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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小鎮(zhèn)記】去夏駕橋看火車 | 路明

夏駕橋在小鎮(zhèn)的北邊,隔了十里地。鎮(zhèn)上人談起夏駕橋,感情有點復(fù)雜。南方男人總的來講個頭偏矮一些,夏駕橋是個例外。這兒的男人又是高,又是壯,鐵桶似的,蠻牛似的,缽頭大的拳頭,打起架來不要命。鎮(zhèn)上人總結(jié)了,講到底,是因為吃的糧食不一樣。別的地方收完稻子,就讓地荒著,撂一個冬天,或者種一季的油菜。夏駕橋種冬小麥。夏駕橋人熱愛小麥,他們吃面條,吃烙餅,吃花卷,吃四兩重的實心大饅頭,吃疙瘩湯,以及一切面粉制品。像北方安插在江南的一塊飛地。

夏駕橋有自己的初級小學(xué)。小孩在村里上到三年級,再去鎮(zhèn)上的中心小學(xué)。這時他們已經(jīng)被烙餅和花卷喂得敦敦實實。張毛豆、王芋艿,包括女同學(xué)尤面筋,哪一個不是人高馬大?比鎮(zhèn)上同齡的小孩至少高出半個頭。只是,小學(xué)生長得太高也不好,萬一成績不靈光,挨批評時就像個留級生。

從夏駕橋去鎮(zhèn)上,騎自行車要半個多小時。夏駕橋的孩子早早就學(xué)會了騎車,他們的騎行技術(shù)是在田埂上練出來的。每天早晨,他們像一群來自北方的騎兵,風(fēng)馳電掣般越過夏駕河,突破312國道,往鎮(zhèn)上奔襲過來。傍晚時再撤回去。冬天,地里結(jié)了一層霜,天還黑著,騎兵們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喝過一碗熱騰騰的面疙瘩,背上書包,跨上老“鳳凰”或者舊“永久”,頭也不回地出發(fā)了。他們習(xí)慣了雙脫把,兩手插在校服兜里,轉(zhuǎn)彎時也不用拿出來。他們在公路上飆車,一路笑罵,你追我趕,加速,再加速。等到了學(xué)校,摘下帽子,頭頂直冒熱氣,像武俠片里的高手在發(fā)功。

在夏駕橋的騎兵群里,混著一個騎驢的,那就是霉干菜。霉干菜姓梅,人長得又黑又瘦,比尤面筋還小一圈。張毛豆和王芋艿的自行車都是父輩用下來的,霉干菜個頭矮,騎一輛他娘陪嫁的22寸“飛鴿”。這輛女士車給霉干菜帶來了很大的困擾。飆車的時候,他憋足了勁拼命蹬,小輪子都快飛起來了,還是拼不過張毛豆和王芋艿。毛豆和芋艿哈哈大笑,揚(yáng)長而去。到后來,為了避免因裝備問題一再輸?shù)裟樏妫垢刹丝偸沁x擇早早地出門。

霉干菜是個惹人討厭的家伙。舉個例子吧,下課了,女生們在走廊里跳橡皮筋,一邊跳一邊唱:小皮球,圓又圓,馬蘭花開二十一。霉干菜湊過去,陰陽怪氣,學(xué)著女生的腔調(diào)搗亂:冬瓜皮,西瓜皮,小姑娘赤膊老面皮。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被打出來。霉干菜挨了一通粉拳,哎呦哎呦地叫喚,擠眉弄眼,很光榮的樣子。

