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令第十三
【題解】靳令,嚴謹法令,意指使法令得到嚴格執(zhí)行。本文所闡述的思想,如專心農(nóng)戰(zhàn)、利出一孔、摒除雜念、重刑輕賞等,都是前文已有論及的,所強調(diào)的只是如何將法治思想落到實處,如何使法令得到嚴格執(zhí)行。另外,本文與《韓非子·飭令》的內(nèi)容大同小異,后世普遍認為《韓非子·飭令》是因襲《商君書·靳令》而成。
【13.1】靳令,則治不留;法平,則吏無奸。法已定矣,不以善言害法。任功,則民少言;任善,則民多言。行治曲斷①,以五里斷者,王;以十里斷者,強;宿治者,削。以刑治,以賞戰(zhàn),求過不求善。故法立而不革,則顯,民變誅②,計變誅止。貴齊殊使③,百都之尊爵厚祿以自伐。國無奸民,則都無奸市。物多末眾,農(nóng)弛奸勝,則國必削。民有余糧,使民以粟出官爵,官爵必以其力,則農(nóng)不怠。四寸之管無當④,必不滿也。授官、予爵、出祿不以功,是無當也。
【白話】嚴格執(zhí)行政令,則政務(wù)就不會被拖延;公正執(zhí)行法度,則官員就不會有奸邪。法度確定之后,就不能用那些所謂仁義道德的好話來破壞法度。根據(jù)功勞來任用人才,則民眾就會少說空話,根據(jù)良善來任用人才,則民眾就會多說空話。推行法治,就能在鄉(xiāng)里決斷政事。在五里之內(nèi)可以決斷的國家,就能稱王天下;在十里之內(nèi)可以決斷的國家,就能變得強大;隔夜才能將政事處理好的國家,就會被削弱。用刑罰來治理國家,用獎賞來激勵作戰(zhàn),只追究過錯,而不追求良善。因此,如果法度確立后不再頻繁變更,那就能彰顯出法度的地位。如果民眾能夠明辨處罰的律令,那處罰的措施自然就停止使用了。貴族和平民的差使雖然不同,但是在各個都市中,尊貴的爵位和豐厚的俸祿都只能憑借各自的功勞獲得。國家沒有邪惡的民眾,則都市中就沒有違法的交易。奢華的物品多,經(jīng)商的人口眾,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廢弛,奸邪占據(jù)上風,那么國家就會被削弱。民眾有了多余的糧食,就讓民眾用糧食來換取官爵;獲取官爵必須依靠自身的努力,那么民眾就不會怠惰。一根四寸長的管子,如果沒有底,那肯定裝不滿;授予官職,給予爵位,發(fā)放俸祿時,如果不根據(jù)功勞,那就像是管子沒有底一樣。
【姚注】
①曲:鄉(xiāng)曲,鄉(xiāng)里。【5.9】記:“治,則家斷;亂,則君斷。治國者貴下斷,故以十里斷者弱,以五里斷者強?!薄?3.1】中的“曲斷”亦指“下斷”,只是較“家斷”稍大一點而已。
②變,通“辨”,辨別,明察。誅,懲罰。
③貴齊:貴,貴族;齊,平民。
④當:底部?!俄n非子·外儲說右上》記:“為人主而漏其君臣之語,譬猶玉卮之無當?!?/span>
【13.2】國貧而務(wù)戰(zhàn),毒生于敵,無六虱①,必強;國富而不戰(zhàn),偷生于內(nèi),有六虱,必弱。國以功授官予爵,此謂以盛知謀,以盛勇戰(zhàn)。以盛知謀,以盛勇戰(zhàn),其國必無敵。國以功授官予爵,則治省言寡,此謂以治去治、以言去言。國以六虱授官予爵,則治煩言生,此謂以治致治、以言致言。則君務(wù)于說言,官亂于治邪,邪臣有得志,有功者日退,此謂失。守十者亂②,守壹者治。法已定矣,而好用六虱者亡。民澤畢農(nóng),則國富。六虱不用,則兵民畢競勸而樂為主用,其竟內(nèi)之民爭以為榮,莫以為辱。其次,為賞勸罰沮。其下,民惡之,憂之,羞之;修容而以言,恥食以上交,以避農(nóng)戰(zhàn);外交以備,國之危也。有饑寒死亡,不為利祿之故戰(zhàn),此亡國之俗也。
