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莫曰丨亂彈
廣莫認(rèn)為道家中境界最高的人物是楊子。
《孟子》有云:
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
天下之言,
不歸于楊,
即歸墨。
楊子所開創(chuàng)的楊朱學(xué)派也對后世的道家,
乃至當(dāng)下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的影響。
楊子的故事事跡,基本上有三個來源,最著名的當(dāng)然是被《孟子》《韓非子》記載的一毛不拔論。
因為《孟子》屬于四書之一,所以歷朝歷代的學(xué)子都知道楊朱,只不過都把他當(dāng)作批判的對象。
第二個來源是《列子》,有專門的一篇題為《楊朱》,主要記錄了他的言行事跡。
但是《列子》這本書很多后世學(xué)者都認(rèn)為是東晉的偽書。雖然是否是偽書,并不會影響這本書作為道教沖虛真經(jīng)的地位,但是如果要討論楊朱這樣一個具體人的思想理念和哲學(xué),引用這一篇總是缺乏些底氣。
第三是《莊子》中有很多疑似提到楊朱的地方,《呂氏春秋》中也有,但是很多都寫作陽朱,陽子或陽子居。這些人到底是不是楊朱,哪些是,哪些不是,學(xué)界似乎也沒有統(tǒng)一的看法,這就讓非專家學(xué)者但又需要研究楊朱的人很難辦。
另外,《莊子》里寫的關(guān)于儒,道,墨,名等先秦諸家諸子的事跡,到底是史實,還是寓言?這也是一個很難辦的事情,在此暫不討論。
所以,為了讓以下的說法都站得住腳,這里只引用《孟子》和《韓非子》里提到過的這個一毛不拔的故事,其他故事史料就先不征引了。
《孟子》說楊朱不愿拔掉自己小腿上一根汗毛,來換取對天下有利。這個故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大概《列子》楊朱篇中更加細(xì)致生動的描寫,也是可以相信的。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
墨子的弟子禽滑釐問楊朱,拔你一根毛以利益整個世界,你愿不愿意?
楊朱說,整個世界不是一根毛所能利益的。
禽滑釐問,那么假如能呢?
楊朱就不搭理他了。不搭理就顯得境界很高的樣子。
然后禽滑釐又來問孟孫陽是怎么回事,孟孫陽說你不明白人家楊朱老先生的意思,我來給你解釋解釋吧。
如果損壞你的肌膚,給你萬金(也就是一萬斤黃銅,當(dāng)時很大的一筆財富),你愿不愿意?禽滑釐說我愿意啊。
孟孫陽又問,那么損壞你身體一個肢節(jié),簡單說就是把你胳膊或者腿砍掉一節(jié),給你一個國家,你愿不愿意呢?這次輪到禽滑釐不說話了。
孟孫陽就說,一毛比肌膚更小。禽滑釐說,我沒法回答你,我覺得如果讓老子,關(guān)尹子來評說,可能你說的對,但是如果讓大禹,墨翟來評說,肯定我說的對。然后連孟孫陽都不理他了。
其實這個故事,講的就是一個邏輯走到極致的故事,如果付出很大的代價,做一件很小的好事,并不愿意的話,那么把大和小往兩個極端推,就一定出現(xiàn),付出很小的代價,做一件很大的好事,依然不愿意的情形。
邏輯不走到極致的人,關(guān)注的是自身的利益,以及自身所關(guān)注的客體的利益,所以需要隨時衡量斟酌。
而邏輯走到極致的人,根本不關(guān)心任何利益,一切只是為了探尋揣摩天道。
話說回來,利益也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一個人吃飽了飯而你還餓著肚子,那一個肉包子對那個人來說就不是利益,對你來說就是。
沒有全天下都認(rèn)可的普適的利益,把利益作為一個永恒追求的目標(biāo)本身就很可笑,無論是誰的利益。
在先秦諸子中,絕大部分人,無論成就高低,思想傳播的廣度如何,總是想著書立言留下點文字的,雖然其中很多后來都佚失了。
而楊朱就是從來沒有寫過書的一位。這是在道家思想中很難得的一種境界。
我們都知道,儒家講圣人述而不作,所以孔子一生都在編輯整理,沒有寫任何自己的著作。
道家講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這些理論都表明,不著書立說是比著書立說的境界還要高的。
那么就有一個問題了,為什么老子,莊子都要著書立說?難道他們的境界更低嗎?如果用道教的觀點解釋,可以說他們都是仙人降世,有度人弘道的任務(wù)在身,所以才會著書。
廣莫不反對這種說法,但是我們道士可以這般認(rèn)為,對于不信道的人看來,就純屬無稽之談了。
這個道理可能古人也是明白的,所以特地給老子安排了一個見到關(guān)尹子,不得不被迫留下道德五千言的橋段,作為掩飾。
雖然這個橋段廣莫也是相信的,但是廣莫認(rèn)為更理想的解釋是,任何人都不是生下來就是仙人的,都會有一個摸索,思考,修道,成仙的過程,那么在他的一生中,自然是一個境界越來越高的過程。
既然如此,那在他們境界還不夠高的時候,留下些文字,也是非常正常的。說不定莊子小時候也玩尿泥呢。
畢竟我們沒有證據(jù)證明這是他們在人生的最后階段寫下的文字,是他們一生最高境界的體現(xiàn)。這就是一種所謂的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吧。這種眼光,不單單適用于仙人,也適用于所有的普通人。許多訪談節(jié)目津津樂道于講述一個現(xiàn)在取得了一些成就的人,幾十年前如何如何,沒出名的時候如何如何,小時候如何如何,其實從邏輯上來說都沒什么意義。
就拿廣莫來說,只是一個在修行路上有些思考的普通道人而已,既不是高人,更不是仙人,甚至對于此時此刻的所想所寫也是有執(zhí)念的。
寫下文字是一執(zhí),怕別人知道又是一執(zhí),怕以后丟人,還是一執(zhí)。
所以,修在當(dāng)下,莫問前程。
發(fā)展性的看問題,發(fā)展性的看待人的一生。如果老子生而神明,那不如五歲著經(jīng),八歲出關(guān)好了,這樣青牛還能省點力氣。
文 / 廣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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