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视频淫片aa毛片_日韩高清在线亚洲专区vr_日韩大片免费观看视频播放_亚洲欧美国产精品完整版

打開APP
userphoto
未登錄

開通VIP,暢享免費電子書等14項超值服

開通VIP
【讀詩會】王輝斌:蘇軾艷科詞一瞥



蘇軾艷科詞一瞥


在北宋詞壇上,蘇軾由于是批評“柳七郎風味”最力的一位詞人,以至于對柳永《樂章集》中的某些“花間”詞產(chǎn)生了明顯的敵意,這從俞文豹《吹劍續(xù)錄》載其問人“我詞與柳詞何如”?[1]即可窺其一斑。更有甚者,蘇軾則是當眾訓(xùn)斥秦觀的“卻學(xué)柳七作詞”及其詞中的“柳七語”[2]。凡此種種,均表明了以女性為描寫對像的“艷科詞”,在蘇軾眼里是難以容忍與接受的。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蘇軾一方面在反對與非難以柳永為代表的“艷科詞”,一方面卻于藝術(shù)實踐中又從事著“艷科詞”的創(chuàng)作,且其數(shù)量非在少許。對于蘇軾“艷科詞”(或稱為“情詞”、“艷”詞、“女性詞”)的數(shù)量,研究者大都認識不一,如有認為近100首者,有認為在80首左右者,有認為在50—80首之間者,等等。


從我對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東坡樂府》檢核的情況來看,蘇軾的“艷科詞”至少應(yīng)為60首左右。其中,最具代表性者,即具有“柳七郎風味”的“艷科詞”,為47首。為便于討論,茲將其篇目依次排列如次:《水龍呤》(楚山修竹如云);《賀新郎》(乳燕飛華屋)、又(睡起畫堂);《西江月》(聞道雙衡鳳帶)、又(玉骨那愁瘴霧);《鷓鴣天》(笑撚紅梅亸翠翹);《卜算子》(缺月掛疏桐);《臨江仙》(冬夜夜寒冰合井);《南鄉(xiāng)子》(寒天細凝膚)、又(冰雪透香肌);《菩薩蠻》(繡簾高卷傾城出)、又(碧沙微露纖摻玉)、又(玉童西迎浮丘伯)、又(落花閑院春衫?。?、又(火云凝汗揮珠顆)、又(翠鬟斜慢云垂耳)、又(柳庭風靜人眠晝)、又(井桐雙照新妝冷)、又(雪花飛暖融香頰);《浣溪沙》(縹渺紅妝照淺溪)、又(傅粉郎君又粉奴)、又(輕汗微微繡碧紈)、又(道字嬌訛語未成)、又(桃李溪邊駐畫輪)、又(風壓輕云貼水飛)、又(學(xué)畫鴉兒正妙年)、又(入袂輕風不破塵)、又(風卷珠簾自上鉤);《南歌子》(師唱誰家曲)、又(笑怕薔薇罥)、又(紺綰雙蟠髻)、又(琥珀裝腰佩)、又(寸恨誰云短)、又(紫陽尋春去);《江城子》(玉人家在鳳凰山)、又(十年生死兩茫茫);《蝶戀花》(一顆櫻桃樊素口);《減字木蘭花》(晚來風細)、又(云鬟傾倒)、又(琵琶絕意);《點絳唇》(月轉(zhuǎn)烏啼);《虞美人》(冰肌自是生來瘦);《雙荷葉》(雙溪月);《殢人嬌》(滿院桃花);《衷情》(小蓮初上琵琶弦);《翻香令》(金爐猶暖麝煤殘);《荷花媚》(霞苞電荷碧)。以上共計詞牌20個,詞47首。


《東坡樂府》中的這些“艷科詞”,在數(shù)量上占其收詞總數(shù)(282首)的六分之一還強,了解這些“艷科詞”,有助于我們對蘇軾詞的全面認識與把把子握。所以,本節(jié)特以這47首詞為例,對蘇軾“艷科詞”創(chuàng)作的概況、創(chuàng)作動機,以及其真正的“艷科詞”認識等,作一鳥瞰式觀照。


