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歲月的流逝,就像那滔滔東去的大江水一去不復(fù)返也!
俗話說:人過五十日過午,已經(jīng)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何況是已年近花甲,更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了。人說“夕陽無限好”,我說“可惜已黃昏”。再美麗的夕陽,也是日薄西山了,剩下的日子是來者無多了。這不是宿命論,這是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人生一世,就如舞臺上的一出戲,對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人生舞臺上的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不可能永遠占據(jù)在這個舞臺上不下來的。
常言道:年輕人對未來充滿幻想,老年人對過去眷戀回憶。是?。‘斠粋€人經(jīng)常對眼前發(fā)生的事情記不住,而對幾十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卻歷歷難忘,那就說明這個人已經(jīng)開始進入老年時期啦!每當那夜深人靜之時,或凌晨一覺醒來之際,腦海里就時常會浮現(xiàn)出那久遠的往事,一幕一幕,揮之不去。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鄉(xiāng)下人,按時下流行的說法也是屬于外來民工。那是剛解放不久的1952年,曾做過舊中國農(nóng)民銀行茶房失業(yè)后又回上虞道墟老家自開豆腐店,不到二年就虧了本的父親經(jīng)姑媽介紹進了上海國營第二紡織機械廠當了一名磨床工。第二年,父親很幸運地拿到廠里分配給他的一間有16平米位于普陀區(qū)甘泉二村的新公房,這是在一個亂墳葬堆上建造起來的第一批工人新村(據(jù)說解放前國民黨槍斃犯人也在這里)。父親分到住房后,欣喜若狂,就想著把已有一雙兒女的母親從上虞鄉(xiāng)下接到上海來住。
1953年秋末的一天,父母親早早就起床了。天還是漆黑漆黑的,幾顆不太亮的星星掛在天空,在豆點大的菜油燈影里,母親在忙碌著最后的一餐早飯,而父親在對屋里各個角落進行著仔細的查看。需要帶走的細軟衣物早些天已由母親收拾停當,不能帶走的家具箱柜、房門一一上了鎖。
解放初期的老家,交通甚為不便。在晨曦蒙蒙的清晨,一家四口匆匆吃完簡單的早餐,母親抱著剛滿周歲的妹妹,父親挑著隨身的行李,沿著道墟古老的青石板小街來到河埠碼頭,上了一條紹興特有的烏篷船。船工輕搖雙漿,撥開了平靜的水面,慢慢地離開了碼頭,向18里外的東關(guān)火車站搖去。在父母親的眼睛里,熱淚盈眶,充滿著惆悵,充滿著迷茫,又充滿著希望,最后留戀地望了一眼那慢慢遠去的道墟古鎮(zhèn),畢竟故土難離啊!
上了火車,在咣當亂響的車輪和鐵軌的磨擦聲中,經(jīng)過8個多小時的漫長行程,全家終于到達了上海北火車站。一下火車,父親挑起行李,母親一手抱著襁褓里的妹妹,一手拉著我的小手,慢慢走到了公交車站。然后乘坐公交汽車來到我以后整整生活了40多年的甘泉新村。
當時的甘泉新村,應(yīng)該說是上海最好的工人新村之一,與其一起建造的有曹楊新村、控江新村、鞍山新村等工人新村,統(tǒng)稱為二萬戶。我們進了新村,對眼前整齊漂亮的一幢幢二層樓高的住房驚呆了。那白墻黑瓦的樓房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異常壯觀。由于是新建的新村,樓房外的空地上還長滿了尺把高已經(jīng)變黃的枯草。先搬進來的鄰居(都是父親單位的同事),看到我們的到來都異常興奮,大家七手八腳幫助我父母把行李搬進了新房。
一幢樓一般由1~3個門牌號組成,每個門牌號有樓上樓下10戶住家,頂頭兩端住戶是一室半大房間,約22平米,中間三戶為單間,約16平米,分樓上樓下兩個大門進出,廚房衛(wèi)生間分5戶公用。房租按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比較便宜,單間大約3元多點,大間大約5元左右吧。但是就是這樣低廉的房租,還是有一些人口多的感到貴,隔壁一家原分配給的是頂端的大房間,為節(jié)省一點房租,主動與他人交換為小房間。父親分配到的是單間,是二樓7號房間。房間里的墻壁都是用石灰水新抹的,地板、門窗是木制紅漆的,房屋中央吊著一盞15瓦的白幟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