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
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
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
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網(wǎng)上的賞析是說此詩是心情郁悶之下,看到落花從而產(chǎn)生同命相憐的情感,然后表達一種幽恨憤怨,而且還有一種傷感和悲哀。甚至還弄出什么“癡情”和“執(zhí)著”的標簽。
這簡直是萬金油擬的解釋,令人鄙視。
在下可以肯定,這是一首感嘆事業(yè),傷懷際遇之作。
落花,物也?;?,心也!
李義山做律詩,大多用典故,而且組合得極為隱晦和典奧,當然,之所以寫得如此迷離,自然是為了“不隱而隱”,按我們的話說,就是欲擒故縱,虛虛實實,讓你至少體會到兩種完全不同的答案。
這種寫法非常容易出效果,但也是受到了許多評價家的質(zhì)疑。
這首詩卻不然!
全詩幾乎不用典故,只是一些詞有出處。比如“高閣”,“迢遞”、“沾衣”等,而曼妙的是,哪怕讀者并不知道這些詞匯的出處,也并不妨礙對這首詩字面上的講解。
小可之所以萬般肯定地說此詩為感嘆際遇之作,完全是因為首聯(lián)的“高閣”和“小園”所隱藏的信息。其實冷靜分析一下,并不難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問題來。
高閣,就是高大的樓閣,在此處引伸為華美的建筑。
小園,就是高閣附近小花園,或者是小園子之類的單獨建筑或院落。
顯然,高閣之下的花園不會是小園,按常理來說,此處正確的邏輯應(yīng)當是“林庭花亂飛”,出句是主樓,對句應(yīng)當是主樓下的庭院??墒聦崊s并不是如此,毫無過渡地轉(zhuǎn)折到了小園!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小園”究竟是誰在這里?或者誰住在這里?
李商隱!
第二個問題,為什么李商隱會在小園?
按常規(guī)分析,只有兩種可能!
一、李商隱一直在小園里呆著,前面是客人聚會,但是他級別太低,所以沒有資格參加,直到這個聚會結(jié)束,他也沒有機會前去高閣與眾客人聊天或相識。
二,李商隱和這些客人聚會交談后,自己獨自回到這個小園,也就是說,這個小園是李義山做幕僚或旅居時的臨時住處。因為他不是主人,更不是權(quán)貴,身份有限,只能住“小園”。
因此,不論是哪一種解釋,這首聯(lián)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就是李義山的身份不高。這也與歷史資料相吻合。
所以他用“亂”字,而不是“花競飛”、“花正飛”、“花更飛”、“花自飛”等描寫心情愉悅或心情平靜的字眼。
頸聯(lián)寫落花之景,是為寫實。頸聯(lián)寫觀落花之情,是為寫虛。
“腸斷”者,痛也,恨也。
“眼穿”者,望也,盼也。
出句寫痛,對句寫盼。而“未忍掃”只能是放任這種痛苦,“仍欲歸”自然是明知無望而望,其中滋味,非有李義山經(jīng)歷者斷不能寫出。
尾聯(lián),關(guān)鍵字有三處,芳心,春,沾衣。芳心即此心,春指美好,指理想,指抱負。沾衣,淚也!是失望,是失落,是無奈,是無常。
當然,有人會說這一首是借女子口吻來傷春或者是傷情。即前面所說的“癡情”或“執(zhí)著”,小可認為絕對不可能,因為首聯(lián)有一個刻薄入骨的關(guān)鍵字“客”
若為女人,客從何來?豈非歌妓乎?若是歌妓,這腸斷,眼穿,芳心,春盡豈不是自打臉面?
所以,此詩百分百與“愛情”無關(guān)。
只能是描寫事業(yè)無望,形同枯槁。
因為有一個“客”
客,對人而言,是客人,佳客,豪客,貴客。
客,對自己而言,是做客,是客居,是門客,是客旅。
因此,此聯(lián)寫的只是傷感,絕無癡情或執(zhí)著之意,因為李義山的癡情和執(zhí)著根本不會換來任何結(jié)果。
這一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