別看夏駕橋的騎兵一路耀武揚(yáng)威,到了學(xué)校,他們即將遭遇老木頭的迎頭痛擊。當(dāng)年韓世忠追擊金兵,率大軍經(jīng)過小鎮(zhèn)的石拱橋,韓世忠刀挑戰(zhàn)甲,迎風(fēng)矗立,這座橋從此被叫作卸甲橋。老木頭就像韓世忠一樣,只不過他揮舞的不是大刀,是粉筆。這天,老木頭出了一道應(yīng)用題:兩列火車相距300公里,相向行駛,甲車時速40公里,乙車時速60公里,問兩車多久相遇?老木頭手提粉筆,四顧睥睨。老木頭先點了張毛豆的名,毛豆痛苦地站起,老木頭敲敲黑板,來,站到前面來。老木頭又問王芋艿,芋艿忸怩地站起,老木頭敲敲黑板,王芋艿也站了上來。老木頭問霉干菜,霉干菜一聲不響,自己跑到黑板前,站在毛豆和芋艿的中間,像一家三口逛公園。老木頭快瘋掉了,這么簡單的相遇問題都不會做,四化還建不建設(shè)了,???老木頭最后點了尤面筋的名,尤面筋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答道,兩車速度之和100公里,三小時后相遇。老木頭夸張地大叫一聲,對啦!他回頭看黑板前的三只寶貨,又看看尤面筋,心情無比沉痛:一樣是夏駕橋出來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夏駕橋有一個火車站,建于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也就是滬寧鐵路通車的那一年。這是一個四等小站,九十年代初,每天有兩百多列火車呼嘯而過,其中的七趟會在夏駕橋站短暫??俊送虾#奶送K州,都是最慢的慢車。夏駕橋到上海站四十公里,慢車停五站:天福庵、安亭、黃渡、南翔、真如,晃晃蕩蕩,得開一個多小時。慢車有一點好,便宜。比如,從夏駕橋到天福庵,或者反方向坐到縣城,都只要兩毛錢,到上海站是一塊。即便如此,火車并不是小鎮(zhèn)人出行的首選,大家寧愿去長途汽車站,倒騰兩三輛車。除了火車班次太少這個原因,夏駕橋?qū)嵲谑翘h(yuǎn)了。

無論如何,夏駕橋因火車而出名?;疖囻傔^田野,火車帶來的風(fēng)拂過麥浪,讓這個夏駕河邊的村莊與眾不同。鐵軌只有兩端,可是能通往所有的方向。那些呼嘯而過的鋼鐵巨獸,奔跑在每一個男孩的夢里。

霉干菜對我們說,知道不,我爸是鐵路上的,坐火車不要錢。

王芋艿剛好路過,聽到了這句話。王芋艿哈哈大笑:霉干菜,別人不曉得我還不曉得,你爹不是村里的養(yǎng)雞專業(yè)戶嗎,啥時候混到鐵路上去了?

我講錯了,霉干菜臉漲得通紅,極力掩飾道,我講錯了,是我的哥哥,我哥是鐵路上的,坐火車不要錢。

你哥早就被火車撞死啦,王芋艿不依不饒,不然,還沒你呢。

我聽王芋艿講過,霉干菜有一個哥哥,據(jù)說那個男孩長得虎頭虎腦,是個標(biāo)準(zhǔn)夏駕橋的種。男孩十歲那年,有次在鐵軌邊玩耍,被一輛過路的火車卷入輪下。一年半后,霉干菜出生。王芋艿說,知道霉干菜為啥這么瘦小嗎,他娘生他時都快四十啦。悲傷的產(chǎn)婦奶水嚴(yán)重不足,霉干菜是吃米湯水長大的。

此刻,霉干菜還在辯解,才沒有,我哥才沒有死,王芋艿你瞎說。我們哈哈大笑,霉干菜又在吹牛皮嘍。

冬瓜皮,西瓜皮,霉干菜吹牛老面皮。

幾個月過去,我們都忘記了霉干菜的牛皮和笑話。那天正上著課,老木頭過來敲門,說,霉干菜,你哥來接你。跟在老木頭身后的,是一名身穿鐵路制服的大個子,身姿筆挺,英氣逼人。

霉干菜兩眼放光,抓著書包一躍而起。我們扭頭看王芋艿。王芋艿的臉色像見了鬼。

第二天早上,大家圍著霉干菜問東問西:那真是你哥嗎?他有槍嗎?昨天帶你去哪啦?