一、東坡“艷科詞”的基本概況


以上所列舉的“艷科詞”表明,作為審美主體的詞人蘇軾,對于詞體香艷美的追求,乃是并不亞于柳永及晏、歐等人的。而且,其“艷科詞”在內(nèi)容方面,有些描寫是可與花間詞并論的。而其所描寫的女性類別,則又較柳永、歐陽修、二晏等為多。綜而言之,蘇軾《東坡樂府》中的“艷科詞”,若將其所描寫的女性作為視點,則大致可分為三種類型,下面茲分而述之。 


其一是侍兒詞?!笆虄骸奔础凹藘骸?。有宋一代,其娼妓制度因于唐而略有變遷,故乃有“官妓”、“營妓”、“私妓”、“家妓”等名目。王書奴《中國娼妓史》第五章第六節(jié)《南北宋娼妓之概況》引鄧之誠《骨董瑣記》云:“宋太宗滅北漢,奪其婦女隨營,是為‘營妓’ 之始。后復(fù)設(shè)‘官妓’,以給事州郡官幕不攜眷者。” [3]據(jù)此,知屬“軍營”者為“營妓”,屬“州郡”者為“官妓”。而官妓一旦為州郡者即太守一類的官吏所屬,便成為了蘇軾詞中的“侍兒”,如《鷓鴣天》(笑撚紅梅亸翠翹)一詞即為代表。是詞有自序云:“陳公密出侍兒素姐,歌《紫玉簫》曲,勸老人酒,老人飲盡,為賦此詞?!庇帧端堖省罚ǔ叫拗袢缭疲┬蛟疲骸皶r太守閭丘公顯已致仕居姑蘇,后房懿卿者,甚有才色,因賦此詞。”是序又一作“贈趙晦之吹笛侍兒?!边@兩首詞中的“侍兒素姐”與“吹笛侍兒”,均為官妓之屬?!稏|坡樂府》中的這類詞,主要是著眼于“侍兒”的“才色”而為,故作者所寫其才,或歌或舞,所寫其色,則皆麗質(zhì)天生。如《南歌子》一詞:


紺綰雙蟠髻,云欹小偃巾。輕盈紅臉小腰身,疊鼓忽催花拍斗精神。

空闊輕紅歇,風和約柳春。蓬山才調(diào)最清新,勝似纏頭千錦共藏。


此詞題下有序云:“楚守周豫出舞鬟,因作二首贈之?!绷硪皇准础赌细枳印罚ㄧ暄b腰佩)。這兩首詞,總寫“楚守周豫”所“出”舞妓的容貌、身姿、纖手、服飾、發(fā)式及其舞技的精湛等?!稏|坡樂府》中的這類“艷科”詞,大都以比喻式的描寫為主,而詞人則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在對各類“侍兒”之美盡情欣賞。這種寫法,是典型的“花間式”描述,故與溫庭筠的《菩薩蠻》(小山重疊)別無二致。


其二是妻妾詞。這是《東坡樂府》中寫得最好的一類“艷科詞”,其所寫主要為蘇軾與其妻妾的情愛。綜蘇軾一生,其除與王弗、王潤之正式結(jié)為夫妻外,還納妾數(shù)人,對此,《蘇東坡軼事匯編》[4]引《耆舊續(xù)聞》有載:“東坡有妾,名曰朝云、榴花?!庇?,釋惠洪《冷齋夜話》卷一云:“東坡南遷……予家有數(shù)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云隨予南遷。”[5]《東坡樂府》卷上有《卜算子》一詞云:


缺月掛桐梧,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載云:“東坡先生謫黃州,作《卜算子》云云,其屬蓋為王氏之女也。”[6]時蘇軾原配王弗已卒,與蘇軾同生活于黃州者為繼室王潤之,《能改齋漫錄》中的“王氏之女”,所指當為王潤之。對于此詞,學(xué)術(shù)界或認為是詞人自描的產(chǎn)物,或認為乃作者托物言志云云,俱誤,具體可參見龍建國《唐宋詞藝術(shù)精神》第九章第三節(jié),此不具述。又著名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然),所悼者亦為王弗。由此兩首詞即可窺知蘇軾與王弗生前感情之一斑。另據(jù)《耆舊續(xù)聞》、《燕石齋補》等載,蘇軾于王朝云、榴花,亦分別寫有《西江月》(玉骨那愁瘴霧)與《賀新郎》(乳燕飛華屋)等詞,或哀悼或思慕,皆感情濃烈而真摯。如《浣溪沙》:


