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抑郁癥是躁狂抑郁性精神疾病的發(fā)作形式之一,屬于情感性精神障礙,女性多見,青壯年起病,可見于各年齡段。從臨床上來看,抑郁癥對人體有多方面危害,他可表現(xiàn)為廣泛的精神、情感、軀體方面的障礙與痛苦,如情緒低落、心情沮喪、自責自罪、思維遲鈍、記憶減退、頭痛頭暈、失眠多夢、食欲減退、肢體竄痛、疲乏無力、手足厥冷、體重減輕、月經(jīng)失調、性欲下降等等。而且,往往有晨重夜輕,早晨賴床難起的特點。許多患者不能維持正常的工作和生活,還常常有自殺或自殘傾向。
抑郁癥屬于情感性精神障礙,是一種以心境低落為主要特征的精神疾病綜合征。中醫(yī)學無抑郁癥的病名,與其相類似的描述,大多散見于“郁證”、“臟躁”、“百合病”、“癲證”等疾病中?,F(xiàn)在根據(jù)其臨床表現(xiàn),一般都將之歸于中醫(yī)“郁證”范疇,屬神竅疾病,多責之肝、脾、心膽、腎。發(fā)病誘因多與精神情志刺激有一定關系。
1、抑郁癥的病因病機
神是人體生命活動的體現(xiàn),是臟腑機能活動的外在表現(xiàn)。抑郁癥的臨床表現(xiàn)復雜多樣,既有精神障礙,又有軀體功能障礙,與“神”的異常密切相關。
《素問·靈蘭秘典論》中說:“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靈樞·邪客》說:“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精神之所舍也”。《靈樞·本神》中也有“所以任物者為之心”的記載。故而心被稱為“君主之官”、“五臟六腑之大主”,它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血脈、主藏神,起著主宰人體整個生命活動的作用。心藏神是指心具有主宰人體五臟六腑、形體官竅的一切生理活動和精神意識思維活動的功能。如張介賓在《類經(jīng)·藏象類》中說:“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為一身之君主,察虛靈而含造化,具一理而應萬機,臟腑百骸,唯所是命,聰明智慧,莫不由之,故日神明出焉。”即《素問·六節(jié)藏象論》所謂“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若心神正常,人體各臟器功能協(xié)調,彼此合作,互助互用,則全身安泰;若心神不明,人體各部分得不到應有的協(xié)調而功能紊亂,產(chǎn)生疾病,甚至危及生命。心以陽氣為用,心之陽氣具有溫通全身血脈,興奮精神,以使生機不息的作用。心為君火之臟,人的各種生命活動均有賴于血脈的滋養(yǎng)和心陽對血脈的推動作用。心陽能推動和鼓舞人的精神活動,使人精神振奮,神采奕奕思維敏捷。心藏神,以血為養(yǎng),以陽氣為用。情志內傷,則心神被擾,必致臟腑氣機紊亂。心陽不足,則失于溫煦鼓動,導致精神萎頓,神疲乏力,思維遲緩等精神不振的癥狀。
