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謝琰
北京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副教授、中國詩詞大會命題組專家
選自謝琰精講《課本里的古詩詞》第89講
今天我們來講李商隱的《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夜雨寄北
唐
李商隱
這首詩是寫給誰的？
這首詩有很多誤會，認(rèn)為是李商隱寫給妻子的。宋元明清出版李商隱詩集時，有個版本寫錯了，寫成了《夜雨寄內(nèi)》，這可能是造成后來誤會的一個原因。
其實李商隱寫這首詩是在四川的梓州，那時候他的妻子王氏已經(jīng)去世了。
這個“北”其實是北方，也就是長安的親友，詩中的“君”應(yīng)該是詩人的朋友、知己。
幾個名詞放在一起就是一幅畫面
這是一首以詩代書，用詩當(dāng)作書信寄給對方的作品。
“君問歸期未有期”，遠(yuǎn)方的朋友一定反復(fù)問過李商隱什么時候回來？第一句就奠定了整首詩的一個基調(diào)，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能相見。
“巴山夜雨漲秋池”，這一幅畫面很美，又很凄涼，詩人把情感都包含在這幅畫面中。
這里只有一個動詞“漲”，其余都是名詞。這是漢語的魅力，簡單的幾個詞放在一起，畫面就出來了，凄涼而遙遠(yuǎn)。
這樣的一種組合方式，咱們詩歌里面經(jīng)常出現(xiàn)，比如說唐代詩人張若虛寫的《春江花月夜》，五個名詞湊在一起，引起人無限的想象；《紅樓夢》里面，林黛玉還寫過一首《秋窗風(fēng)雨夕》，五個名詞放在這，就是一幅畫。
還有個很重要的動詞“漲”，是一種想象，是一種調(diào)動所有感官所感受到的一種態(tài)勢，一種趨勢。在這樣的秋雨連綿之中，他想這個池水應(yīng)該是一點一點地增上去了吧。
除了這些感官的提示之外，還想告訴你什么內(nèi)容呢？其實就是情緒的堆積。
水面一點點地上漲，也是情緒一點點地充滿、積攢，這個情緒隨著思念遠(yuǎn)方的親人、朋友，隨著思念而一點點地積攢。
用這么一批名詞，加上一個畫龍點睛的漲字，就描繪出了一幅心靈的畫面，一幅情景交融的畫面，這里面既有情緒，也有感觸，也有風(fēng)景，已經(jīng)拆不開，分不了了。
思緒向未來飛去
“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這是這首詩的第二幅畫面，想象未來，相見時侯的場景，非常光明、溫暖。
西窗，是長安面向四川的方向，為了讓油燈或者蠟燭一直保持亮度，就要不斷剪掉燒焦的燈芯。所以這個剪燭，其實想告訴我們，未來的相見是多么的美好。
“卻話巴山夜雨時”，很奇妙，第三幅畫面，其實又回到的第一幅畫面，卻，是退卻，退而回憶的意思。一個“卻”字，勾起了未來和現(xiàn)在。
表面上，這跟前面的“巴山夜雨漲秋池”是一個畫面，但是我們可以想象，它的色彩，它的溫度其實是不一樣的，因為它經(jīng)過了回憶的加工。
在未來某一天，李商隱和知己在一個光明溫暖的室內(nèi)聊天的時候，他們可能用一種調(diào)侃的、輕松的、愉悅的方式，來去回憶一下當(dāng)年那個凄風(fēng)冷雨的夜晚，那個時候，心中口中的那個巴山夜雨，就會換了一幅畫面。
所以這首詩有一種曲折回環(huán)的美妙，非常的精致，古人評論這首詩，說它水晶如意玉連環(huán)，就像一個如意一樣，曲折回環(huán)，非常的美妙，非常的精致。
問題
大家去讀一讀《紅樓夢》第45回里面，林黛玉所作的《秋窗風(fēng)雨夕》，看看林黛玉，其實也就是曹雪芹，他如何去寫這五樣事物呢，如何去編織這五樣事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