是虛假的，但是演員在電影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肢體感觸是真實的。正如施耐德所遭遇的一樣，在鏡頭前暴露出的樣子可以造成長久的、毀滅性的影響。
第二點，每一個人，尤其是對于那些在新聞和娛樂產(chǎn)業(yè)中工作的人們，需要將保護他人人性尊嚴作為一種職業(yè)素養(yǎng)。不能僅僅因為一些人碰巧出名、手握權(quán)力與財富就免除他們尊重他人的義務(wù)。
實際上，在生活的任何一個層面，凌駕于他人的感覺是造成不人道行為的危險因素之一。這也就是為什么自荷馬起，一些偉大的作家都強調(diào)著：來自各種文化、各行各業(yè)的每一個人們都有自己尊嚴。柏拉圖等哲學家們在數(shù)千年前就承認，為了滿足某些人的需求而把他人當作工具是有嚴重問題的。
在我和我的學生對于哲學家們作品的研讀中發(fā)現(xiàn)，白蘭度所飾演的角色的雙面生活與當下許多被指控施虐者的生活具有相似性，至少從道德層面來說這種生活本質(zhì)是危險的。高尚的品格并不意味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只遵循一種行為模式，而是臺前幕后或人前人后都能保持同樣的品行。
我們立馬就想到，當我們開始接受將人視作沒有生命的物體時，不論在何種情形下，也正是我們開始失去我們的道德準則的時候。人有生命，人不是物體，像對待物體一樣對待一個人是有悖于人道的。
物化他人的危險性
施耐德渴望重回那個她做出參演《巴黎最后的探戈》的決定的時刻，她宣稱，如果真有這樣一個機會，她一定會拒絕這一角色。
不論是施耐德作為這部電影中一個舉足輕重的演員的經(jīng)歷，還是觀影者對這部電影的觀影體驗，都在給予我們一個嚴重的警告：不要物化他人，這一行為是危險的。盡管從生物學角度上來說，我們都是相同的人類。但是如果我們要真的去實現(xiàn)人性的完整，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還需要去保護和進一步豐富人性其他層面的內(nèi)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