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詩|何青峻
我們坐在房間聊到那年你祖母的婢女
有時間歇性地去看房外稻草人周身停上的鳥雀
撲騰翅膀,多半是我們虛構(gòu)的幾只落在他的肩頭,
又虛構(gòu)它們飛走。
“那年你母親曾站在這里,隔一扇門
你的姐姐還在我懷里呱呱地哭泣”
項家書生像女孩窩在西邊的書房里不肯出去
這是你的從前,祖母進(jìn)來又出去
她是一片金黃的莊稼地站著的金農(nóng)婦。
她所看到的你是金色的
她辨識度極高的腳步聲像一根稻草刮響地面。
到現(xiàn)在還能聽見她
門縫間傳出的環(huán)繞音
“我的房子至少被燒穿四次”
請接著說。你祖母喃喃自語說的現(xiàn)在已記在紙上
那個像磁鐵吮吸余暉的稻草人
吐在腳下一塊傘狀陰影
像一個書生的妻子她種的生長緩慢的樹
——唉,我嘆氣,這令我悲傷。
我看著一畦畦田地,莊稼地里,站著的稻草人
路地上、泥巴墻上、云堆里,坑坑洼洼
秋風(fēng)吹過,無盡的秋風(fēng)吹過,吹過孤獨的身體
秋風(fēng)一落在這些淺轍般的凹形槽上
總能形成好多把空氣刀。
那年沅江
詩|何青峻
厄爾尼諾造成印度地區(qū)的干旱卻使得七月的
長江中下游平原強降雨。
巴掌窩大的城市,我站在
老王投資的小報刊亭里沒想過要馬上趕回去
天色有時說變就變,像京劇換臉看著看著,江淮準(zhǔn)靜止鋒完全籠罩整座城市的高空
我身后砂鍋餐廳,人們用報紙頂著腦袋沖出來
在烏云下四處奔躥。
那一年,寵物狗比他的主人敏感
在紗布門里搖著尾巴,搭拉著舌頭散熱。
他的主人回來了,癱在沙發(fā)里長舒一口氣
想起什么,又猛地一拍腦
把浸在烏云里的紅背心
從九層的陽臺上扯下來?!跋掠炅?,收衣服了!”
打開電視,本地臺氣象局,剛到黑白電視機(jī)中
發(fā)來降雨橙色預(yù)警信息。短短幾小時
暴雨侵襲,響起碎裂的聲音。我想起我那位住在沅江南岸江景房里的兄弟,他此刻
應(yīng)該看到武陵閣的門閘封閘了,從排云閣到
漁父閣的門閘,也一路關(guān)過來。
我還想到了汛期沅江淹沒詩墻的畫面,水和凹形文字?jǐn)D壓退潮后江里盡漂浮著凸起的水印子……
【詩人簡介】何青峻,詩人?,F(xiàn)就職湖南省詩歌學(xué)會,《詩歌世界》編輯。詩作散見《詩刊》、《湖南文學(xué)》、《詩歌世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