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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們對西方繪畫的種種誤解

本期作者

旅意畫家丁坦

點擊:昨晚藝術(shù)家丁坦佛羅倫薩個展順利開幕

這次我們走下高大上的藝術(shù)殿堂,不介紹畫家,不談?wù)摾碚?,我們換個心情,來談?wù)劯鼘嶋H,更親近每一個記憶和實踐的東西。我們來回望一下,我們每一個學畫者,自學畫之初所接受的那套教育,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美術(shù)教育,它哪里是正確的,哪里是不足的,我們或許需要停下腳步反思一下。比如,在和朋友交流時,我經(jīng)常會被問到這樣一些問題:

古典油畫是什么?很高級吧,是罩染嗎?要用什么材料?怎么罩染呢?是不是懂了大師的技法,就能畫的大師一樣好了?

或者:

這么大的歷史畫,我看不下去,幾十個人,太累,講什么我也沒興趣了解,里面畫什么人和我也無關(guān),我還是喜歡看小一點的, 肖像,靜物,更好看

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其實很難解答,因為這其中涉及到的問題太復雜, 很多是我們的教育長期導致的錯誤觀念。包括認為古典油畫就是技法,西方寫實繪畫就是要畫的逼真,不寫生的繪畫就不是真正的繪畫,這類錯誤的觀念,很難用一兩句話來說請,所以今天寫這篇文章,希望帶領(lǐng)各位回到我們教育的原點,去從頭追溯和回顧,我們的教育是如何一步步建立起我們的世界觀的。

那些年的石膏像


伏爾泰,阿格里巴,小衛(wèi),我的外國好朋友們

種種謬誤其實從我們很小的時候,一開始學畫就開始了。就從我們大家都畫過的石膏像說起吧。石膏像都畫過吧?想必沒人沒有畫過。在中國的美術(shù)教育系統(tǒng)里,石膏像一直被作為理解寫實藝術(shù)的基礎(chǔ),因為比起真人,石膏像是靜止的,被藝術(shù)概括的理想化的形象,似乎比起真人更好掌握。從小我們畫過的石膏像,阿格里巴也好,伏爾泰,維納斯,阿波羅,莫里哀也好,他們對于我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個耳熟能詳?shù)拿?,但我們從來不把他們當做真人,甚至沒有把他們當做“假人”,毋寧說我們更愿意把他們看作是櫥窗里的靜物,石頭。換句話來說,他們就是沒有生命的物品,和我們的生命沒有聯(lián)系,我們也根本不想去了解他們。

那些年,我們畫過的石膏像和他們的大理石原作

可是我們有沒有想過,這些石膏像,僅僅是靜物嗎?僅僅是冰冷的白色石膏?這真是大錯特錯了,我們有沒有想過去了解,大衛(wèi),“小衛(wèi)”,伏爾泰,阿波羅,這些所謂的石膏頭像,原來其實是大理石?。《疑踔潦巧狭松拇罄硎?,他們不是單獨的頭像,而是長在一個人的軀干上的!不僅如此,這些軀干,和四肢,頭,不是一個個死掉的尸體,當偉大的菲迪亞斯雕刻宙斯的時候,普羅提諾,西塞羅是怎么看待的,他們不是把他看做一塊無生命的石頭,而是有生命的靈魂!

可我們的教育呢,只是把這些石膏像粗魯?shù)禺斪鲮o物,用鉛筆磨出光滑的細節(jié),那這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精美的裝飾品。可是你要明白,阿波羅,維納斯,這些是希臘人眼中美的神靈,你畫的時候不僅僅應該試圖讓它畫像,而是應該理解被畫的石膏本身的美,比例,均衡,對比,等等,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被作為美的對象被研究,這些石膏像絕不是為了畫真人的基礎(chǔ),恰恰相反,在希臘人眼中,這些雕塑后于現(xiàn)實存在,他們并非現(xiàn)實的弱化,而是現(xiàn)實的提煉,純化和理想化,所以它絕不比真人初級,更不比真人簡單。更重要的是,不僅是體會它的美,還有他內(nèi)在的生命,不要忘了,當時米開朗基羅雕刻茱莉亞諾美第奇時,他面對的是一個真人,一個鮮活的圣母,他甚至能了解他的生命和靈魂,可我們的教育之錯誤,就在于我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畫的石膏本來是誰,就像我們根本不在乎烏菲齊一張圣徒的名作里畫的是誰,我們甚至可怕地像迫害徒一樣將圣徒的四肢拆解開來一個個審視,而唯獨忘了畫里的那個人,曾經(jīng)是活著的,有靈魂的真人!

barque(巴格爾)和魯本斯畫的torso belvedere

一個把大理石畫死了,透納,畢加索都以巴格爾的摹本進行復制

另一個(魯本斯)則把它畫活了,還運用在了創(chuàng)作里

以torso belvedere為摹本,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的設(shè)計

這個錯誤的源頭,或許出自法國的巴格爾素描體系,它將石膏作為造型訓練的基礎(chǔ),古代世界最重要的雕塑,torso belvedere被當做范本,被無數(shù)學生復制,這個被斷了手和砍了頭的軀干,在不斷的復制中死去,貶值,最終淪為毫無價值的符號。但是你們?nèi)タ纯?,文藝復興大師是如何對待希臘的雕塑的,他們是把雕塑當死去的尸體去練習解剖的嗎?大錯特錯, 在拉斐爾的法爾內(nèi)西納涼廊,我們看到他如何把無生命的大理石轉(zhuǎn)化為鮮活的,活奔亂跳的異教神祇,我們看到卡拉奇是如何把它們變成充滿人間愛欲的美的生命。正如多爾切(Dolce)所看到的,被模仿的古代雕塑范本本身不是目的,而只是通往理想美的手段。而我們居然對著一個三手的劣質(zhì)石膏復制品臨摹,當然也能理解為何無動于衷了。

下面來一起看看大師是怎么畫雕塑的:

