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jié)情悲傷,風吹草動雨霧忙。壬寅年清明節(jié)期間,我本應回趟湘南老家,給那靜躺在山林里的爺爺奶奶、父親母親掛墳。掛墳是家鄉(xiāng)土話,即掃墓。只可惜由于疫情原因,無法成行,給那四位仙逝的親人掛墳,只能是期待來年的清明節(jié)了。
掛墳,是祭祀逝者的一種傳統(tǒng)活動。每年的清明節(jié),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如疫情或者是工作值班,我都會回湘南老家給逝去的親人掛墳。
幾年前,父母還健在,清明節(jié)掛墳的對象有三個,爺爺奶奶,還有曾祖母。爺爺奶奶分別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逝世的,曾祖母,我從來沒有見到過,據(jù)說是在老家剛解放時就去世了。曾祖母的墳墓在下肖家灣的山林里,爺爺奶奶、父親母親的墳墓在上肖家灣的一個山坡上,兩地之間的距離不遠,僅隔兩個山頭。
曾祖母的墳墓旁邊是村子里其他人的墳墓,我覺得很奇怪。按常規(guī),曾祖父的墳墓應該與曾祖母的墳墓相鄰,就是不相鄰,起碼也在同一個山頭??墒聦嵣蠀s不是這樣的。帶著疑惑我問叔叔,叔叔說:他的爺爺也即我的曾祖父其墳墓在焦坪嶺,解放初期,焦坪嶺一帶計劃修建一個飛機場,要求村民遷移墳墓,由于焦坪嶺這一帶墳墓很多,樹木雜草茂密,村民一時難以辨認自家先人的墳墓,加之施工單位提前施工,遷移墳墓過程中場面十分混亂,曾祖父的遺骨被別人搶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被我爺爺幾兄弟安葬在焦坪嶺附近的山林里。
湘南的習俗掛墳是由家里的男人擔當主角。父母健在時,父親是一號主角,他帶領(lǐng)我們幾兄弟攜帶柴刀、鋤頭、鞭炮、碗、酒杯和祭品,來到距村子兩、三里地的山林里。祭品有:一塊接近方形的,并且是煮過的五花肉,包子、水果、米酒、香、蠟燭與紙錢,還有清明吊子。我們先是找到曾祖母的安息之地,將她墳墓上面以及周邊的雜草、樹枝和竹子,用柴刀和鋤頭清除干凈,然后,父親在她墓前擺放好祭品、水酒,點香點蠟燭,倒米酒,然后說一些緬懷曾祖母和祈禱的話。再燒紙、焚香、奠酒、行禮,為墳墓培上新土、修整墳墓,鳴炮,掛上清明吊子。在掛墳的過程中,點香點蠟燭最有講究,一般是先點蠟燭照亮祖先的路,讓他的魂魄能從地府回來,并看到后代,然后是點香,香是敬他們的,傳說死去的人是吃香火的,只有等他們香火吃夠了,才會投胎轉(zhuǎn)世。點燃蠟燭后,再燒錢紙。
在墳墓上掛上清明吊子,是最后一個“動作”。最初,我弄不懂這個清明吊子是什么意思?于是,便請教父親,父親告訴我,清明吊子就是掃墓時在墓上插一根桿子,桿子上掛一條吊子,用來憑吊故人的意思。讓他人看知道此墳尚有后人。這個清明吊子,也與時俱進,以前是掛紙錢,現(xiàn)在社會發(fā)達了,掛的都是彩條,有塑料的,有錢紙的。
給曾祖母掛墳之后,父親便帶我們來到爺爺奶奶的墓地。爺爺奶奶的墓地是相鄰的,爺爺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逝世的,比奶奶早逝十多年。爺爺逝世時,父親和叔叔他們兩兄弟,為給爺爺找墓地走遍了許多山頭,也沒有找到適合的地方,實在找不到了,只好在別人都嫌棄的一個山坡上下葬。別人都嫌棄的原因是這里埋了村子里的一個蠢子,不吉利。父親和叔叔他們將爺爺安葬在這里后,還替奶奶選定了一塊墓地,緊挨爺爺?shù)膲災?。爺爺安葬在這里的幾年之后,我們家不僅人丁興旺,而且還出了許多大學生,甚至博士、教授、公務員等。一時間,這個昔日不被人看好的地方便成了風水寶地。沒過幾年,整個山坡幾乎被村里人“搶占”一空。其實,爺爺奶奶墓地所在的山頭環(huán)境還是不錯的。一眼望去,樹木就好像披上了一件厚實的綠長袍,連地上也蓋上了綠色的被子。樹葉郁郁蔥蔥的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輕輕流入云際。給爺爺奶奶掛墳的程序與曾祖母一樣,只不過是時間要長一點,兩個墳墓,工作量肯定要大一些。
我記得,四十多年前,我們湘南老家的掛墳大部分是以一個小家族為單位去的。所謂的小家族,也就是上溯到祖上三輩還是一家人的,我們稱為小家族。以爺爺輩為基準往上追溯三代,也就是我爺爺兄弟的后代,還有我爺爺?shù)母赣H也就是曾祖父的后代,再是曾祖父的父親曾曾祖父的后代,這樣上溯三代稱為小家族。我也曾經(jīng)跟隨過小家族成員去給先祖掛墳?,F(xiàn)在情況有所變化,給先祖掛墳許多人是以家庭為單位去的。
山林,在人們心中,似乎永遠是那一抹深深的翠綠。年復一年的清明,一年復一年的掛墳,已經(jīng)成為了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來的孝道文明。祭祖和孝道融合在一起,使中華民族生生不息。民間認為:若不參加祭祖,就是一個不孝順的人,一個忘記祖先的人。壬寅年的清明,由于疫情之緣故,我無法回鄉(xiāng)祭祖,只能是在遠離故土的珠三角家中遙祭。我與家人面朝故鄉(xiāng)爺爺奶奶、父母親等先祖墓地的方向,燃燒紙錢,舉香作揖恭請先祖享祭,寄托我們對仙逝親人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