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在荀子的時候是一個分叉口,荀子的弟子有兩個一個是韓非子,一個是李斯,都是大名鼎鼎的法家,荀子本身也是“法儒家”,這對儒家的傳承影響很大,在后世儒家?guī)缀醵际恰巴馊鍍确ā?,表面是儒家,其實內在核心是法家,尋求改變和治國之策?/p>
在傳統(tǒng)儒家看來君子無非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套說法存在并列關系,也存在遞進關系。歸根結底還是第一句話“修身”,只有“自身修煉”好了,才能去齊家治國平天下。
儒家的終極目標是“克己復禮”就是恢復“周禮制度”,“克己”我們就可以理解為“修身”,首先要對復雜的“周禮”儀式有著全面的把握,這是知識層面的;其次要自身行為符合“周禮”比如六藝中的“御、射、樂”等等。
復雜的“周禮”在春秋就已經(jīng)開始“禮崩樂壞”了,到了戰(zhàn)國變得完全不適用,大家也不再去強調“周禮”的恢復,與時俱進形成了特色的儒學“帝王術”,簡單來說就是“外儒內法”。
戰(zhàn)國末期,天下呈現(xiàn)出全面郡縣的趨勢,這種趨勢導致的必然是一人獨大、中央集權,這個結果荀子、李斯、韓非子都看得明白,都提出了個人的指導思想,荀子和李斯的內容在“王庶文講壇”中已經(jīng)多次提及,如果您是新讀者可以翻看。
韓非子是荀子的學生,荀子本身是“法儒家”,韓非子則是徹頭徹尾的法家。背景交代完了,我們就來看看《韓非子》的治國之道。
韓非子認為天下郡縣,必然是高度集權,也就是全天下都聽命于一個人。這個人也就成為了全民的公敵,所有人都是假想敵。韓非說:同床、在旁、父兄、養(yǎng)殃、民萌、流行、威強、四方是集權被挑戰(zhàn)的八條途徑。越是內部,越危險,最無情的對手是血親,集權者是徹底孤獨的。
在《韓非子》里有個寓言說的是:唐易鞠用彈弓打鳥的功夫很厲害,一天田子方就去找他請教。唐易鞠說:“樹林里有無數(shù)只鳥,而我只有一雙眼睛,那些鳥都在盯著我,而我只能盯著幾只鳥?!碧镒臃铰犃艘院?,馬上恍然大悟,感嘆說:“我也是啊,全國人民的眼睛都盯著我,而我也只有兩只眼睛?!?/p>
這個寓言擊中了秦始皇的內心深處,他馬上下令迅速將韓非子找來討教學習。一部《韓非子》,其實就三個字“勢、法、術”。
在韓非子看來,集權者是有天然優(yōu)勢的。權柄在默認狀態(tài)下肯定是把握在集權者手里,要如何運用這個權柄呢?一柄為賞,一柄為罰,人性趨利避害,掌握住賞罰二柄,以利驅之,以罰止之,就能以一馭多。
只要權柄運用得當,勢自然就在集權者這里,如果運用不得當就容易出現(xiàn)政權的顛覆,權柄的具體運用就是“賞賜與懲罰”,讓人們糾結在小恩小惠的賞賜中,懼怕恐怖的刑罰,人們就不會有作亂的心思。
關于勢,《韓非子》還有幾個要點,整理如下:
第一、賞罰必須明確
賞罰是權柄的兩面,不能只賞不罰,更不能只罰不賞,而且罰必須大于賞。舉個例子來說:我們今天表揚好人好事,都是口頭的賞賜,但是對于惡人惡事,輕則罰款或者15天,重則坐牢蹲監(jiān)獄,其實是一個道理。
另外一點,賞罰絕對不能外包,必須牢牢掌握在集權者的手中,如果賞罰權柄旁落,那么就有可能形成勢力與集權者對抗,畢竟集權者是絕對孤獨的,任何人都是假想敵。
第二、不容許法外之民
“賞之譽不勸,罰之毀之不畏,四者加焉不變,則其除之?!?/strong>這種人格說的就是:孟子的“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還有莊子的“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這兩種人在韓非子看來都是法外之民,不尊重權柄賞罰,給他賞賜也可以,懲罰也可以,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非常自我,別具一格。對于這種人,韓非子的解決辦法也很簡單粗暴,直接殺掉就好,絕對不允許逍遙于法外的人出現(xiàn)。