拉斐爾臨摹的米開朗基羅《大衛(wèi)》

可以看到拉斐爾給大衛(wèi)加了一個護盾,且改編了對象姿勢

左:魯本斯《塞涅卡》大理石素描   右:曼坦尼亞《凱旋門浮雕》素描

丁托列托《從不同角度觀察的“美第奇”》

無論是拉斐爾,曼坦尼亞,還是丁托列托,魯本斯,這些大師筆下的古代雕塑都仿佛重新注入了生命,從來不是僵死的,包括我們上一期講的卡拉奇兄弟在Fava宮畫的壁畫里的雕塑,也不是僵死的。同時他們也不是孤立的個體,他們都是為了大師的歷史畫創(chuàng)作服務(wù)的??纯炊⊥辛型醒芯康乃孛璨輬D吧,他是如何從不同的角度研究米開朗基羅的雕塑的(也就是我們呢俗稱的“小衛(wèi)”),看看丁托列托的手法,哪有那么精雕細琢,但快速的排線有力地概括了對象的形體空間,并且將透視短縮和立體感表現(xiàn)地很好。還有,記住,大師沒有固定的手法,以上每一個大師筆下的雕塑都完全不一樣,沒有固定的模板。

肖像就是要畫的像?

最好把最后一根毛孔也畫出來

這個問題,繼續(xù)地,我們把它帶入了真人肖像中。我們的教育,習慣于讓我們畫靜止坐立的人,無論半身還是全身,模特是誰全然不挑剔,反正往那一坐就開始畫。這些模特本身拿著可憐的錢,情不愿,沉著臉坐在那,我們就把它照著對象本身的樣子畫下來,畫的要越像越好,最好像畫石膏一樣,把臉上痘痘,皺紋全畫出來,這才算滿意。但是你們?nèi)タ次鞣剿囆g(shù)史上的作品,有幾個被畫的對象是這樣的。

pinturicchio同一幅畫中贊助人和圣母的肖像(藏于安布羅吉奧)

佩魯吉諾畫的圣人頭像和圣母(寫生和類型化的區(qū)別)

在中國,有些人詬病西洋畫只懂把對象畫像,這是個本末倒置的批判,因為這明明是我們自己教育造成的,而完全不是西方繪畫所要求的。西方人有兩類肖像,一類是對贊助人的真實描繪,往往畫的惟妙惟肖,另一類則是歷史畫像,需要用記憶還原對象的特殊屬性,歷史畫像也包括了圣人,圣母,這點在品圖里奇奧藏于安布羅吉奧圖書館的一張畫上體現(xiàn)得再明顯不過。圣母的理想化的面容顯然是通過記憶和模式復現(xiàn)的,左下角的贊助人則是對著真人寫生的。這是兩種不同的美。而我們現(xiàn)在似乎只知道把真人畫像,嘴里喊著文藝復興,實際上追隨著庫爾貝和列賓。而古代大師,很多人像都是設(shè)計出來的,是理想和真實和結(jié)合。畫家即是自然的模仿者(scimmia della natura),又是描繪理想美(esempio de bellazza superiore)的超越者。看看丟勒的比例人體圖,看看拉斐爾的圣母,哪一個是真人的如實寫照?把雕塑寫生放在真人之前還是之后,這意味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現(xiàn)在,我們再看看下面兩幅肖像畫,他們之間有著多大的不同,左邊這幅確實論肖似遠勝于右邊,但是右邊這幅在優(yōu)雅和設(shè)計上卻更甚一籌,當然這兩種都是很好的,可是對于我來說,肖像包含的東西遠比模仿更多,可是為什么我們還停留在被動地抄襲對象,甚至根本不關(guān)系對象的姿態(tài)和美。而且請注意,右邊那幅出現(xiàn)的時候在左邊之后,理想化是比現(xiàn)實主義更晚出現(xiàn)的,而非更早

左:andrea solario   右:sebastiano del piombo

所以就像達芬奇和皮薩內(nèi)洛的素描之間的差異所顯示的那樣,這是活人的素描和死人的素描的差異,后者用達芬奇的話來說,就是“加倍的了無生氣”。當然我不詬病皮薩內(nèi)洛,是因為后者也代表了一種風格。但是現(xiàn)在中國美術(shù)教育的方向就是把人全部引向死人的素描, 盡管可以把人畫的每一處都很逼真,但這個對象是死的,而且和你沒有任何交集,而我們看看洛倫佐洛托的肖像畫,你能感覺到洛托在感受對方的感受,看看拉斐爾,你能感覺到他在試圖把握對方的身份和道德屬性。被畫的對象,首先,是心悅誠服的,而畫者本身,對于模特也是有著情感的。

達芬奇和皮薩內(nèi)洛的素描

你到底喜不喜歡裸體?

不喜歡為什么還要畫?

