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十一年
【原文】十有一年，春，正月，齊人、衛(wèi)人、鄭人盟于惡曹1。
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2。
秋，七月，葬鄭莊公。
九月，宋人執(zhí)鄭祭仲3。祭仲者何？鄭相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4也。其為知權奈何？古者鄭國處于留，先鄭伯有善于鄶5公者， 通乎夫人，以取其國而遷鄭焉，而野留。莊公死，已葬，祭仲將往省于留，途出于宋，宋人執(zhí)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奔乐俨粡钠溲裕瑒t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遺緩之，則突可故出氣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6，然后有鄭國。古人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于經，然后有善者也。權之所設，舍死亡無所設。行權有道：自貶損以行權，不害人以行權。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
突歸于鄭。突何以名？挈7乎祭仲也。其言歸何？順祭仲也。
鄭忽出奔衛(wèi)，忽何以名？《春秋》伯、子、男一也，辭無所貶。
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柔者何？吾大夫之未命者也。
公會宋公于夫童。
冬，十有二月，公會宋公于闞8。
【譯文】魯桓公十一年，春天，正月，齊國人、衛(wèi)國人和鄭國人在惡曹這個地方盟會。
夏天，五月，癸未這天，鄭莊公寤生死了。
秋天，七月，安葬鄭莊公。
九月，宋國人拘囚了鄭國的祭仲。祭仲是什么人？是鄭國的宰相。為什么不稱呼他的名字呢？認為他賢能。祭仲有什么賢能之處呢？認為他是個知曉權衡的人。為什么說他懂得權衡呢？從前，鄭國國都在留這個地方，到鄭武公時，鄭武公對鄰國國君有好處，就與鄶公的夫人私通，后來趁機滅了鄶國，并把鄭國國都遷到鄶，然后把留這個地方作為下都。鄭莊公死后安葬完畢，祭仲準備到留這個下都去視察，路過宋國，宋國雍氏宗人就拘囚了他，對他說：“你一定要替我們把太子忽逐出鄭國，改立公子突為國君?！比绻乐俨环乃麄兊拿睿敲脆崌鴩欢〞溃崌欢〞?。如果服從他們的命令，那么鄭國國君就可以用生換取死，鄭國也能用存換取亡。只要稍稍緩和一點，慢慢圖謀，那么公子突仍然可以因為這個緣故而被逐，太子忽也可以因此而返回鄭國。如果達不到逐出公子突，讓太子忽回國的目的，祭仲就會受到逐君之罪的困擾。最后祭仲答應了宋國人的要求，鄭國得到保全。古代有權變的人，就像祭仲這樣有權變?！皺嘧儭笔鞘裁匆馑迹繖嘧兙褪桥c常規(guī)相對的，有很大益處的行為。權變的施行就是置人于死地的事不能做。施行權變是有原則的：自己貶損自己來施行權變，不損害別人來施行權變。殺害別人而使自己活著，滅亡別人的國家而使自己的國家保存，這是君子不會做的。
公子突回到鄭國。為什么稱公子突的名字呢？因為他是祭仲帶領回國的。這里說“歸”是什么意思？是順從祭仲的安排。
鄭國的太子忽出逃到衛(wèi)國。為什么稱太子忽的名字呢？《春秋》的作者對伯爵、子爵、男爵都是一樣的，用的語言沒有貶意。
柔會見宋公、陳侯、蔡叔，并在折這個地方盟會。柔是什么人？是魯國還沒有正式任命的大夫。
魯桓公在夫童這個地方會見宋莊公。
冬天，十二月，魯桓公在魯國的闞邑會見宋莊公。
【說明】本篇《桓公十一年》，主要描述的是魯桓公十一年發(fā)生的故事。主要記述了三件事，一是齊、衛(wèi)、鄭、宋在惡曹結盟。二是鄖國人準備攻打楚國，不料鬥廉先發(fā)制人，偷襲鄖軍，取得勝利。三是鄭莊公去世，鄭厲公依靠宋國勢力成為鄭國國君，逼迫鄭昭公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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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惡曹：地名。在今河南延津縣東南。
2.卒：(zú足)古代指大夫死亡，后為死亡的通稱?！对姟ば⊙拧まぽ罚骸拔要毑唤K?！薄豆騻鳌る[公三年》：“大夫曰卒?！薄抖Y記·曲禮下》：“天子死稱為‘崩’，諸侯死稱為‘薨’，大夫死稱為‘卒’?！薄逗鬂h書·張衡傳》：“永和四年卒。”
3.祭仲：即鄭國大夫，祭封人仲足。
4.權：(quán泉)稱量、平衡?！吨芏Y》：“九和之弓，角與桿權?！薄豆茏印しń罚骸帮椨谪毟F而發(fā)于勤勞，權于貧賤?！薄墩撜Z·堯曰》：“謹權量，審法度。”《莊子·胠篋》：“為之權衡以稱之，則并與權衡而竊之?！薄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骸皺啵缓笾p重；度，然后知長短?！?/p>
5.鄶：(Kuài快)周代諸侯國名。傳說為祝融之后。公元前769年為鄭所滅，在今河南密縣東北?！俄n非子·內儲說下六微》：“鄭桓公將欲襲鄶，先問鄶之豪杰、良臣、辨智果敢之士?！薄洞呵锕騻鳌せ腹荒辍罚骸肮耪哙崌幱诹?，先鄭伯有善于鄶公者。”《說文》：“鄶，祝融之后，妘姓所封澮洧之間，鄭滅之。從邑，會聲?！?/p>
6.?。?bìng并)《管子·君臣下》：“下以振民之病者，忠臣之所行也?！薄独献印に氖恼隆罚骸懊c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論語·雍也》：“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薄秶Z·魯語上》：“齊孝公來伐魯，臧文仲欲以辭告，病焉，問于展禽?！薄俄n非子·說林下》：“今又索卒以攻晉，示我不病也?！薄妒酚洝ど叹袀鳌罚骸袄麆t東收齊，病則西侵秦?！薄稄V雅·釋詁三》：“病，難也?！边@里用為困難、不利之意。
7.挈：(qie切)《莊子·在宥》：“挈汝適復之，撓撓以游無端。”《荀子·王霸》：“挈國以呼禮義而無以害之。”《谷梁傳·宣公十一年》：“挈國之辭也?！薄豆攘簜鳌は骞吣辍罚骸瓣淦拮右员疾??！边@里用為帶領之意。
8.闞：魯國邑名。在今山東汝上縣西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