《素問·四氣調神大論》說:“春三月,此為發(fā)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肝在五行屬木,通于春氣,具有調達疏暢、展發(fā)生長和生機盎然的特性。肝主疏泄,可調暢氣機,因而能使人心情舒暢。若肝氣郁結,則會心情抑郁不樂,悲憂善慮。肝為罷極之本,內舍春生之氣,肝中陽氣不達,則筋膜失榮,極易產(chǎn)生疲勞,而不能耐受疲勞這可成為解釋抑郁癥患者所常見的病態(tài)“懶”及“乏力”的原理。
《素問·靈蘭秘典論》說“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膽氣通于心。”《素問·六節(jié)臟象論》也說:“凡十一臟,取決于膽也。”決斷屬于思維過程,是對事物判斷、決定的能力。人的神、魂、魄、意、志等精神情志活動,既要在心神的統(tǒng)率下進行,也要有膽的決斷作用。膽可協(xié)助心腦參與神的活動?!端貑?span>·奇病論》說:“肝者,中之將也,取決于膽。”膽對肝的決斷作用,是針對于肝主謀慮而言,肝之情志及疏泄,雖對膽具有疏調作用,反過來,又依賴膽的決斷。膽主持決斷的功能協(xié)助心、肝等臟調節(jié)精神情志并影響臟腑氣機變化。膽氣對于防御和清除某些精神刺激的不良影響,借以維持人體臟腑功能和協(xié)調氣血的正常運行皆有重要作用。因此,膽腑功能異常,就會出現(xiàn)相應的神志病變。若膽虛,氣機失調,則驚恐疑懼,情志異常。即周禹載《金匱玉函經(jīng)二注》所說“煩驚雖系乎心,未有不因于膽,何者?膽為將軍之官,失榮則多畏也。膽氣不足則疏泄不及,上為宗氣不利,心氣失和,心神無主則易生驚惕、恐懼。”《辨證錄·怔忡門》所說“夫膽屬少陽,心之母也,母虛則子亦虛……膽氣一虛而臟腑之氣皆無所遵從,而心尤無主,故怦怦而不安者……”若膽氣過盛,疏泄太過,心神受擾,則易惱怒、煩躁。如果情志不遂,膽氣郁滯,氣郁生痰,痰濕化熱,上擾心神則使心主神志功能紊亂而出現(xiàn)煩躁不安、驚悸不寐、甚則癲狂等癥。即《血證論》所說“又凡膽經(jīng)有痰,則膽火上越,此膽氣不得內守,所以驚也。”
《素聞·生氣通天論》說:“陽氣者,精則養(yǎng)神,柔則養(yǎng)筋”,強調了陽氣在人體生命活動中的重要性。人無陽則通體不溫,機體不活,五官五臟不用,神明不測。神藏于臟腑,以陽氣為根。有陽氣乃有神,神與陽氣的變動、旺盛、繁榮等特性相一致,是陽氣充盛的最直接、最集中的體現(xiàn)。陽郁、陽衰則神病。《素問·生氣通天論》說:“陽氣者,一日而主外,平旦陽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揭示了人體陽氣與臟腑活動有晝夜盛衰的自然時間節(jié)律。就大多數(shù)人來說,清晨是人體陽氣由潛閉內斂轉為外發(fā)隆盛的時候,既要借助肝陽肝氣的展發(fā)疏泄,尤要抑賴少陽相火、少陰君火的溫煦長養(yǎng)。而心與肝膽陽氣虛衰者,得時當旺而不旺,當疏泄而無力疏泄,而此時機體耗能卻增加,因此,腦神失養(yǎng),痰濁蒙蔽,精神抑郁,思維遲鈍之癥必然加重。至暮則耗能降低,氣機內斂,心與肝膽的負擔減輕,故其癥或可緩解。
由上述可知,心主神志,肝主疏泄,膽主決斷,三臟和腦神關系至為密切。因此,憂郁不樂、思維遲鈍、記憶減退、頭暈頭痛、失眠多夢等神竅不明之象,當和心及肝膽的陽與氣不足,腦神失溫失養(yǎng)有關。而陽與氣不足,疏泄無力,必然會導致氣機郁結而致情緒低落、心情沮喪。何況陽氣不足者,濁陰必乘:氣機郁結者,痰濁必生。痰濁乘虛上擾清竅,神竅因此迷蒙。肝郁不舒,克脾犯胃,胃納呆滯,則食欲不振。陽虛失溫,痰濁阻滯,氣血不暢,脈絡失和,則致肢體竄痛,疲乏無力,手足厥冷等。