左:19世紀法國學院派素描   右:米開朗基羅

靜止的和運動的

肖像畫完了,是半身像,半身像畫完了,是全身像,全身像畫完了,是裸體像,一步步下來,亦步亦趨,井井有條,每一個人都仿佛生產(chǎn)鏈上的一環(huán)。人體似乎被作為中國的美術(shù)教育的最后一環(huán)。其實這件事很讓人匪夷所思,那就是裸體,人體,這個符號在東亞文化中少有其接近的淵源,而完全是舶來品。很多人都在畫人體,贊美人體藝術(shù)的美,但是卻似乎完全不愿意理解西方人體藝術(shù)的本質(zhì)——不知人體美(Korperliche Schonheit)為何物。對于他們來說,人體又像是一個靜物,供人駐足欣賞。換句話說,他們根本不喜歡裸體。虛偽的人總是說,欣賞人體藝術(shù),應該不帶有任何幻想和沖動,而純粹當做藝術(shù)品,我是根本不相信的,是的,我不相信波提切利畫維納斯,會沒有感官上的幻想和沖動,我不相信溫克爾曼面對希臘雕塑——作為一個同性戀——會如他所說那般心如止水。我不相信,一個根本對人體不感興趣的人,可以畫好人體畫。我認為,從古希臘開始,這種感官,欲望的沖動,和他們追求理想美,數(shù)學比例的精神,不矛盾。只要保持適度,這不是可恥的事,而是一種正常的心理反應。進一步地,人體不該是靜止的雕塑, 而應該是運動中的人體,我們練習解剖,不是為了像醫(yī)生一樣精確地畫出解剖圖,而是為了運用好解剖創(chuàng)造出運動中,甚至像曼坦尼亞,羅馬諾,科勒喬那樣設(shè)計出現(xiàn)實中難以觀察到的動作和人體,這才是目的,現(xiàn)在這種動態(tài)設(shè)計,反而進入了動畫和影視傳媒領(lǐng)域,畫家卻唯獨不會默寫,不會編造運動中的人體,我們現(xiàn)在的人體素描訓練,很大程度上和法國學院派和蘇聯(lián)切斯恰科夫體系是有關(guān)的,這種素描要求畫在很大的紙上,開始用概括的切線尋找外形,而后層層鋪色深入塑造,最后達到完整的全因素素描,他的問題就在于,讓模特固定站那么多時間,必然會因為勞累而難以支撐,因而要選擇簡單靜止的動作,這就進一步削弱了對人體運動和鮮活的感受,而且,這些人體,被觀察的態(tài)度完全是現(xiàn)實主義的,沒有夸張和理想化的傾向。而古代大師所有的人體素描,除了那些為了研究理想化的人體所做的草圖(如維特魯威人),大多都是運動中的,就像米開朗基羅《沐浴的士兵》底圖那樣。不要忘了,當米開朗基羅雕刻大衛(wèi)時,他是多么希望這雕塑變成真人,這種皮格馬利翁式的幻想一直存在于西方人的心中。

從上不難看出,對比米開朗基羅的藝術(shù)處理,真人模特不僅在體型和面貌上有差距,即使在具體動作的擺放上也難以還原原作。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左手手腕的透視短縮和兩只大腿的關(guān)系,在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中被如此完美地呈現(xiàn),這顯然不是對象本身能帶來的

可以看出原作在明暗對比,色彩上都比照片柔和得多,真人的形象比起拉斐爾理想化的形象更硬朗,骨點更清晰,在照片中,頭紗的對比度比袖子更高,顯然破壞了拉斐爾原作的主次和空間關(guān)系,拉斐爾意圖強調(diào)的,是袖子本身的體積帶來的豪華效果和空間上的層次。同時,在拉斐爾的設(shè)計中,手從屬于頭部被隱含在暗部。從整個構(gòu)圖來說,擺拍顯得不完整,且有失均衡

      而我們的教育,無論對于頭像和人體,都是現(xiàn)實主義的。看看我們的現(xiàn)實主義會培養(yǎng)出怎樣的學生,我拿出了兩組畫,一個是對拉斐爾《多羅萊特》畫像的真人還原,一個是對米開朗基羅天頂壁畫中igudi的真人還原??梢钥吹剑绻粋€畫家,僅僅是對被畫對象略作調(diào)整,即使他有著委拉斯貴茲和技術(shù)和倫勃朗額觀察力,他也妄想接近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哪怕一點,因為三杰筆下的藝術(shù)形象,完全是高度理想化和提煉的產(chǎn)物,在這些理想化形象的對比下,真人反而顯得單薄,虛弱。理想美,不一定要被理解成單一的絕對美,而是藝術(shù)家對于對象的一種主觀的提煉,哪怕是漫畫,也是一種畫家主動的提煉。有時候,回頭看看13,14世紀的宗教圣像畫,你反而會被感動,因為,每一個耶穌的頭,圣母的頭,都不是出自寫生,卻有著畫家真實的個性和印記,這是屬于畫家本人的標簽,一眼就可以識別,你還會認為中世紀畫家只是匠人嗎?

giunta pisano,cimabue,rinaldi da siena三位畫匠筆下的耶穌頭部

為什么只有肖像?

一個頭,兩個頭,三個頭,無數(shù)個頭

我們臨摹過的大師素描,很多都是為歷史畫中局部所做的習作,應該被還原到原作的環(huán)境中被考慮,而不是把他作為獨立作品去畫。很少有為肖像專門作的素描習作。

當然,這個問題將我們引向了更大的問題。那就是,為什么總是肖像?我么有沒有想過,我們教育有個很大的漏洞,就是把肖像作為人體訓練的前提,單個人體則作為多個人組合的場景的前提。多么荒謬啊,是誰要求這么做的。我只知道在法國學院派出現(xiàn)之前,那些古代的畫家從來沒有遵循過這么一個過程,倫勃朗最早的畫就是多人組合,米開朗基羅年輕的雕塑就是場景畫。而且,在中國的教育模式下,很多人畫到肖像就停止了,加之市場方面肖像本來就是相對熱門的,所以把肖像,靜物,當做西方繪畫的主體的思維嚴重屏蔽了我們的雙眼。我們仔細想想,我們從小臨摹的那些大師素描,哪一個不是頭,哪一個不是四肢雙腿,我們所熟知的大師,委拉斯貴茲,倫勃朗,門采爾是不是各個都是肖像畫家?我們甚至壓根沒有想過這其中大多數(shù)頭部素描都是為了更大的創(chuàng)作而作的習作和草圖,我們卻把他當完整作品臨摹了。這距離西方真正的傳統(tǒng)實在太遠了。任何來過歐洲的人都知道,除了那些美術(shù)館,在教堂里有那么多巨大的作品,畫著各式各樣的人和場景,他們是圣經(jīng)故事或者異教的神話,對于我們畫家來說,他們就只是擺設(shè),難道對著這些畫,你所能做的,就只是拿著個放大鏡一個個看里面的頭像,而根本不關(guān)心整張畫畫了什么?