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

彩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云鬟。佳人相見一千年。


《增訂注釋全宋詞》第一卷本于此詞詞牌下注云:“此詞寫于紹圣二年(1095)端午前一日。當是為朝云而作?!盵7]紹圣二年為蘇軾謫居惠州之時,王朝云翌年即死,故“當是為朝云而作”乃可信實。從詞史的角度言,艷詞自“花間”而柳永,乃介入了作者的“身世之感”,蘇軾則在其“艷科”詞中多以“我”為之。而《東坡樂府》中的“我”,又有“明我”“暗我”兩大類,上舉《江城子》、《浣溪沙》等詞中的“我”,即于后者。


其三是歌妓詞。這類“艷科”詞,在《東坡樂府》中數(shù)量既多,內(nèi)容亦頗為豐富,而且與上兩類詞相比有著一個明顯的區(qū)別,即詞中所描寫的女主人公,大都具有“離恨別緒”式的相思之苦。而尤有甚者,是在部分作品中,還介入了作者“我”的情感。這一特點的存在,表明了這類詞才是《東坡樂府》中其正意義上的艷詞,因為其與《花間集》和柳永的《樂章集》一樣,既具綺羅香澤之態(tài),又不乏綢謬宛轉(zhuǎn)之度,是具有香艷性審美特征的詞文學(xué)的典型代表。且看下面的兩首詞:


翠鬟斜慢云垂耳,耳垂云慢斜鬟翠。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

細花梨雪墜,墜雪梨花細。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其一)


些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其二)


這是《東坡樂府》卷下四首《菩薩蠻》“回文四時閨怨”中的兩首,即“春怨”與“夏怨”。這四首回文詞《菩薩蠻》,就其題材內(nèi)容言,為典型的“艷科詞”殆無疑義,而且無論是將其放入《花間集》抑或《樂章集》中,讀者都是很難分辨甲乙的。類似的還有《菩薩蠻》(落花閑院春衫?。?、《浣溪沙》(傅粉郎君又粉奴)等。前詞中的抒情主人公,雖然有可能不是一位歌女,但作者對其“郵便問人羞,羞人問便郵”的心理活動的展示,卻是與“春怨”中那位“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的歌女是相同的,即二人都是在鶯歌燕舞的春光時期,深深地思念著自已的“那一位”。此則表明,《東坡樂府》中的這類艷詞,從其表現(xiàn)手法而言,無疑是《花間集》與《樂章集》中“男子而作閨音”的翻版。


除了上述三類“艷科”詞外,《東坡樂府》之艷詞所描寫者,還有一類“泛化”女性,也是值得注意的。所謂泛化女性,是指蘇軾在以這些女性為創(chuàng)作對象時,沒有對其身份等作具體交待,如《浣溪沙》(風卷珠簾自上鉤)中的那位“纖手”即為其例。全詞為:


風卷珠簾自上鉤,蕭蕭亂葉報新秋。獨攜纖手上高樓。

缺月向人舒窈窕,三星當戶照綢繆。香生霧轂見纖柔。


誰“獨攜纖手”?這位被攜的“纖手”又是誰?凡此等等,作者均未作具體交待與說明,而任讀者在閱讀的“自由創(chuàng)作”空間中去領(lǐng)悟、去想象。又如屬于“集句”范疇的《南鄉(xiāng)子》一詞:


寒玉細凝膚,清歌一曲倒金壺。冶葉倡條遍相識,爭如?豆蔻花梢二月初。

年少即須臾,芳時偷得醉工夫。羅帳細垂銀燭背,歡娛,豁得平生俊氣無。


這位“寒玉細凝膚”的女子是否是一位歌妓呢?答案是否定的,因為上片中“冶葉倡條遍相識”所“集”者,乃為李商隱著名的《燕臺四首》中的《春詩》之句,而李商隱這一組詩所描述者,乃“洛中里娘也”[8],即詩人暗戀中的一位洛陽鄰里的女郎。很顯然,蘇軾“艷科詞”中的這類女性,與曹植《燕歌行》中的那位“思婦”、李白《楊叛兒》中的那位“妾”一樣,均屬泛指,而其相思與相娛,自然也就屬于泛化之思與泛化之娛了。