我哥帶我去上海啦,霉干菜得意地說,跟著我哥,去哪兒都不要錢。

放學(xué)后,我截住了霉干菜。霉干菜經(jīng)常抄我的作業(yè),跟我算比較要好。我問霉干菜,我倆是不是兄弟?

是呀,霉干菜歪著頭說。

我說,那我坐火車也不要錢嗎?

霉干菜問,你要去哪里?

我說,上海。

霉干菜拍拍胸脯,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霉干菜豪邁地表示,你是我兄弟,自然也是我哥的兄弟,放心,兄弟是不需要出錢的。

那時我媽在上海的醫(yī)院做手術(shù),我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沒見到她了。我存了點零花錢,打算去上海看她。當(dāng)然,我也可以坐汽車,以前都是坐汽車去上海的外婆家,可我不知道怎樣去我媽的醫(yī)院。聽說那家醫(yī)院在蘇州河邊上,離火車站倒是不遠(yuǎn),下了車可以一路問過去。何況,坐火車不花錢,省下的路費(fèi)可以買娃娃雪糕和橘子棒冰,這才是我來找霉干菜的主要原因。

霉干菜想了想說,十點十分有一班去上海的411次。這樣吧,我禮拜天早上八點半來找你,跟我走就行。

禮拜天,我吃完早飯出門,霉干菜已經(jīng)在丁字路口等我了。我跨上車,緊跟霉干菜的“飛鴿”,兩人一前一后,向北騎去。先是水泥路,再是柏油路,過了312國道后,就變成鄉(xiāng)下的土路,越往北走,路況越差。大片的麥田在視野里展開。太陽出來了,我出了一身汗,還是賣力地蹬著踏板。霉干菜回頭喊,就要到啦。

在一排楊樹的后面,火車站出現(xiàn)了。所謂的車站,就是一幢奶黃色的兩層小樓,外加一排平房。平房是1908年英國人蓋的,現(xiàn)在是車站職工的宿舍,小樓則是日本人留下的。離開車還有半個多小時,幾個鄉(xiāng)下人坐在候車室吃香煙,腳邊的籮筐里臥著一只大白鵝,正好奇地朝我們張望。

我倆往月臺跑,被檢票的攔住了,哎,哎,小孩,這里不能進(jìn)。

霉干菜神氣地說,××在不,他是我哥。

你哥?檢票的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他上個禮拜就調(diào)去縣里了。

霉干菜顯然吃了一驚,好在他及時調(diào)整了表情。叔叔,霉干菜嬉皮笑臉,那我去縣城找我哥,你放我們進(jìn)去唄。

不行,站長的弟弟也不行,檢票的指指墻上,看見沒,乘車規(guī)章,小孩子必須由家長陪同才能上車。

我倆不是小孩,霉干菜吹牛皮,我倆都讀初中了。

檢票的看看霉干菜,又看看同樣瘦小的我,說,卵毛還沒長,就敢冒充大人,信不信我告訴你們老師去?

一輛過路的貨車隆隆駛過,大白鵝受了驚嚇,拼命地?fù)潋v翅膀。

怎么辦,霉干菜哭喪著臉對我說,我哥調(diào)走了,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動動腦子,我埋怨道,本來隨便拉個人就能冒充家長,這下好,讓檢票的認(rèn)出來了……

我倆推著車,垂頭喪氣地往回走。走了一段路,我說,來都來了,你陪我看一會兒火車吧。

我倆爬上一個高高的土坡,視線越過鐵絲網(wǎng),落在空蕩蕩的鐵軌上。我和霉干菜并肩坐下,等火車來。

我說,那不是你哥,對不對?