我們眼里的西方主流:肖像,靜物,風景(國內(nèi)最迷戀的三大件)

實際上西方繪畫主流:歷史畫,宗教祭壇畫,濕壁畫,戰(zhàn)爭畫,寓言等等

沉迷于肖像,其實是一種懶惰。因為肖像最符合人的本能和感官,也最阻礙人的思考,而創(chuàng)作一個場景,卻需要更多智力和思考。西方古代的肖像有其特殊目的,無論是當代人物,還是歷史人物,本質(zhì)上他不是主流的,真正的主流一直都是教堂里的宗教繪畫,更確切地說,是歷史畫(istoia),和神圣藝術(shù)(L‘a(chǎn)rte sacra)。正因為肖像畫更容易欣賞,人們才懶惰到不愿意去了解,或親身實踐更困難的。把肖像作為藝術(shù)的唯一,還和對技法的迷戀相關(guān)。國內(nèi)很多人,把西方古典繪畫,單純地理解為技法,仿佛只要吃透了技法,就可以畫出個大師那樣,這種錯到離譜的潛意識,和國內(nèi)局限于肖像的問題是相關(guān)的,尤其是,當攝影術(shù)取代了肖像畫,肖像油畫的這個問題進一步凸顯出來,為了能和相機抗衡,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技法, 加之肖像本身就沒有涉及太多技法,素描以外的東西,就更讓人誤以為技法就是古典繪畫的核心。很多人批評冷軍,但我根本看不出批評者和被批評者之間的區(qū)別,無非就是一種技法取代了另一種,仍舊停留在把古典油畫等同于肖像的層面。

這種重技術(shù)輕設(shè)計的思維,還讓我想起了音樂,現(xiàn)在大眾古典音樂會,但凡有哪位大師指揮家前來,必定是眾人爭先恐嚇地搶座位,但凡是哪位鋼琴大師的演奏,就必定博得眾人贊賞,指揮,演奏,這都是技術(shù)和演繹層面,很多古典樂欣賞者,唯獨忘了,是先有大師作的曲,后有演奏家的演奏,可他們對演奏家的崇拜甚至超過了作曲家本人,在今天的古典樂迷中,少有明白音樂史和作曲知識的,這其實和繪畫一樣,在繪畫領(lǐng)域,作畫之前設(shè)計草圖構(gòu)思的步驟,就是作曲,可現(xiàn)在的畫家,只喜歡即興演奏,而不知作曲和構(gòu)思為何物,其實在他們看來,列賓和門采爾應該比拉斐爾更偉大才是, 因為拉斐爾的“演奏”并沒有那么出色,他的天才恰恰在于構(gòu)圖和作曲。那為什么那么多人還喜歡拉斐爾,很簡單,因為權(quán)威告訴他們拉斐爾偉大,不是他們自己發(fā)現(xiàn)的。

為什么總是油畫?

油畫就是比水粉高級,會罩染的都是大神!

甚至即使是技法,中國的教育也做的并不到位。國內(nèi)有兩種所謂的技法,一種我們暫且說是偏倫勃朗式的,另一種偏尼德蘭式的,但無論是哪一種,當他們泛濫時,居然都成為了理解大師的一種套路,一種模板,很多人居然以為黑白罩染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位畫家身上。這又是一種懶惰,仔細去美術(shù)館看看原作,哪一個方法,是可以不加區(qū)分地運用于每一個大師的?古代大師很多都是作坊制,每個畫家都有獨特,嚴格的師承傳統(tǒng),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一種固定方法,運用于每一個畫家?這不很荒謬嗎?

油畫,坦培拉,壁畫,各有各的美,何必只沉迷于一種

還有一個有趣的問題,我也特別想討論,不知道各位學畫的朋友們是不是都有這樣的體會,那就是從小畫慣了水粉,第一次聽到有人畫油畫,都覺得很厲害,要是有個人說他會點古典油畫技法,那更是讓人心生佩服。沒錯,油畫確實有著其他材料難以比擬的優(yōu)點:它適合反復覆蓋修改,以便畫出更接近現(xiàn)實更豐富細膩的層次和色彩,而且它本身的材料也有著非常獨特的質(zhì)感和肌理,也就是國內(nèi)俗稱的“油畫味”,可是我要發(fā)問呢?憑什么我們繪畫材料的選擇只有油畫。再說,油畫這些優(yōu)點,在我看來有時候反而會成為一種缺點,那就是正是油畫的這些優(yōu)點,把人的目光局限于所謂技法和逼真上,而遠離了構(gòu)圖和設(shè)計,因為油畫以假亂真的效果幾乎讓我們忘記了其他。他讓我們忘記了,繪畫,本身是一個圖像,其次才是有材料將其實現(xiàn)。這個圖像本身,是靠素描(disegno)實現(xiàn)的,它包含著設(shè)計,比例,明暗,透視,這些都是比技法更優(yōu)先更重要的東西。而油畫自誕生之初,就和光影,色彩,質(zhì)感這些要素分不開,準確地說,它本身就是如畫的,涂繪的,在17世紀的巴洛克時代才大放光芒,它本身并非線性的,古典的。而如果我們看看西方繪畫更早的傳統(tǒng),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傳統(tǒng)是輪廓線,是設(shè)計和賦形,是素描,和素描關(guān)聯(lián)的,是木板坦培拉和壁畫,那個時候的大師絕不是如我們今天這樣,直接對著對象拿顏料往畫布上抹,而是必須先勾勒確定準確的線條,而后鋪色深入,這個步驟,明確表明了輪廓線優(yōu)先于色彩和明暗的意義,只有明確了這一點,我們才能真正欣賞濕壁畫和坦培拉,因為對于我們今天人來說,壁畫和坦培拉是缺乏油畫的真實和層次的,但是他們本身對輪廓線和整體設(shè)計的重視,使我們能夠更好地重視素描本身的意義。尤其是濕壁畫,很多畫油畫的朋友們面對濕壁畫就會覺得索然無趣,因為你找不到油畫里所擁有的那些材料感,但是,我們換種角度看看,難道不是濕壁畫更接近素描本身嗎,難道不是濕壁畫——因為其快干的性質(zhì)——更考驗藝術(shù)家的速寫和造型能力,更具有快速捕捉形體的意義嗎?這就是為什么把米開朗基羅的西斯廷天頂畫搬到博物館,畫成架上油畫,絕對是很失敗的事,因為要是米開朗基羅畫的是油畫,那么所有人都會帶著看維米爾的風俗畫一樣的態(tài)度去看它的細節(jié),但正是因為他的畫是壁畫,放在那么高的位置,看不到任何細節(jié),正是因為這點,才終于讓我們注意到了,藝術(shù)原來不需要只靠逼真和材料技法,其圖像本身的設(shè)計感和恢弘的氣勢,就足以讓人震撼不已。

