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也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我騎回單位,感覺象要散架一樣,從來沒覺得去那家證券營業(yè)部的路這么長,也從來沒覺得做短線這么累,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愿望,那就是,不再做短線了,假如下周一無法贏利賣出,我就學著做中長線,倒也不是對昆明機床的未來遠景看好,而是我深深厭倦了追漲殺跌的日子。
而我的郁悶,則在僅僅周末休息日過后的星期一,就果然如期降臨了。其實,人對于災難往往是有直覺的,那天一開盤,昆明機床就迅速走低,我因為上班,無法到營業(yè)部去,只能隔一會兒打個電話,每打一次電話,價格就又跌了兩三個百分點,那時的我,還并沒培養(yǎng)出止損的紀律,我那么幾次想割肉的沖動,但又對自己說,“等等看,大不了真的做長線。”就在那樣的糾結煩亂中,下午,當我再度打電話時,已經(jīng)跌停了。
4.25元買進昆明機床4700股,一共花去了我2萬出頭,是那時我的全部資金。要說1997年我作為一個新手,起初的投資收益率還是很不錯的,從最初的2800元起家,雖說中間多次追加資金,但那2萬里,至少一半來自股票上的收益。粗略算來,廣電電子賺了700,海爾賺了2700,做短線賺了大約7000多元,股票總贏利1萬余,總投入若加上6至9月又從工資里省吃儉用積攢投入股市的3000元,那么累積投入也是1萬元。一個新人在不長的時間里就收益率達到了100%,遠遠超過同期的老童和蔣處長,我難免有些自信滿滿。記得當我?guī)衾锏目傎Y金第一次抵達了2萬時,我是多么幸福,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和期待,我將它們?nèi)抠I成了昆明機床,在下交易指令的那一瞬間,我以為不久后這2萬可以變成3萬,再變成5萬……如果更幸運一點,如果我萬一能逐漸達到10萬,那么,我將如同進入天堂。
2萬對那時的我可以說是一筆巨款,10萬在那時,簡直是我之前連想都不敢真想的奢望。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這2萬會在我?guī)羯贤A暨@么短的時間就消逝了,它迅速恢復了1字開頭,以一種與我預期相反的方向,急速變化。
如果在今天,我會知道,當最狂熱的短線愛好者都身心疲憊地打算做中長線的時候,那么,中長線同樣也做不得了,因為整個系統(tǒng)即將崩塌,中長線將出現(xiàn)比短線更可怕的深淵般的虧損。只是那時我真不知曉啊。其實,不知曉的人又何止是我,每一次大熊市的降臨,起初多數(shù)人不都以為只是短期回落嗎?那些經(jīng)驗豐富的老股民照樣被熊市淹沒,何況我這種之前并未經(jīng)歷過熊市的新韭菜?
時至今日,我已經(jīng)深刻明白了止損的必要性。作為散戶,我們最容易的是陷入自我假想,并且是站在對我們有利的角度去假想。于是,每當我們被套了,我們不是承認事實,及早離開,而是在心里盤算著是否“主力”在騙取我們這些散戶的籌碼,并糾結于到底要不要上“主力”的當。我們把殘酷的證券投機假想成了我們與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主力”之間的斗智游戲,仿佛我們是聰明勇敢的喜羊羊,而“主力”是愚蠢甚至有點善良的“灰太狼”,我們時刻迷茫于“散戶都在拋籌碼,到底是誰在接?”、“主力在打壓吸貨,我可不能讓他得逞”、“主力持籌成本就在這里,那還能跌多少?”之類虛妄的牢籠里,而忽略了這個血腥的市場其實并沒有主力和散戶之分,只有多頭和空頭之分,或者輸家和贏家之分。作為散戶,我們在任何時候,第一要考慮的原則,是不能虧太多的本金,我們不是在和所謂“主力”打仗,我們是在和自己打仗,或許同時還在與其他散戶打仗。
因此,一旦我們的虧損達到傷及本金筋骨的時候,我們必須止損。
但是,任何一種觀念和規(guī)則,都是雙刃劍,當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了止損觀念,那么,就出現(xiàn)了有人專門利用別人的止損觀念去賺錢,將價格短暫打壓到多數(shù)人的止損心理界限,當別人無法承受而割肉時,他們欣然接下那帶血的籌碼。這也導致股市越來越復雜,面對復雜的股市,變,成為唯一不變的原則。不過,在多數(shù)時候,還是應當盡可能止損。
其實,人生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何止是股市,無論職場或情場,何處不需要止損?在不適合你的職業(yè)上奮斗不熄,死而后已,那不叫堅持,而叫愚蠢;對不愛你的人窮追不舍,或苦苦守侯,那不叫癡情,而叫傻逼。
而所有這些,曾經(jīng)我全都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