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 翠袖冷
因一網(wǎng)友極力推薦，花了幾天工夫看完了《大明王朝1566》。 這是一部老戲了，拍攝于2007年，當年在湖南衛(wèi)視播出時收視慘淡。據(jù)說對于芒果臺來講，這是個分水嶺，此戲之后，芒果開始堅定不移走娛樂路線——因為好戲沒人看哪！ 沒想到10年過去了，這劇竟然意外躥紅，在豆瓣上取得了逆天成績：97分！ 就目前為止，這是國產(chǎn)劇的最高分數(shù)了。 尤其是優(yōu)酷今年放出了高清版，引來關(guān)注無數(shù)。 這部戲被稱為“神劇”、“中國電視劇巔峰之作”，仔細觀之，絕不是虛夸。 若論表現(xiàn)中國特色的政治生態(tài)、官場爭斗、社會風云，這幾十年所有的古裝戲現(xiàn)代劇加起來，無出其右者，更別說還有那么大一群戲骨飆戲了。 本劇以“倒嚴”為主線，虛構(gòu)了“改稻為桑”的歷史事件，各色人等粉墨登場。 千絲萬縷的網(wǎng)狀政治關(guān)系，千變?nèi)f化的微妙心理，瞬息萬變的情節(jié)發(fā)展，信息密集緊湊，事態(tài)波瀾起伏，這都是引人入勝之處。 亮點很多，最突出的，一個是真實，依托于虛構(gòu)事件，卻表現(xiàn)出了中國政治的真實與殘酷，深刻與犀利，廣闊與復雜。二是人物塑造飽滿立體，沒有絕對的好人，沒有絕對的壞人，每個人都是環(huán)境產(chǎn)物，站在各自的立場說著各自的話。 關(guān)于人物形象，網(wǎng)上討論已經(jīng)太多，我只簡單說幾句吧。 首先要講的是嘉靖皇帝。 歷來歷史劇講到皇帝，不是千古圣明就是荒淫無恥，不是睿智天縱就是昏聵無能。包括陳寶國以往演的漢武大帝，說實話，我一直不喜歡他的高大全形象。然而不得不說，這個嘉靖帝演得真好！ 嘉靖二十多年不上朝，一心一意修仙，當然不是好皇帝，但他站在權(quán)力頂峰，總是能洞察全局，把宦官、嚴黨、太子黨各方勢力都摸得透透。帝王的權(quán)衡之術(shù)玩得熟稔，帝國的財政狀況心里門兒清，不上朝卻始終是最高掌權(quán)人，借力打力，心思縝密，從這些方面看，嘉靖的智商不可謂不高，手腕不可謂不強。 老百姓總是愛罵貪官罵貪官，其實皇帝才是萬惡之源！ 嘉靖揮霍無度，大修宮室，洗腳盆全是一次性，一高興賞人，出手就是十萬匹絲綢！國庫空虛，連軍費都籌措不出，財政拮據(jù)捉襟見肘，所以他才會重用嚴嵩父子，因為清流弄不來錢，只有濁流才是皇帝的錢袋子呀，供奉得他舒舒服服的，明知濁流趁船撈，賺得盆滿缽滿，他也樂得視而不見。上行下效，社會大弊是如何到了沉疴難返的地步？根源就在皇帝！ 嘉靖之所以下決心倒嚴，原因卻是：搜刮收繳來的銀子，嚴氏父子居然比他拿得都多！ 朕的錢！朕的！嘉靖狂怒！ 嚴黨毀堤淹田，致使幾十萬百姓生靈涂炭，嘉靖絲毫沒有過心痛，但是動了他的銀子他跳起來了！剜心挖骨的疼！觸碰底線，忍無可忍，一腳踹嚴氏出局！ 嘉靖的形象，一改以往帝王套路，抽筋剝骨一針見血，指出了皇權(quán)的霸道與冷酷，帝王的自私與虛偽。 然而人性是復雜的，皇帝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哪，在與貼身太監(jiān)黃錦獨處時，嘉靖表現(xiàn)出了難得一見的柔情，甚至，是孩童似的嬌憨。 不得不說，陳寶國演得太到位，就那場接到海瑞“賀表”的戲，值得一看再看：“快把他給我抓住，別讓他跑嘍！”居然配的虎嘯之聲——老虎不發(fā)威你當我是病貓！絕對合拍呀！ 再來說說嚴嵩吧。 劇中的嚴嵩與我們以前在戲臺上看到的白臉奸臣大不一樣。 這個嚴嵩是極有層次性的。 初見，覺得是挺和藹的白發(fā)老人嘛。 再見，覺得他還挺審時度勢顧全大局的。 三看，覺得他也就是沒管好兒子嘛。 四看，“告訴胡宗憲，仗要打，但不要徹底贏。東南一日有倭寇，就一日不可缺胡宗憲”好啊，老謀深算的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五看，嚴嵩亮出了獠牙，派人到江南收鹽稅，曬出了自己的實力，想與嘉靖攤牌。