壁畫和其油畫臨摹品,油畫雖然更細膩,但也喪失了原作壁畫本身的透明度和素描的堅實度

卡拉奇的素描和壁畫,可以看出壁畫并不是需要畫的很細膩,而是保持著素描本身具有的速寫感和輪廓線的堅實

從壁畫,把我們引向了建筑,我們看到,西方繪畫的源頭,其實和建筑分不開,正是建筑的結(jié)構(gòu)賦予了壁畫和雕塑的位置和空間,文藝復興真正的藝術(shù)家,即可以繪制小幅肖像,也能夠設(shè)計建筑草圖,究其根本,就在于他們對設(shè)計和賦形的重視,是素描,克服了一切材料帶來的物質(zhì)性和困難,最終達到了形式的和諧和美感,而我們今天人,習慣了架上繪畫,習慣了肖像靜物,自然只知道技法, 逼真,當然對建筑是很遲鈍的,因為建筑是抽象的。

所以素描不僅被認為是繪畫的基礎(chǔ),也被認為是建筑的基礎(chǔ),素描的含義得到了極大的衍生,絕不是我們學院中流行的學院派全因素素描或速寫,在古代,大師的素描,大體上可以被分探索性的素描(Exploratory Sketching),素描底圖(Cartoon)和示范性的素描,無論哪種,都是千變?nèi)f化。看看歷史上大師的素描吧,沒有固定的紙張尺幅,沒有固定的基底(有色、無色),沒有固定的手法,甚至在完整度上也是不一的,一切都是根據(jù)具體的方法,具體的研究態(tài)度而變的,最終都是為了創(chuàng)作而服務(wù):

左:貝利尼,為哀悼耶穌作的完整素描

中:拉斐爾《圣母子》探索性素描

右:拉斐爾《雅典學院》素描底圖

為什么不寫生就不是藝術(shù)?

為什么?憑什么

          扯遠了,回到我要說的核心問題——國內(nèi)對肖像的迷戀,不僅和技法有關(guān),還和另一個錯誤的認識——即寫生就是一切,有關(guān)。我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中國學院界越來越流行一種觀點,就是寫生才是繪畫唯一的方式,甚至有大咖說:不寫生就不是藝術(shù)。這大概又是和照相機較勁,為了凸顯人眼觀察到的事物的優(yōu)越性。這其中還摻雜著很多來自印象派和蘇聯(lián)的外光寫生的東西,這本身沒有問題,而且有正確的地方,因為人眼確實能夠觀察到更多的細節(jié)和色彩,而且戶外寫生能夠加強人與自然的互動。但是,錯誤的源頭在于,我們憑什么可以認為,寫生是繪畫的唯一正途了?文藝復興時期的琴尼尼,在藝匠手冊手冊里,很早就出現(xiàn)了寫生這個詞,但是琴尼尼顯然是從不同角度認識寫生的,他把寫生作為和記憶,想象(fantasy),發(fā)明(inventio)一起談?wù)?。這顯然和我們今天理解的寫生不同,因為在19世紀以前根本沒有外光寫生這種說法,頂多,我們看到大師的速寫本,根據(jù)模特的動作畫的動作草圖(千萬不要認為這些是靜止的肖像),然后,再反復修改,調(diào)整模特的動作,直到滿意,最后定稿的時候,也是根據(jù)自己畫的單色素描,通過想象潤色還原,這里面雖然源頭和寫生真實對象有關(guān),但是過程完全不同,毋寧說是間接的。當卡拉瓦喬第一次對著真人畫宗教畫時,是真的不知道需要多大勇氣,可卡拉瓦喬也知道從米開朗基羅和古代雕塑上尋找美感。而我們現(xiàn)代人理解的寫生,其實本質(zhì)上,就是把人當靜物,死人所謂觀念帶來的,因為我們只關(guān)心對象的逼真度,所以我們依賴寫生,人物一多了,我們就對著十幾個人寫生,人物再多了,我們還是寫生。最后的結(jié)果是,我們面對幾十個人的場景時,還是把對象當成一個個靜物在畫?,F(xiàn)在我們想想,當意大利人要畫一張歷史畫,他看到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有的打架有的辯論,難道他不是需要通過記憶快速記錄下這些一閃而過的動作,而后在畫紙上依靠想象重現(xiàn)出來嗎,難道他在繪制幾十個人的場景時,他不是經(jīng)過事先的設(shè)計和合理的安排,然后把速寫本上的人物,經(jīng)過深思熟慮,轉(zhuǎn)移到新的場景上的嗎?看看《最后的晚餐》或者《真十字架傳奇》,這么多人,這么多動作,可能是寫生的嗎?尤其是弗朗切斯卡畫的建筑,他本人就熟悉數(shù)學和透視,是他本人設(shè)計和默畫的,哪里有寫生半點事。注意,我這么說不是想說寫生是錯的,我只是想表明,把外光或畫室寫生作為繪畫的唯一途徑,這簡直大錯特錯。他頂多適用于一個人的頭像,而根本不適合一些場景繪畫。