二、蘇軾創(chuàng)作“艷科”詞的原因


上述由幾類女性所構(gòu)成的蘇軾的“艷科詞”,從總體上講,其乃為蘇軾婉約詞的重要組成部分。蘇軾的婉約詞數(shù)量既多,藝術(shù)上亦頗具特點,故后人多所稱道。如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一有云:“詞至東坡,一洗綺羅香澤之態(tài),寄慨無端,別有天地?!端{(diào)歌頭》、《卜算子·雁》、《賀新涼》、《水龍吟》諸篇,尤為絕構(gòu)?!盵9]所舉四詞,皆為婉約詞,即可見一斑。但自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研究者們針對蘇軾的婉約詞則提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意見。如李從軍《論蘇軾的婉約詞》[10]一文,著眼于蘇軾對婉約詞的發(fā)展,對后世婉約詞創(chuàng)作的影響等方面,進行了較為全面之論述,認為蘇軾“完全可以置身于大家的行列而和第一流的婉約詞人相抗衡”。傅卓寰《<論蘇軾的婉約詞>之我見》[11]一文,則不同意李文的看法,認為“蘇軾于婉約詞,有繼承而無創(chuàng)新”,“蘇軾婉約詞瑕瑜互見”,所以,“宋人對蘇軾詞的評價”,“根本不以婉約詞的標準要求蘇詞,而從蘇軾創(chuàng)作新詞—豪放詞來評價他在詞史上的地位”。李、傅二文的看法孰是孰非,本文不予討論,但傅文認為,評價蘇軾在詞史上的地位主要看其新詞即豪放詞的說法,卻是與本文所論頗具關(guān)聯(lián)的。即是說,若按照傅文的說法,蘇軾既然是以豪放詞來開創(chuàng)其詞世界的,那么,他為什么又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婉約詞呢?為什么又居然有如本文所例舉的近50首的“艷科詞”呢?對此,傅文均只字未及。而此,只是問題的一方面。


問題的另一個方面則是,前人對于蘇軾詞的評價,曾明確指出不能以豪放詞為評論標準。如清人煦在《六十一家詞選例言》中就公然認為:“世第以豪放目之,非知蘇辛者也?!盵12]在馮煦看來,不但不能以“豪放”目蘇軾詞,而且對辛棄疾詞的評價也屬如此。又如清季周濟《介存齋論詞雜著》云:“人賞東坡粗豪,我賞東坡韶秀,韶秀是東坡佳處,粗豪則病也。”[13]“粗豪”為蘇軾詞之病的斷語,是很能說明問題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上引龍建國《唐宋詞藝術(shù)精神》在第九章中曾這樣寫道:“蘇東坡的‘豪放詞’已失去了詞的審美特征,根本不值得稱道。其‘以詩為詞’,實質(zhì)上是撤換詞的藝術(shù)精神,改變詞的本體特征,把詞變?yōu)榧确先寮以娊虦蕜t,又符合士大夫文人的審美情趣的長短句詩?!彼钥胺Q的見。


其實,蘇軾對豪放詞的創(chuàng)作,并非如文學(xué)史家們所言是為了“開豪放詞一派”。對于這一問題的認識,我以為有三個方面的事實,是必須引起持說者的注意的。這三個方面的事實為:其一是據(jù)臺灣學(xué)者王保珍《東坡詞研究》的統(tǒng)計,蘇軾創(chuàng)作的豪放詞數(shù)量極其有限:“綜觀全部東坡詞,其豪放之作,不過二十至二十五首之譜,比例不大?!盵14]其二是本章上節(jié)《尷尬不已豪放詞》的考察結(jié)果表明,在北宋創(chuàng)作豪放詞者僅蘇軾一人(其門人均學(xué)“柳七郎風味”),根本無“派”可言。其三是蘇軾創(chuàng)作豪放詞的動機,主要是為了壓倒具有“柳七郎風味”的柳永的一些“艷科詞”,本文開首所引《吹劍續(xù)錄》之所載,對此即已進行了雄辨的證實。綜此三者而觀,可知認為蘇軾“開豪放詞一派”的說法,實際上是不符合歷史的真實的。