可惜，因為貪心徹底激怒了嘉靖。 嚴嵩說：大明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皇上；大明朝只有一個人能為皇上遮風擋雨，那就是我。 的確，幾十年，嚴嵩為皇上斂了不少錢財，也背了不少黑鍋。雖說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可說到底，所謂奸臣，所謂清流，都不過是皇帝的工具罷了，用扳手錘子還是螺絲刀，那就看皇帝的需要了。 演這部戲時，倪大紅四十多歲，但卻把八十多歲的老嚴嵩演得出神入化，顫顫巍巍，白發(fā)白須，加上老年斑，城府深深深幾許。 接著要說的是楊金水。 楊金水是個太監(jiān)，被派到杭州織造局管事。 他是皇帝斂財?shù)膱?zhí)行者，是“皇上的一條狗”，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在江南日霍斗金，美女相伴。與西洋人談絲綢生意他是把好手，可為賤買百姓土地，膽大妄為，連毀堤淹田這等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做。 楊金水又是絕頂聰明的，政治嗅覺敏銳，一旦事發(fā)，果斷裝瘋，這一裝就是好幾年，不敢讓任何人看出破綻。本來他理所當然應該是整個事件的替罪羊，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可他硬是活了下來。他讓嘉靖帝相信，不管真瘋假瘋，反正案子在他這里斷了，斷不會再牽涉到宮里，由此逃過一命。 楊金水，說壞比誰都壞，說好又比誰都好。 面對干爹呂芳時，他是真情流露的依戀。 事發(fā)后，他為跟過自己的蕓娘打算，安排她嫁了她的意中人高翰文。 最后跟呂芳逃到南京，呂芳說：孩子，我們爺倆安全了，你以后再不用裝了。楊金水滿腔的委屈與淚水，居然很讓人同情。 說大義，他是大惡；說人性，他有至情。 王勁松飾演的楊金水，絕對是個經(jīng)典，舉手投足，唱念做打，絲毫不爽。 再來說說海瑞吧。 海瑞是劇中最正的正派人物，然而因其太神話了，神話得都不帶一點人性弱點了，有些觀眾并不喜歡這個形象。 海瑞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有他的政治理想，他有他的家國情懷，他也有他的政治能力。 之所以說他是個神的存在，是因為他確確實實心里只有天下，只有天下蒼生。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看到天子腳下，居然有那么多的百姓凍死，，一邊是皇帝大修宮殿奢侈享樂，一邊是大雪紛飛餓殍遍地，他備好棺材給皇帝上書了。 海瑞的奏疏一方面很有格局，從專斷獨裁的弊端入手，另一方面用詞之犀利可謂是前無古人： 嘉靖者，家家凈也。 試問，有哪個皇帝能受得了這樣的叱罵？難怪嘉靖暴怒得都帶出龍吟虎嘯了。 漫長的帝制社會中，敢這樣公然上書罵皇帝的臣子，也就海瑞了。 千古一人。 其實想想，海瑞想到的未必沒人想到，那為什么別人都不可能豁出一切跟皇帝生拼，只有他一人做了？ 我想，跟他的家庭也有關(guān)系。 海瑞四歲喪父，被寡母撫養(yǎng)成人。他是個大孝子，孝到什么程度呢？都四十歲的男人了，晚上大半時間都是睡在母親房中隨時侍奉。這行為，即使在提倡孝道尊崇孝道的封建社會也是不多見的吧？說得再直白些：這是一種畸形的母子關(guān)系。 做事做到如此極端，海瑞可能是個偏執(zhí)狂。 雖千萬人吾往矣，也只有偏執(zhí)狂，才能放出這樣一驚天炸雷。凡有點顧念的，斷斷做不出。 從道義從境界上說，海瑞的的確確是為民發(fā)聲。 從性格角度來講，他本身就是極端人物。 極端表現(xiàn)在壞的一面，便是魔；極端表現(xiàn)在好的一面，便是神。 啊，劇中還有許許多多值得說道的人物：呂芳、陳洪、田有祿、沈一石、胡宗憲、高翰文、鄭泌昌等等等等，不再一一說了，有興趣的自己去看吧。 我認為，很值得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