基于寫生的作品/基于寫生記憶想象結(jié)合的作品

葬禮場景的兩個極端:庫爾貝現(xiàn)實主義的寫生作品/布隆奇諾手法主義的非寫生作品

實際上,在庫爾貝和印象派之前,西方人整個作畫的態(tài)度,都是非寫生的,直到20世紀,現(xiàn)代主義興起之時,人們才終于解脫了外光寫生的桎梏,像蒙克,達利,畢加索開始尋找夸張變形甚至超現(xiàn)實的事物和想象的產(chǎn)物,然而,這種決斷似乎粗暴地將西方古代的傳統(tǒng)都作為“寫實”而被對待,但實際上,我們也看到了,在19世紀以前,西方繪畫的傳統(tǒng)并不是完全寫實的,也不是完全現(xiàn)實主義的,也是有著豐富的想象力(像在grottesque上出現(xiàn)的那樣)和創(chuàng)造力的。最極端的例子,就是16世紀下半葉出現(xiàn)的手法主義,這一時期曾被藝術(shù)史遺忘了幾百年,諷刺的是,直到藝術(shù)史家德沃夏克的發(fā)現(xiàn)和后來20世紀,手法主義才被重新認識和對待,而那時也正是非現(xiàn)實主義的抽象藝術(shù)和表現(xiàn)主義藝術(shù)誕生的年代。所謂對著實物進行寫生的傳統(tǒng),在西方,真的只是很短暫的一個時間段的傳統(tǒng),不是西方藝術(shù)的全部,切記,我不是反對什么,我只反對一點,把一件事絕對化,讓他在一個國家遍地開花。

16世紀的博斯和20世紀的達利,一樣的超現(xiàn)實,一樣的玄幻

歷史畫是什么鬼?

不就一堆圣母娘娘站在那里,人太多,看的頭疼

左:哈爾斯(群像畫)

右:倫勃朗(具有組織和主次的歷史畫)

現(xiàn)在我們回到關(guān)于肖像和歷史畫的問題。這個問題非常根本,因為這涉及到西方藝術(shù)的源頭和主流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們以為肖像畫是西方藝術(shù)的主流,那就是錯誤的。長期以來,我們對歷史畫,有著深刻的誤解,提起歷史畫,首先想到的,還是一群人的組合,像哈爾斯那樣,但那是群像,是荷蘭集體肖像,不是歷史畫,另一些人根據(jù)影視劇,想到了歷史畫對于歷史場景和動作的描繪和還原,這個比較接近歷史畫本身,但還是有距離。首先我必須說明一點,歷史畫不是僅僅指描繪歷史事件的繪畫,更不是僅僅指真實歷史,也包括波利比烏斯說的虛構(gòu)和寓言。長期以來對肖像,靜物的迷戀,導致我們對于歷史畫近乎是充滿敵意和陌生的。很多人根本無法欣賞那些幾十個人的繪畫,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他們更愿意看其中的一個細節(jié),而細節(jié)又可以讓他們沉迷于感官的逼真和技法。可是如果一個真正熱愛繪畫的人,應該對自己要求高一點,歷史畫,不是一堆全身肖像的隨意拼湊,而是人物,場景,空間的有機的組合,是畫家有意識地將不同元素整合為一個統(tǒng)一的有機體,這其中涉及到的,就是我之前隱約提到的,設(shè)計和構(gòu)圖的意識,我們好像美術(shù)教育根本不關(guān)心設(shè)計和構(gòu)圖的問題,這些問題都留給了攝影和設(shè)計專業(yè),好像和我們沒關(guān)系,頂多就是形式構(gòu)成,運用在風景上,但從小到大,沒有人教會我們?nèi)绾舞b賞一張歷史畫,更別說如何畫一張了。面對《雅典學院》,我們所能做的居然只是認出畫中一個個肖像的名字,而根本不去關(guān)心拉斐爾是運用了如何的才思,將那么多姿態(tài)萬千的人統(tǒng)一在一個理想的關(guān)系里。這是靠寫生的嗎?這是靠技法的嗎?根本不是,這完全就是設(shè)計,設(shè)計永遠優(yōu)先于模仿和技法,因為只有畫家中意的對象也值得被畫,一個本身就很糟糕的場景,即使讓最優(yōu)秀的畫家畫,也會畫的很糟糕,我不同意雷諾茲爵士說的,提香能讓任何丑陋的事物像金子一樣發(fā)光,恰恰是提香所選擇的“丑陋事物”,也是經(jīng)過他挑選和設(shè)計的。我之前反復提到過拉斐爾在梵蒂岡的掛毯,今天國內(nèi)幾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件杰作,首先它不是出自拉斐爾本人之手,而是工人編織的掛毯,所以提不上大家想看的油畫技法, 其次,它甚至沒有那么逼真的細節(jié)。但正是這兩方面的缺失,才終于讓我們注意到了設(shè)計的重要性,正是拉斐爾這些掛毯本身的設(shè)計之出色,形象之卓越,畫面之平衡,才讓我們認識到原來一張杰作可以不靠技法和逼真,而靠更本質(zhì)的設(shè)計就達到如此高度,賞心悅目。就像希臘神廟和瓶畫上的裝飾一樣,其本身的設(shè)計就令人感到愉悅。

拉斐爾的掛毯,沒有技法,沒有色層,也不是大師親筆,但完完全全出自大師的設(shè)計,也足以稱得上杰作

      懂我在說什么的人,立刻就會明白,我根本就不是向各位灌輸,你們還要像大師一樣去畫歷史畫,因為崇尚宏觀敘事的年代早就過去了。而是我想向各位表面,從歷史畫中,我看到了更多可能性,一種對抽象要素,對形式比例構(gòu)成的要素,即使在今天,也是非常有價值的,歷史畫中體現(xiàn)出來的,不僅是歷史和敘事,也是審美和構(gòu)造,這在今天的室內(nèi)設(shè)計,影視傳媒,動畫設(shè)計,場景建模,平面設(shè)計等等領(lǐng)域,都有明確的運用,這就是為什么我堅持認為,一個好的歷史畫家,比如拉斐爾,達芬奇,對于建筑,設(shè)計肯定是不陌生的,而一個只知道肖像和技法的畫家,他根本不可能涉足設(shè)計領(lǐng)域。這在意大利畫家和荷蘭畫家那里已經(jīng)體現(xiàn)的很明顯。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絕不是否定肖像和寫實,也不是尊崇歷史畫。而是打破大家對古典繪畫就是肖像,就是技法的認知,打破寫實肖像就是一切的認知。我認為藝術(shù)有多得多的可能性。

畫家要不要文化修養(yǎng)?

