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第05講
書法對中國畫的影響
南齊的時候有個謝赫，是個很了不起的畫論家。南齊謝赫有論畫六法，其中，氣韻生動，第二，骨法用筆也。你象形夠了沒有？中國畫家光象形不行，那么要有骨氣，骨氣是什么呢？象外之氣，象外之氣要在你的畫面表現(xiàn)出來。骨氣象形皆本與立意，這個立意重要，這個畫家有沒有一種意味。而歸乎用筆，最后落實到用筆上?？梢娭袊墓P墨在中國畫上的重要。我們要知道書畫同源，可以講中國的書法家是中國畫家的先導(dǎo)者，書法家對線條的悟性走在畫家的前面，所以這個是一個中國書畫家的關(guān)系。
第二個關(guān)系就是書法家和畫家，他都是追逐自然的大的規(guī)律，追求天地的大美沒，而書法家通過最簡潔的方法來表現(xiàn)出宇宙萬物的粗、細、快、慢、枯、榮、厚、輕種種的，都可以在用筆之間體現(xiàn)出來，對提高中國畫的意味有極大的關(guān)系。
書畫同源，同源于自然天地之大美。中國畫它的根本它是寫意的，它是傳神的，它是氣韻生動的。有人不免要問范曾先生，那工筆畫家難道不是中國畫嗎？是中國畫?？赡愎すP畫也要寫出意思來，譬如宋人畫的《紅蓼白鵝圖》，一個潔白的鵝，一個紅蓼。意味非常之高，意境非常之深遠，雖然是池塘的一角，可是表現(xiàn)的那個開闊的空間。工筆畫有意，寫意。工筆畫要從它意上來追求，而不要從它筆墨的繁瑣上來看，寫意畫要從精微的地方來要求它，而不要僅僅看到它粗豪的一面。有人講畫畫，就是畫潑墨寫意的畫家，你粗中得要有細，你譬如講畫愛因斯坦，你知道怎么畫的？從左眼第一個瞳孔畫的，因為我畫從來不打鉛筆稿，一個瞳孔畫出來，大家就驚訝，這個一個黑點怎么回事？好，然后根據(jù)眼睛，眼白是什么造型，眼睛是什么造型，這個微妙感如果你不掌握，你不能刻畫得非常入神。然后眼球，然后一個眼睛，眼輪匝肌畫出來，眉毛畫出來，愛因斯坦出來了。非得有這個本領(lǐng)你才可言寫，你沒有這個本領(lǐng)你言什么寫，做什么寫意呀？做不到的。
傅抱石一輩子講了很多的話，有一句話最重要，中國畫是興奮的。中國畫不靠耐久力而靠靈智之果，這個靈感智慧它的持續(xù)的保持，你叫我保持靈感二十分鐘，三十分鐘都行，叫我保持兩個鐘頭，我靈感已經(jīng)沒有了，就剩下操作了。我老實告訴你最大的畫，人民大會堂現(xiàn)在金色大廳那張畫，十一張丈二匹，十一張丈二匹相當于什么呢？比《江山如此多嬌》小一張半丈二匹，我兩天半畫完的。因為我慢不得，慢了以后我的激情沒法保持，我畫那樣大的畫，也不能一天在畫前面跳動，這個激情，然后六個鐘頭，也不是。兩天半，實際上一天至多上午兩個鐘頭，下午兩個鐘頭。速度快是不是粗糙？你能夠指出我的畫面里一個粗糙的地方，我算你本領(lǐng)。所以講中國畫是興奮的，中國畫不靠耐久力，而靠靈感，靠激情，這就是中國文人的一種思想。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俯仰之間，不亦曰乎萬里之外。
從徐渭，八大山人到李苦禪，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叫《徐渭 八大山人 李苦禪》。我把我的尊師放在一個非常至高的地位，這不是因為偏師之愛，老實說論賢不為親，他只要賢他是我的老師我也不怕，苦禪先生的確有他了不起的地方，你可以仔細地回去再看李苦禪的畫?？喽U的畫，每次看他畫，他能停留你兩秒鐘，這就不簡單。能夠每天留你兩秒鐘，那么多少年過去還這樣的話，他永葆著青春。
我們知道《老子》書里有講“上善若水”，最好的東西是水，水的品質(zhì)非常高尚，它可以居卑而處微，能容百川。它又有巨大的力量，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可是它波平如鏡的時候，上下天光一碧萬頃，對不對。
水是了不起的東西，中華民族是個農(nóng)耕民族，普遍的人都愛水，所以是我們所崇拜的對象，因為水它的偉大，對農(nóng)民來講它是個潤物無聲的植物的飲料，對中國畫家來講水至關(guān)重要。水墨，水墨，水蘸了墨，然后墨分五色，雖然沒有涂顏色，它會使你感到春天的綠，秋天的黃，冬天的白，沒有畫顏色。水墨和中國畫的紙，這個水生墨，中國的紙是檀皮、稻草，這些都是水滋養(yǎng)出來的，這個紙是靠這些做出來的。而中國的筆墨到紙上，它的滲透過程，水在起作用，這個水是中國畫的生命，這個水墨又滲透到宣紙，滲透到后面去。油畫你拿個油畫筆在那兒畫，它能滲透到油畫布后面去嗎？油畫筆，化工產(chǎn)品，油、顏色和那個布它沒有那種生命的聯(lián)系。而中國的筆、墨、紙有一種生命的內(nèi)在的聯(lián)系，它到了紙上，水墨是那么樣的融洽，升華出那么多美的東西。
我給諸位講，當你們文化水平真正提高以后，你會知道哪些筆墨是真正有誘惑力的，哪些筆墨是真正的使你感到心馳神往的。也許你看了倪云林子幾棵樹，幾個石頭你有這一點小的感動，可是我想你的修養(yǎng)更高的時候，你的感動會更大。
元代的畫家到清朝初年八大山人，這個是兩個高峰。
首先它空靈，用墨不多可是它厚重，厚重是不是墨涂得厚一點就叫厚重？我說畫的是地方就叫厚重，畫的不是地方它不厚重。你說你咬牙切齒拿著個筆墨，體力快如，一上去，一根線條，我可以斷定他的線條沒有我有力量。因為這個力量不是一種物理的體能的力，而是一種內(nèi)在的氣韻的力。他的東西雖然用墨不多，可你感到它厚、空靈、優(yōu)雅，令人看了以后心靈平靜，愿意安下心來慢慢體會，然后若有所思，心有所悟，又有所得，身心為之健康走上更輝煌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