霉干菜把臉埋進(jìn)膝蓋里。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說,那天王芋艿不是笑話我哥死了嗎,我憋了一口氣,非得找個哥給你們看看。

我看著霉干菜那張被風(fēng)吹紅的臉,等他說下去。

我們村就在車站邊上,那幾個穿鐵路制服的,隔天就來村里的集市買菜,豆腐青菜雞蛋啥的,有時也會拎一只雞。哦,你還不知道,他們都是上48小時的班,再休息48小時。休息天搭車回縣城,上夜班就輪流回宿舍睡覺,飯點生個小煤球爐,炒幾個菜吃。

我爹在集市上擺了個攤,賣雞和雞蛋,我周末去看攤。你看見的那個大個子,他常來買我家的雞蛋,人很客氣,買完會說“謝謝”和“再見”。那天集市沒幾個人,我準(zhǔn)備收攤了,大個子走過來問,小兄弟,這只雞多少錢?我看看他,說不要錢。他就拿眼睛瞪我。我說要是嫌不夠,我再去棚里捉一只。大個子蹲下來說,小兄弟,是不是碰到啥事情了?講給阿哥聽聽。你看,是他先說是我哥的。

我把學(xué)校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我問大個子,能不能來趟我的學(xué)校,假扮一回我哥,幫我出口氣。我說,這只雞拿走,以后吃我家的雞蛋也不用錢。大個子笑笑說,小兄弟,這我可幫不了你,我總不能替你去騙人吧。再說,休息天我要回城里陪女朋友的,哪有空來你們學(xué)校?

然后他就走了,也沒買我的雞,霉干菜說,沒想到,都過了好幾個月,他真的來了,他還記得這件事。

我說,那他帶你去上海了嗎?

沒,霉干菜搖頭,我們就在老街走了走,大個子叫了兩客小籠,我們坐下來吃。大個子說,他要調(diào)去縣城火車站了,以后不會再回來。離開之前,過來看看我。

我以為他至少要過幾天再走的,沒想到這么快。霉干菜沮喪得很。

我不說話。兩個少年坐在天空下。太陽像一只金色的荷包蛋,盛在青色的盤子里。

霉干菜突然站起來,很英勇地說,等我攢一點錢,就去縣城找他。他不會不認(rèn)我的。

我說,霉干菜,跟我講講你親哥的事吧。

我不知道,霉干菜搖頭,我沒見過他,王芋艿說得對,他要是活得好好的,就不會有我了。我只知道,每次我惹我娘生氣,我娘就哭,說阿大在就好了。我娘不許我靠近鐵軌,不許我跟別的小孩去看火車。越是不許,我心里頭就越是想。后來還是偷偷去了,我看見車窗里的人臉一晃而過,在那些人看來,夏駕橋也是一張閃過的面孔吧。后來我偷了我娘的錢,坐火車去了縣城,再坐回來,被我娘打得半死。

我笑起來。鎮(zhèn)上人都說,夏駕橋的小孩留不住,看來果然如此。從小看火車的孩子,是不會守著一畝三分地的。

霉干菜不好意思地?fù)蠐项^,今天害你沒去成上海,你……你還生我氣不?

早不生氣了,我拍拍霉干菜的肩膀,說,我也想要一個鐵路上的哥哥。

霉干菜哈哈大笑起來。他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不,火車要提速了。

是嗎,我說,那去上海是不是更快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霉干菜說,提速的意思是,現(xiàn)在夏駕橋站一天停七趟車,以后只停兩趟:上海一趟,蘇州一趟。大個子說,小站是鐵路的包袱,像夏駕橋、天福庵這種站,早晚要撤銷的。

大地深處一陣震顫,隱約傳來汽笛聲。天空飛過一只鳥。有風(fēng)掠過麥田。

火車就要來了。

本文刊2019年3月13日《文匯報 筆會》

[出小鎮(zhèn)記]是路明在筆會的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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