A:老子是畫畫的,不需要看書

有一個很荒謬的事情。在今天,不同人對于文化的態(tài)度有著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在西方的藝術(shù)學院,當代藝術(shù)一直是主流,理論和藝術(shù)史成為了藝術(shù)院校的核心內(nèi)容,而輕視實踐。正相反,在國內(nèi),流行著一種論調(diào),畫家畫畫不需要理論,不需要知識,很多人瞧不起畫家,認為其充其量是匠人,畫家自己也不愿意別人瞧得起自己,覺得理論和知識修養(yǎng)沒有太大意義。就這樣,當代藝術(shù)家永遠鄙視著架上畫家,畫家永遠不敢涉足當代藝術(shù)一步。

這多么荒謬不是嗎?因為這掩蓋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實,誰說理論和實踐就不能結(jié)合起來了?這里說的理論,不是繪畫理論,而是更涉及到文化和歷史的常識,自文藝復興以來,針對畫家所做的根本的一步,就是將繪畫從匠藝中解放,像阿爾貝蒂說的畫家應該去結(jié)交詩人和貴族,像貝洛里說的繪畫是高級的藝術(shù)。繪畫再也不像中世紀那樣僅僅是一門技術(shù),而現(xiàn)代人,卻選擇放棄這個遺產(chǎn),我見過太多人熱愛西方藝術(shù),但對西方文化一點興趣都沒有,很多人熱愛博物館里的繪畫,但對其中的內(nèi)容完全不感興趣。這簡直不可思議,因為我分明記得他們看國畫的時候,是熱愛中國文化的,但面對西方文化,他們?nèi)徊恢?/strong>

肖像和歷史畫

為什么很多人只喜歡肖像,因為欣賞肖像不需要知識,欣賞歷史畫必須了解文化背景和常識

對于肖像畫,這樣的認識尚可原諒,但對于歷史畫,我們就必須堅決反對。雖然我們前面強調(diào)了歷史畫的價值,歷史畫不是裝飾,更不是抽象畫,盡管他需要對抽象形式的設(shè)計,但它離不開對畫面內(nèi)容的鉆研,更離不開,對人的研究,因為西方繪畫的組成單元是人,更準確地說,是人的動作,思想和靈魂。那些我們從小臨摹的大師素描,除了個別,極少數(shù)是不為了歷史畫中運動的形象創(chuàng)作的,這些形象不是孤立的,而是參與事件的一份子。我們不僅需要理解這些形象動作設(shè)計之出色。一些適當?shù)貙L畫本身的內(nèi)容的理解也是很必要的。經(jīng)常我們會看到兩種聲音,一種像是貢布里希諷刺的那些導游,面對名作,說點奇聞異事,讓觀眾逗樂,一笑而過,順便八卦一些畫家的緋聞。另一些人呢,抱著“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的觀點,像康定斯基一樣,反對藝術(shù)的文字獄,實際上其實是無知和懶惰,說白了就是根本懶得動腦子費心理解畫的內(nèi)容和文化。很多人畫著西方繪畫,看著西方繪畫,可卻連畫中畫的是誰都不知道,可能還覺得圣母是個慈悲的菩薩,圣彼得是隔壁家老大爺呢?這能不荒謬嗎?確實,前面說過,繪畫本身,形式和審美固然最重要,但是面對西方古代繪畫,你一點都不去了解他的背景和文化,你能說你熱愛西方油畫,去過烏菲齊嗎?尤其是,西方文化從來和繪畫是深深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貝爾尼尼的雕塑,背后是他獨特的宗教觀,波提切利的春,背后是新柏拉圖主義哲學,更別說博斯了,他的畫你要是全然不顧其內(nèi)容,難道你要把里面的怪物都當成玩具欣賞嗎?適當了解繪畫的內(nèi)容,不僅有利于更好地了解繪畫,了解文化,也有利于幫助我們認識到畫家設(shè)計構(gòu)圖的審美價值,這并不是多余的。而且,研究,熱愛文藝復興繪畫的人,一定要明白一件事,在文藝復興,文學的地位高于繪畫,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我不判斷,我只能告訴各位,在荷蘭畫派之前,歐洲自文藝復興所有的繪畫傳統(tǒng)都是以敘事性繪畫為主的,正如歌劇之于交響樂,歷史畫,或者說敘事性繪畫,都是以文學作為根基的,不了解一些宗教和詩歌,你說你看懂了西方繪畫, 那真的是非常不誠實的行為。文學并不總是與繪畫為敵,文藝復興所有偉大的繪畫,都從文學和宗教中汲取了豐富的靈感,只是到了后來,法國院士們才誤入歧途,以為畫家只有博學(所謂doctus poeta博學詩人)才能作畫,錯誤地認為只有歷史畫才是唯一的繪畫。這個時候,溫克爾曼的話就是正確的了,他說博學是無用的,感受力和直覺才更珍貴,他這句話明顯是針對法國同行說的,這是完全正確的態(tài)度,藝術(shù)不該成為知識和博學的奴隸,但是針對現(xiàn)代人完全反對文化的現(xiàn)象,我認為就得強調(diào)一下文化修養(yǎng)的意義。

小結(jié)