因此,本病的病機是心膽陽虛氣虛,腦神失養(yǎng),肝氣郁結,神竅痰蒙。用溫補心膽陽氣,益肝兼助疏泄,養(yǎng)腦滌痰醒神的方法,當屬對本癥的根本治法。
少陽膽和三焦的陽氣被郁遏,木氣展發(fā)布陳不足,支持無力,導致少陽宣通上下,布達內外,疏泄展發(fā)功能失調,通行元氣、運行水谷及水液的通道受阻,則氣機郁遏、代謝低下、心神失養(yǎng)、痰濁蒙蔽。
(1)出現(xiàn)抑郁心境、思維遲緩、意志活動減退
《素問· 靈蘭秘典論》說“膽者,中正之官”,《素問· 六節(jié)藏象論》說“凡十一臟取決于膽也”。膽主決斷,具有對外界事物進行判斷、做出反應的作用。
心主神明,卻也離不開膽的決斷,且膽經(jīng)貫于心,兩者共同參與情志活動,心膽相通。
肝膽相表里,若膽疏泄不利,肝氣機郁結,膽決斷失司,則出現(xiàn)精神抑郁、情緒低落、不同程度的無愉悅感,興趣喪失,悲觀消極,猶豫不決、擔心害怕甚至出現(xiàn)自殺的念頭或行為。
人體的正常情緒、思維、意識活動賴于陽氣的推動,而少陽氣郁后,肝膽疏泄功能失調,氣血津液運行受阻,三焦水液代謝功能紊亂,輸布調節(jié)水液功能受阻。
陽氣不足者濁陰必乘,氣機郁結者痰濁必生,濁陰傷陽,痰濁蒙蔽則令人體代謝低下,腦神失養(yǎng),舌苔厚膩,出現(xiàn)思維遲鈍,行動遲緩,注意力不集中,記憶力下降,工作、學習效率低。出現(xiàn)典型少語、少動、少食的抑郁癥癥狀,甚至發(fā)展為“抑郁性木僵”。
(2)睡眠障礙
抑郁性失眠患者典型的睡眠障礙特征為早醒,指覺醒時間提前 1~2h,總睡眠時間不超過 6 h,一般醒后不能再寐。 其次表現(xiàn)為入睡困難,睡眠淺表,少數(shù)表現(xiàn)為睡眠過多。 患者早醒一般于夜間 3:00—5:00覺醒,此時正是清晨大自然少陽之氣展發(fā)的開始,郁閉的少陽之氣受到其鼓動,借機擾動,陰不斂陽,故早醒再難以入睡。若少陽郁滯嚴重,陽氣無力展發(fā),衛(wèi)氣不能晝行于陽,則表現(xiàn)為多寐。由于少陽郁閉,全身氣機受阻,痰濕血瘀阻礙陰陽相交,衛(wèi)氣不能夜行于陰,故而出現(xiàn)入睡困難。
(3)軀體癥狀
少陽郁遏則膽貯藏和排泄精汁功能不利,則影響胃的受納、降濁及脾的運化和升清之功,出現(xiàn)胃脘部不適、食欲不振、惡心嘔吐、體質量減輕等癥狀。 膽與三焦內寄相火,少陽氣郁易于化熱,則抑郁癥者多伴有心煩急躁等焦慮癥狀。 足少陽經(jīng)別上貫于心,當少陽膽腑氣郁后,陽氣不能振作心陽,會出現(xiàn)心神不寧,驚恐不安,驚懼不寧的臨床表現(xiàn)。少陽之氣郁閉,陽氣不能布達于外,則肢體不溫。《雜病源流犀燭》所說:“痰之為物,流動不測,故其為害,上至巔頂,下至涌泉,隨氣升降,周身內外皆到,五臟六腑俱有。”陽郁后痰濁內阻,痰濁流注周身,便會出現(xiàn)頭暈目眩、食欲不振、胸悶心悸、咳痰憋氣、腰酸腰痛、二便異常、遺精滑精、月經(jīng)不調等等的多系統(tǒng)不適癥狀。
由此,郝萬山教授提出陽郁痰阻、心膽不寧是導致抑郁性失眠的根本病機,治療上采用和少陽,益心膽,化痰濁,寧神志的方法。