蘇軾的豪放詞在北宋既然處于無人喝彩、無人支持的尷尬境地,而當時的情況又是“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15],即那些被蘇軾批評的具有“柳七郎風味”的柳永詞,在社會上乃是大受各階層人們的歡迎的。面對這種不以蘇軾自已意志為轉(zhuǎn)移的文學(xué)局面,蘇軾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已于豪放詞的創(chuàng)作動機了,也不得不調(diào)整自已的審美追求與對詞體藝術(shù)觀念的認識了。于是,他即遠豪放而近婉約,并在此基礎(chǔ)上創(chuàng)作了如本文以上所例舉的近50首的“艷科詞”。對于蘇軾表現(xiàn)在詞體藝術(shù)審美觀念上的這一轉(zhuǎn)變,我們乃可從以下幾個方面窺獲之。


首先是蘇軾創(chuàng)作歷程上的變化。此一方面的內(nèi)容,主要是指蘇軾創(chuàng)作豪放詞的時間而言。綜蘇軾詞的創(chuàng)作史可知,蘇軾的第一首“新詞”即豪放詞,乃為他寫于密州太守任上的《江城子·密州出獵》,是年,蘇軾40歲。而蘇軾最后的一首豪放詞,研究者們一般認為即乃寫于黃州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是年,蘇軾47歲。二者合勘,可知蘇軾創(chuàng)作豪放詞的時間實際上不足10年。換言之,蘇軾于豪放詞的創(chuàng)作,在他的詞體創(chuàng)作史上,只是屬于一種階段性的創(chuàng)作,而非長期以為。黃州以后的蘇軾為什么不創(chuàng)作豪放詞了呢?度其原因,一則當與作者此期的貶謫心態(tài)相關(guān),另則應(yīng)和其門人皆“學(xué)柳不學(xué)蘇”關(guān)系密切。蘇門弟子學(xué)柳,以秦觀為最,而此,也是蘇軾當面斥責秦觀“卻學(xué)柳七作詞”的關(guān)鍵之所在。秦觀學(xué)柳,可以稱得上是終身學(xué)柳,這從一部《淮海詞》即可窺獲之。但秦觀學(xué)柳,乃于不斷地藝術(shù)實踐中建立起了自已的風格,并與柳永、晏、歐諸人平分著北宋婉約詞的秋色。秦觀執(zhí)著走柳永詞體之路而不與蘇軾豪放詞同途的舉措,對于蘇軾而言,肯定是有所觸動甚至是影響的。所以,雖然曾一度斥責過秦觀“卻學(xué)柳七作詞”的蘇軾,最后也因大量創(chuàng)作婉約詞(含“艷科詞”)而與柳永并稱,對此,無名氏《甘露滴喬松》中的“文章燕許,歌辭蘇柳”[16],即可證之。


其次為蘇軾對柳詞的重新認識。如前所述,蘇軾對于具有“柳七郎風味”的柳永詞,本是抱著一定程度的敵意的,但他后來卻一改這種態(tài)度,而是于柳詞進行了首肯和稱頌,如趙令畤《候靖錄》卷七引蘇軾的一段評語,即可為證。其云:“東坡云: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聲甘州》云:‘霜風凄緊,關(guān)河冷落,殘照當樓?!苏Z于詩句,不減唐人高處。”[17]這條材料表明,蘇軾不僅認為柳永的詞非“俗”,而且還對“世言柳耆卿曲俗”的現(xiàn)象進行了辨駁。同時,他又以《八聲甘州》這一具體作品為例,對柳詞進行了高度評價,認為其“不減唐人高處”。蘇軾對柳詞的這種認識,與他此前稱柳永詞為“柳七郎風味”的評價,是大相徑庭的。這種情況足以表明,柳永詞在蘇軾的心目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其審美趣味的轉(zhuǎn)變,已逐漸由“恨”而變?yōu)閻哿?。而此,對于蘇軾的婉約詞及上述“艷科詞”的創(chuàng)作而言,自然是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的。


