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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春節(jié)往事
一．鄉(xiāng)村過年圖
童年的時候，認為過春節(jié)就是吃餃子、放鞭炮、拜年、裝壓歲錢。那年月，每年一過臘八，老年人往往長嘆口氣說：“剛過了年，這眨眼功夫年又到了！”那時候，我們總是跟在大人身后蹦呀跳呀，歡呼著奔走相告：“過年了！快過年了！”
在魯西南，臘月二十三稱做“過小年”，從這一天開始，春節(jié)的氣氛逐漸濃重，各家各戶在歡聲笑語中要開始忙年了。
在農(nóng)村，最明顯的變化就是趕集買年貨的人增多了。在通往集市的土路上，匯集了四面八方的趕集人，有老的有少的，有大姑娘有小媳婦，更多的是成群結(jié)隊的小伙子，不時會聽到一陣陣的歡鬧聲。集市的大街上，猶如人流的海洋，叫賣聲、歡笑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讓人感覺整個集市都被擠得搖搖晃晃。最熱鬧的要數(shù)賣鞭炮的攤位了，幾陣鞭炮響過，一個頭挽白毛巾中年人站在車上高聲喊道：“快來買快來看，加祥滿洞的大鞭炮，細紙加花，不響不要錢！”攤位被圍得密不透風，買鞭者伸長脖子墊起腳尖，紛紛把錢伸向前去。人群稍見蕭條，賣鞭者趕忙又放一陣鞭炮，引來更多的買鞭人。
在村里，最熱鬧的就數(shù)殺豬的地方了。一大早，主人家就燒好一大鍋熱水，屠宰匠的徒弟三下五除二就把幾百斤重的大豬捆好，隨即抬到準備好的案板上，這時，被捆住嘴的大豬嗷嗷怪叫，連小眼睛也憋紅了。圍觀者里三層外三層，個個睜大雙眼緊盯著口銜尖刀的殺豬匠，只見他從嘴里取下尖刀，攬住豬頭在大豬身上拍打了幾下，口中念念有詞：“老豬老豬你別怪，你是人間一道菜……”話音未落，那把尖刀閃著寒光刺了下去，大豬緊縮身體接連又發(fā)出幾聲沉悶地叫聲。那膽小的嚇得捂住眼睛，等沒了動靜睜開眼睛看時，那把尖刀早已拔出，一股熱血從刀口處噴到盆子里。這時殺豬匠使了個眼色，一個徒弟立即解開捆豬腿的繩子，麻利地在豬后腿上割了個口子，然后用捅條順著口子一陣亂捅，取下捅條，一人對準口子狠勁吹氣，一人用棍子在豬身上亂砸，眼看著那豬膨脹起來，連四條腿也伸開了。殺豬匠一聲吆喝，大豬放進開水里，一陣忙亂，一條白大的豬被抬上了案板，眨眼功夫，肥豬被分解，豬尿脬被扔出好遠，一群孩子叫喊著搶上前去。那豬尿脬裝進幾個豆粒，吹起來可當氣球玩耍，歷來是孩子們爭搶的東西。這邊剛剛忙完，那邊又有人來請，殺豬匠留下一徒弟幫忙賣肉，卻不收殺豬錢，只提著一掛連肝和四只豬蹄子去了另一家。
鄉(xiāng)間有這樣的順口溜：三祭灶，四掃屋，五蒸饃饃六殺豬，七、八----乒啪，九、十-----調(diào)餡包餃子！就是說，二十三就要祭灶王爺神，二十四要打掃室內(nèi)衛(wèi)生，二十五開始蒸過年的饃饃，二十六要殺豬宰羊，二十七、二十八一到，各家乒啪亂響，忙著剁肉整餃子餡，二十九和三十，就要包過年的餃子了。三十那天，基本各家都吃餃子，一是這天是年尾，免不了要慶祝一番，二是要嘗嘗過年的餃子餡是淡是咸，淡了加鹽，咸了加肉加菜，不香了放油，大年初一能吃個順心可口的餃子。
按老風俗，三十那天下午，小孩要跟著大人去老林上祭拜已故的先人，先是放鞭、點香燒紙，給老人們送點“過年錢”，然后給先人鞠躬磕頭，念叨讓他們回家和小輩一塊過年。就是搬到城里多年的工作人員，也忘不了在這一天帶著妻子兒女去老林上祭拜一番。這樣的風俗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當作“四舊”批判，但是批判歸批判，誰的權(quán)利再大也不可能禁止得?。∶髦恍?，夜間各家老林上照樣煙火不斷，就是批判高調(diào)喊得最響的，也沒忘記去祭拜自己的先人。在那年月，人人心知肚明，難道用這樣的方式寄托哀思就是復辟資本主義？難道搞“四新”的人都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還別說，為祭拜老人而遭批判的還真是沒有聽說過。