講完了“勢”,我們再來看看韓非子的“法與術”?!胺ㄅc術”的關系是一陰一陽,一顯一隱,一個公開,一個深藏。
凡術也者,主之所以執(zhí)也;法也者,官之所以師也。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殺生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zhí)也。法者,憲令著于官府,刑罰必于民心,賞存乎慎法,而罰加乎奸令者也。此臣之所師也。
我們可以簡單的理解為:法就是權柄的賞罰,術是深藏在內心的權謀。古時候的法家之法與我們今天的法其實相差很大,我們可以將韓非之法理解為君主策略目標的公開宣示,并搭配一套不可動搖的賞罰標準。
韓非子強調賞罰必須公開、公正、公平要絕對透明。嚴格規(guī)定:做什么事情有賞賜,什么事情有懲罰,必須嚴苛,必須杜絕歧義,讓君王與其他人完全隔開,要到什么程度?
韓非子曾經(jīng)舉了一個案列:如果有一天君王突然生病了,國內凡是為君王祈福的百姓全部都要受到懲罰,那些不管不顧的人應該得到賞賜。百姓不能愛戴君王,君王也不能愛戴百姓,如果互相愛戴就容易破壞法制,干擾了君王賞罰,讓賞罰不能按照既定規(guī)則運行,那么就會有人投機取巧去取悅君王而免除責罰,這樣久而久之國家的法就形同虛設,君王權柄旁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在韓非子設計的體系里,法必須走到不近人情的極致,這是邏輯推導的結果。君王但凡有一點點人性,就非常不安全了,因為全國上下的眼睛都在盯著君王,“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法是公開的政策宣示,術是隱匿的人心權謀。
人主之道,靜退以為寶。不自操事而知拙與巧,不自計慮而知福與咎。是以不言而善應,不約而善增。言已應,則執(zhí)其契;事已增,則操其符。符契之所合,賞罰之所生也。故群臣陳其言,君以其主授其事,事以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誅。
術的隱匿關鍵就是自己不表態(tài)、不說話、不主張、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誰的話也不能白講,講的好就要做,做完了就要算賬,好的賞賜、壞的懲罰。要學會揣著明白裝糊涂,我什么都知道,卻要表現(xiàn)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態(tài)度,聽你講,讓你做。
跟我們現(xiàn)在企業(yè)管理有很多相似之處:提意見、定計劃、定目標,去完成。不過又有一點不同的是:君王不要參與,不要有偏好,讓大家自己來。目標完成了有獎勵,超標或者不達標有懲罰。
韓非子的操作就是六個字:去智、去賢、去勇,集權者需要將這些品質全部去掉,最后達到至強境界,也就是莊子說的“呆若木雞”。
韓非子的這套“勢、法、術”是應對天下即將全面郡縣提出的方案,我們從中能看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這就是局限性,因為天下郡縣之前是沒有的,大集權者也是沒有的。在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的前提下,韓非子能夠提出這樣的理論其實也是非常不容易了,中國的集權統(tǒng)治術到達清朝才算完善,在整一個2000年的過程中,雖然“法與術”在不斷變化、演化,但其內核其實就是“賞罰的權柄”,這一點韓非子早早的預料到了,很了不起。
好了,關于“韓非子統(tǒng)治術”的內容就到此結束吧,今天的內容您只需記住兩點:第一、《韓非子》是應對即將到來的天下郡縣所提出的理論;第二、《韓非子》里的“勢”指的是“賞罰權柄”,“法”指的是“賞罰政策”,“術”指的是集權者需要“去智,去賢,去勇”,一切依法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