最后總結(jié),我問各位一個問題,以上兩幅畫,首先更吸引你的,是哪一副,我想絕大多數(shù)人,包括我自己,第一眼都會被左邊吸引,倫勃朗精湛的技術(shù)和塑造產(chǎn)生的立體和肌理無不令人嘆服,右邊這幅不僅人物眾多,畫面昏暗,看上去也毫無興致,不吸引人是肯定的。但是,這恰恰引起了我的思考,這難道不正是我們的教育灌輸給我們的嗎?回到主題,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從認識歷史畫開始,而不是肖像畫,那么很多觀點都會扭轉(zhuǎn)過來了。正是 因為我們只關(guān)心肖像,所以我們才把寫生,技法,畫的逼真看做藝術(shù)的一切。但是,如果我們關(guān)心歷史畫,就會明白歷史畫最重要的,是設(shè)計,布局,構(gòu)圖,創(chuàng)意,發(fā)明,依靠的是想象和記憶而非直接寫生,所謂技法,肖似都是圍繞著這些進行的。比起《夜巡》,《雅典學院》要虛假得多,但是也體現(xiàn)了更多創(chuàng)造和設(shè)計的意識。以上兩幅畫的對比,倫勃朗確實比起右邊巴托洛梅奧更占據(jù)優(yōu)勢,但是我也想說,倫勃朗和巴托洛梅奧恰恰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一種是細節(jié)的,靜物的,他把我們引向觀察細節(jié)和肌理,看倫勃朗的夜巡,首先吸引人的,是去看他每一個人塑造的細節(jié),而不是他的整體,夜巡的整體組織只能說是一般般,不能算很出色(尤其是去除了光影和色彩后)。正相反,巴托洛梅奧的細節(jié)其實很平庸,技術(shù)上也有很多不足,但是在整體設(shè)計上,他的設(shè)計很豐富,很平衡,很講究,完全稱得上藝術(shù)品。這是兩種觀看藝術(shù)的態(tài)度,難分優(yōu)劣,可為何我們只知道倫勃朗,而根本不知道巴托洛梅奧?為何我們只會欣賞肖像而根本不理會歷史畫?

倫勃朗的歷史畫和局部

巴托洛梅奧的歷史畫和局部

說了這么多,我想說的,只是希望讓我們多思考些可能,多打開自己的世界,不要沉湎于一種思維,一種方法肖像和歷史畫都是有其存在價值的,寫生也好,默寫也罷,素描也好,色彩也罷, 都是為了最終畫面的效果進行的,不要總以為只有一種方法,一種類型,一種思路。國內(nèi)的教育雖然表面上稱藝術(shù)的多元化,但仔細看,其源頭居然全是印象派和蘇聯(lián)的舶來品,而且完全局限于這種外光的或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思維,表面上,文藝復興和名氣之大,沒有人不受其影響,可真正愿意在自己創(chuàng)作中體現(xiàn)其理想的,有多少呢?我反正是幾乎沒有見過。而且更嚴重的是,很多人由于厭惡了考前系統(tǒng)的寫實繪畫,選擇了設(shè)計或者當代藝術(shù),他們的思維就變成了割裂,好像抽象和寫實,思想和技術(shù)就是非此即彼,好像以寫實為根基的西方繪畫就應該被鄙視和淘汰,這不能怪他們,這完全是中國的寫實教育自己帶來的,他帶來的根本不是西方本來的傳統(tǒng)。西方繪畫的內(nèi)涵也遠不是他們所想的那般如此單一,閉塞。從古希臘,到中世紀,文藝復興到印象派,每一個階段都是一個獨特的傳統(tǒng),我們?yōu)楹螀s只能接受印象派之后那套偽古典,偽西方的產(chǎn)物?而對其他熟視無睹呢?

博斯的奇幻,弗朗切斯卡的數(shù)理性,科薩的造景,克利維利的裝飾,阿爾布雷希特的神秘,卡拉瓦喬的用光,哪一個不值得我們學習,哪一個不是獨一無二的。我們?yōu)楹斡种欢⒅鴰讉€不放呢

這種封閉的認知,主要就源于一種迷信權(quán)威和教條的思想,每個人都愿意和別人一樣,一個權(quán)威說什么,大家都跟著相信。沒有太多人,愿意去努力變得和別人不一樣,去標榜自己的個性和品牌。大家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很多時裝品牌要以創(chuàng)始人的名字起名,這不僅是一個傳統(tǒng)和家族延續(xù),也是一種對自我和品牌獨立性的認可。文藝復興藝術(shù),如果人人都迷信權(quán)威,就不會有那種繁榮。我們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的教育的源頭,完全是源于印象派和蘇聯(lián)的那套東西,還是巴格爾的法國學院派體系,都只是西方藝術(shù)的一部分,可以參考和學習,但不是權(quán)威,西方藝術(shù)真正的源頭,是希臘羅馬和意大利繪畫,意大利文藝復興繪畫對我們并不陌生,更別說三杰了,但文藝復興大師對我們的實際影響微乎其微,我們根本不再會像他們那樣作畫。而且除了三杰外,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大師和早期無名的畫家,我們完全不予以重視,說他們無名,僅僅是對我們教科書上有限的認知而言,大量的濕壁畫,大量的早期畫家,我們一無所知,這也是我的公眾號的意義,試圖以這樣的方式,盡可能向國內(nèi)推廣更多不知名的作品,而不是那些被權(quán)威,教條一捧再捧的東西,我們教科書應該教會我們自己去辨認哪些是杰作,自己尋找自己喜歡的作品, 而不是所有人,都畫同樣幾個石膏像,所有人都臨摹魯本斯和倫勃朗,所有人都畫油畫,所有人都只知道肖像,仔細想想,這將是多么可怕的情形,千篇一律,死氣沉沉,沒有什么比這更可怕的了。

好了,就先說這么多吧,一些感想罷了,屁話有點多。各位不必太較真,我的觀點不見得都正確,但是我真正的觀點只有一個,打破狹隘的認知,希望打開大家眼界,當然,各位若有想看更多內(nèi)容的,就請經(jīng)常關(guān)注我們的公眾號推送吧。我們的推送就是為了給國內(nèi)推薦國內(nèi)少見的作品,希望打開大家的認知和視野,認識到西方藝術(shù)遠不是這么簡簡單單,外面的世界很大,有很多還有待于我們發(fā)現(xiàn),不必走死在一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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