從老林回來的路上，大人總是對孩子講些先人的英雄往事，講者眉飛色舞，聽者扼腕嘆息，一股豪氣自然流露到眉眼中來，等小輩人也成了長輩，也會對下輩繼續(xù)講解，于是，一些忠厚、善良、勤儉持家、富而好禮以及見義勇為的民風、家風就通過祭奠方式輩輩相傳。回到家中已到傍晚時分，這時候，家家要忙著貼春聯(lián)，大部分是祈禱來年更美好之類的內(nèi)容，也有上慈下孝、詩書傳家類的，那做生意的，大多數(shù)貼的是：財源茂盛通四海，買賣興隆達三江，火紅的春聯(lián)象征著祥和美好。講究的人家在三十晚飯后，要把故人的“牌位”放在正堂，擺上供果，在燭光的映照下和香煙飄渺中，上了年歲的老人開始“守歲”?！笆貧q”如何解釋，說法不同，反正老人要在故人的牌位下坐一個整夜。這時，孩子們成群結(jié)伙地跑在大街上放鞭炮，不時傳來歡笑聲……除夕夜熱鬧非凡！
從凌晨四、五點鐘，就有早起的人家開始放鞭炮下餃子了。先是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鞭炮聲，不久，左鄰右舍鞭炮齊鳴，全村男女老少相繼起床過年，這時，春節(jié)才算真正來到了！洗刷完畢，父母親要給孩子發(fā)“壓歲錢”，多者三毛五毛，少者一毛兩毛，給孩子成百上千的發(fā)壓歲錢是近幾年的事情，在那時候，誰家的孩子能收個三塊、五塊的壓歲錢，整個一年里都會在人前賣弄。發(fā)完壓歲錢，父母親領(lǐng)著孩子給爺爺奶奶拜年，老人們也把早已準備好的壓歲錢在這時候發(fā)給孫子、孫女們。全家老少圍在一塊吃完過年餃子，年長的留在家中，年少的就要出門給親鄰好友去拜年了。這拜年可有講究，先要給不出“五服”的老人拜年，然后才給“遠服”和親朋鄰居拜年。在拜年中，相互間送去問候和祝福，關(guān)系好的更團結(jié)，平時有點雞毛蒜皮矛盾的，也會在拜年中消除隔閡，達到和睦相處。有那家族大的，小輩拜年往往從清晨一直拜到中午。
過完初一，出嫁閨女要在初二那天讓女婿陪同一塊回娘家，“四色”禮物自然是少不了的，娘家也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姑爺，還要請來村中有名望的人作陪。作為陪人，不僅自己能喝酒，還要能說會道，既讓客人喝足，又讓客人不醉，沒有金剛鉆，誰也不敢攬這瓷器活！姑娘新婚回娘家，那當嫂子的總是把她拉到背人的地方嬉笑著嘀咕，沒說幾句，姑娘追著嫂子驕嗔地錘打，嫂子邊掙扎邊哈哈大笑，打鬧的內(nèi)容，過來人都能分析個八九不離十。這時候，女主人會走過來對嫂子假意指責說：“誰能當啞巴把你賣了？還不趕快忙活去？”姑嫂對視一眼，嫂子袖子一挽笑著進了廚房，回頭看小姑子，還在墻角抿著嘴偷笑。新姑爺看望岳父岳母，是件最頭痛的事情，四兩小酒下肚，常鬧出不少笑話。村中人把惹著新女婿出丑當成美談，時間久了，誰家的新女婿不出點笑話，反而成了不正常的事情。民風古樸，自古如此，決非一日。
初五過后，給老年人慶六十六、慶七十三，慶八十的要放在初六、初七和初八進行，老人能活到這個份上是兒女的福氣，誰家都要熱熱鬧鬧地慶賀一番！好象是春節(jié)剛過，正月十五就在喜氣洋洋中來到了，鬧完花燈，村里要請戲班子來村中唱戲，也有的村隊自己組成宣傳隊演唱，照樣熱鬧非凡！
一個正月里，鄉(xiāng)村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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