再次即蘇軾對柳詞藝術(shù)養(yǎng)份的汲取。如上所言,蘇軾的弟子如“蘇門四學(xué)士”等,在詞體的創(chuàng)作方面,是皆學(xué)柳而不學(xué)蘇的。而蘇軾本人,則亦曾學(xué)柳,且不減秦觀等人。蘇軾學(xué)柳,最明顯、最突出的事實就是于詞中用典。對于宋詞的用典,傳統(tǒng)的說法,幾乎千篇一律地認為乃始于蘇軾,如新近出版的袁行霈主編的《中國文學(xué)史》第三卷即這樣寫道:“在詞中大量使事用典,也始于蘇軾?!盵18]實際上,這種說法是極為錯誤的,因為“在詞中大量使事用典”,并非“始于蘇軾”,而是始自柳永,對此,本書第四章第二節(jié)已進行了討論,此不具述。柳詞用典,以事典中的人物典為主,而蘇詞亦然。如柳永《合歡帶》(身材兒)一詞,共用了六個典故,其依序分別為:“韓娥”、“飛燕”、“檀郎”、“凌云”、“擲果”、“鳳樓”,皆為人物典。[19]其典故運用之多之精,簡直可與后來的辛棄疾詞媲美。蘇軾詞如《滿江紅》(憂喜相尋),就分別用了“伯鸞攜德耀”、“簞瓢未足”、“生蘭玉”、“文君婿知否”四個典故,其所指則依序為梁鴻、孟光、顏回、謝安、司馬相如、卓文君共六位歷史人物。蘇、柳詞中這種在典故運用方面不相上下且極具相似性的實況,正為柳永詞影響蘇軾詞、蘇軾學(xué)柳的極好例證。


總體而言,蘇軾對“艷科詞”創(chuàng)作的事實,一方面說明了“艷科詞”在北宋時期的發(fā)展趨勢,已到了無可阻擋的程度,另一方面則是蘇軾對“柳七郎風味”由譏諷而喜愛的最佳見證。所以,從創(chuàng)作史的角度講,蘇軾遠豪放而近婉約的舉措,有力地證明了豪放詞在北宋的不受歡迎,以及“詞以婉約為正”的詞學(xué)審美觀在當時的深入人心。而此,所反映的即是北宋詞壇上的一種歷史真實。

                               

參考文獻:

[1]俞文豹《吹劍續(xù)錄》,《說郛》本卷二十四,中國書店1986年影印本。

[2]曾慥《高齋詩話》,《宋詩話輯佚》本,中華書局1980年版。

[3]王書奴《中國娼妓史》,岳麓書社1998年版。

[4]顏中其《東坡軼事匯編》,岳麓書社1984年版。

[5]惠洪《冷齋夜話》,《宋元詞話》本,上海書店1999年版。

[6]吳曾《能改齋漫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60年版。

[7]朱德才主編《增訂注釋全宋詞》,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97年版。

[8]王輝斌《唐代詩人婚姻研究》,群言出版社2004年版。

[9]陳廷焯《白雨齋詞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3年版。



本站僅提供存儲服務(wù),所有內(nèi)容均由用戶發(fā)布,如發(fā)現(xiàn)有害或侵權(quán)內(nèi)容,請點擊舉報
打開APP,閱讀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類似文章
猜你喜歡
類似文章
從宋詞里看當時明月
詞藝錄丨談李清照《詞論》中對北宋諸詞家評述之綜論
華夏戎狄 宋詞中的“豪放派”與“婉約派”
宋詞的分派
(5)槐榆柳學(xué)習(xí)心得系列之唐宋詞賞析005
歷代詞話
更多類似文章 >>
生活服務(wù)
分享 收藏 導(dǎo)長圖 關(guān)注 下載文章
綁定賬號成功
后續(xù)可登錄賬號暢享VIP特權(quán)!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點擊這里聯(lián)系客服!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