【白話】國家貧窮而致力于作戰(zhàn),那么毒素就會產(chǎn)生于敵國,就不會有六虱,就一定會強大。國家富裕而不致力于作戰(zhàn),那么偷安就會產(chǎn)生于內(nèi)部,就會有六虱,就一定會被削弱。國家根據(jù)功勞授予官爵,這就叫作用官爵來增加智慧謀略,用官爵來鼓勵勇敢作戰(zhàn)。用官爵來增加智慧謀略,用官爵來鼓勵勇敢作戰(zhàn),這樣的國家一定能無敵于天下。國家根據(jù)功勞來授予官爵,那么政務(wù)就會簡省,空談就會減少,這就叫作用政務(wù)去除政務(wù),用空談去除空談。國家根據(jù)六虱來授予官爵,那么政務(wù)就會煩雜,空談就會產(chǎn)生,這就叫作用政務(wù)招致政務(wù),用空談?wù)兄驴照劇_@樣一來,君主就會被游說空談所迷惑,官員被歪風邪氣所混亂,奸臣就會得償所愿,功臣就會日益排擠,這就叫作治國的過失。墨守十種東西的國家就會混亂,堅守專心農(nóng)戰(zhàn)的國家就會得治。法度既已確定,卻又喜歡任用六虱的國家就會滅亡。民眾在擇業(yè)時都致力于農(nóng)耕,國家就會富裕。六虱不被任用,那么士兵和民眾就都會爭相勸勉而樂于為君主所用,其境內(nèi)的民眾都會以此為光榮,而沒有人會以此為恥辱。這是最上等的治國之道。次一等的,是民眾的行為被獎賞所鼓勵,被刑罰所阻止。再下等的,是民眾厭惡農(nóng)戰(zhàn),為此而擔憂,以此為羞恥。他們裝扮自己的儀表而四處游說,恥于拿君主的俸祿以與君主交往,通過這種方式來逃避農(nóng)戰(zhàn),而且還與國外的勢力結(jié)交以作為后備,這樣的國家就危險了。有人寧愿挨餓受凍甚至死亡,都不愿意為了利祿去作戰(zhàn),這就是亡國的風氣啊。
【姚注】
①六虱:多種有害的思想觀念。【4.2】記:“生虱官者六:曰'歲’、曰'食’、曰'美’、曰'好’、曰'志’、曰'行’?!薄?3.2】中所指的“六虱”顯然與【4.2】不同,而是【13.3】中所指。然【13.3】中所列的“六虱”又不止六種虱害,可知此處的“六”亦非確指,故譯作“多種有害的思想觀念”。
②十者:【3.5】記:“《詩》、《書》、禮、樂、善、修、仁、廉、辯、慧,國有十者,上無使守戰(zhàn)。國以十者治,敵至必削,不至必貧。”【4.2】記:“國有禮、有樂、有《詩》、有《書》、有善、有修、有孝、有弟、有廉、有辯。國有十者,上無使戰(zhàn),必削至亡;國無十者,上有使戰(zhàn),必興至王。”這兩處所記載的十者基本一致,亦與【13.3】中所記之“六虱十二者”大體相似,此處不予細究,依原文譯作“十種東西”。
【姚論】
《管子·國蓄》記:“國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于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足于用,是皆以其事業(yè)交接于君上也。故人君挾其食,守其用,據(jù)有余而制不足,故民無不累于上也。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幣,民之通施也。故善者執(zhí)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盡也。夫民者親信而死利,海內(nèi)皆然?!?/span>
翻譯成白話的意思是:國家擁有十年的糧食儲備,而民眾的糧食卻不夠吃,這樣民眾就會盼著用自己的技能來求取君主的俸祿。君主擁有山海的鹽鐵財貨,而民眾的用度卻不夠用,這樣民眾就會想著用自己的事業(yè)來求取君主的財貨。因此,君主挾持糧食,固守財貨,占據(jù)國家的有余而控制民間的不足,這樣民眾就沒有不依附于君主的了。五谷糧米,是民眾的生命主宰;黃金貨幣,是民眾的流通手段。因此,善于治國的君主,只要掌握民眾的流通手段而控制民眾的生命主宰,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調(diào)用民力了。
在法家看來,民眾的本性都是愛好功名利祿的,所以君主只要掌控了功名利祿,就可以據(jù)此來調(diào)動民眾的積極性??墒窃谟行r候,民眾不但不為君主的功名利祿所誘,而且以獲得君主的功名利祿為恥,甚至為此不惜餓死凍死,譬如商周之際的伯夷、叔齊。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彼焯尤ァJ妪R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yǎng)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狈龆ブN渫跻哑揭髞y,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nóng)、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彼祓I死于首陽山。