和解少陽之樞便是《傷寒論》 中的小柴胡湯。它是治療少陽氣郁,樞機不利的經(jīng)典方劑。 用柴胡解少陽氣郁,黃芩清郁火,半夏生姜化痰濁、暢三焦,人參、甘草、大棗扶少陽正氣。
但此方溫補少陽陽氣之力不足,于是選用桂枝甘草湯辛甘化陽,在柴胡的帶領下,桂枝可進一步溫補少陽之氣。作用為和樞機、解郁結、益少陽、調營衛(wèi)、和陰陽、舒絡脈,這就是郝教授用柴胡桂枝湯治療本癥的思考。
三焦不暢、痰濁內生,更加郁遏全身氣機,這類患者大多舌苔厚膩不脫,痰濁內阻,只用半夏、生姜不足以滌痰濁、暢三焦,于是引進溫膽湯化痰濁、暢三焦、促代謝、寧心膽。
但以上兩方合用安神之力尚弱。唐代孫思邈的《千金要方》卷14載定志小丸的適應證有:“心氣不定,五臟不足,甚者憂愁悲傷不樂,忽忽喜忘,朝瘥暮劇,暮瘥朝發(fā)”。憂愁悲傷不樂,是精神抑郁癥的主癥。忽忽喜忘,是思維遲鈍并且健忘的樣子也是抑郁癥的表現(xiàn)。定志小丸用人參補五臟、益元氣、安精神、定魂魄、養(yǎng)心健腦;用茯苓利竅去濕導濁,補心益惱養(yǎng)神;用菖蒲、遠志豁痰開竅,振心陽,益智慧,醒心神。將其配入柴胡桂枝湯和溫膽湯中,彌補其溫補少陽、振奮肝膽、疏達郁結、滌痰導濁之力的不足。
于是諸方相合,郝教授名以“柴桂溫膽定志湯”。寒溫并用,攻補同施,共成和樞機,解郁結,益心膽,化痰濁,寧神志,定魂魄之劑。
郝教授還認為,方中黃芩、竹茹不宜輕去,因抑郁發(fā)作期間,雖以陽衰、氣郁、痰蒙為主,但氣郁之處必有伏熱,痰郁既久,每易生火。當抑郁癥狀基本控制,舌質轉為紅活時,應去“善鼓心包之火”的菖蒲、遠志,人參易以太子參或黨參,桂枝減量,以防陽復太過,火邪復起而轉為躁狂癥。
治療藥組成如下:柴胡、黃芩、桂枝、赤白芍、半夏、生姜、陳皮、茯苓、人參、菖蒲、遠志、枳殼、竹茹、大棗、炙甘草。方用人參補五臟、益元氣、安精神、定魂魄、開心健腦。茯苓利竅去濕導濁,補心益腦醒神。菖蒲、遠志豁痰開竅、振心陽、益智慧、醒腦神。但溫補心陽、振奮肝膽、疏達郁結、滌痰導濁之力均不足。于是配小柴胡湯疏達郁結、振奮肝膽脾胃:伍桂枝湯,取桂枝、甘草等辛甘化陽以溫補心陽:配溫膽湯以增強滌痰醒神定志之力。
此外,《傷寒論》小柴胡湯可治邪郁少陽,樞機不利,胃氣失和所致嘿嘿不欲飲食,心煩,胸脅苦滿等癥。和本癥肝膽郁結、疏泄失司,胃納呆滯所致的情感抑郁、食欲不振、胸脅煩悶等頗同。
《傷寒論》桂枝湯可治邪傷經(jīng)脈,氣血失和,所致的“肢節(jié)煩疼”、“身痛不休”,倍芍藥又治腹?jié)M時痛。和本癥陽虛失溫,痰濁阻滯,氣血不暢,脈絡失和所致之肢體、內臟串痛、四肢木無知覺等相似。
至于溫膽湯,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王玉川教授文章。有“溫膽湯名為治膽寒,實則治腦之正氣不足”的論述,更知與本病之病機相合。且三方中柴胡、芍藥、枳殼、甘草即《傷寒論》的四逆散,原治少陰陽郁致厥,對本癥肝氣郁結,陽郁不達而見手足發(fā)涼、情感抑郁,自有效應。
諸方相合,寒溫并用,攻補同施,共奏溫補心陽、疏解肝郁、豁痰開竅、養(yǎng)腦醒神之效。對輕癥抑郁癥患者,單用本方則有效,對重癥則應中西藥物聯(lián)合應用,見效早,控制癥狀快,副作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