——《史記·伯夷列傳》
伯夷、叔齊,是孤竹君的兩個兒子。在中國古代,兄弟之間的排序是伯仲叔季,因此我們合理推測,伯夷是老大,叔齊是老三。孤竹君生前想立叔齊為繼承人,可這是有違長幼順序的。等到父親死后,叔齊就讓位給長兄伯夷。可是伯夷卻道:“讓你當國君,是父親的意思,父命不可違抗?!?span>遂逃走以避君位。叔齊亦不肯自立為君,所以也逃走了。于是,孤竹國的人就只好立他們的另一個兄弟為國君?!恫牧袀鳌返挠涊d是“國人立其中子”,這個中子應該就是排在伯夷和叔齊之間的老二。
伯夷、叔齊逃離孤竹國后,聽說西伯侯姬昌仁義,就相約前往投奔??傻鹊剿麄冓s到周國時,姬昌已經(jīng)死了,繼位的是姬昌的兒子姬發(fā),也就是后來的周武王。此時,周武王正用車子載著姬昌的牌位,稱其為文王,向東進發(fā)征討商紂王。伯夷、叔齊拉著周武王的馬韁繩,勸諫道:“你父親死了,還沒有安葬,就大動干戈,這能夠叫作孝嗎?你作為商朝的臣子,現(xiàn)在卻要以臣弒君,這能夠叫作仁嗎?”周武王的左右想要殺掉二人,姜太公勸阻道:“這兩位是義士?!彼鞂⑺麄兎銎鹚妥吡?。
之后,就是武王伐紂成功,天下皆歸順周朝,唯有伯夷、叔齊二人卻堅持認為歸順周朝是可恥的。于是,他們?yōu)槭毓?jié)義,堅決不肯吃周朝的糧食,隱居在首陽山上,以采集野菜為生。等到他們快要餓死的時候,作了一首歌,歌詞的開頭唱道:“登上首陽山啊,采集野菜;他以暴易暴啊,不知過錯。”在伯夷、叔齊看來,武王伐紂是周武王以暴力來推翻商紂王的暴力,是不值得稱道的,正確的做法應該是用仁義來感化,可惜周人始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對于當時的伯夷、叔齊來說,商已經(jīng)不存在了,周又是這個樣子,那他們又該怎么辦呢?哪里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呢?于是,他們繼續(xù)感嘆道:神農(nóng)、虞舜、夏禹的時代這么快就過去了,我們該到哪里去尋找歸宿呢?我們就快死了啊,這就是命運不濟??!”最終,二人就這樣餓死在首陽山上。
對于伯夷、叔齊,孔子是給予高度評價的,稱其為“古之賢人也”(《論語·述而》),稱贊二人“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論語·微子》)意即不降低自己的意志,不辱沒自己的身份。因此,伯夷、叔齊歷來備受儒家推崇,司馬遷作《史記》,有十二篇本紀,這是寫帝王的;有三十篇世家,這是寫諸侯的,還有七十篇列傳,這是寫在歷史上建立功名的英雄人物的,而在七十篇列傳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伯夷列傳》,記載的就是伯夷、叔齊兄弟。可是在法家看來,如果伯夷、叔齊成為民眾仿效的楷模,致使民眾動輒就以仁義道德為由而“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甚至連饑寒死亡都無所畏懼,那么國家就無法調(diào)用民力。一旦國家所能調(diào)用的民力不足,那么經(jīng)濟上就會日益貧困,軍事上就會遭受入侵,國家就會逐漸被削弱,乃至于亡國了。因此,法家極力主張封禁儒家思想,目的就是要使民眾免于受其影響而不愿意為國所用。
【13.3】六虱:曰禮樂;曰《詩》《書》;曰修善,曰孝弟;曰誠信,曰貞廉;曰仁義;曰非兵,曰羞戰(zhàn)。國有十二者①,上無使農(nóng)戰(zhàn),必貧至削。十二者成群,此謂君之治不勝其臣,官之治不勝其民,此謂六虱勝其政也。十二者成樸,必削。是故,興國不用十二者,故其國多力,而天下莫能犯也。兵出,必取;取,必能有之;按兵而不攻,必富。朝廷之吏,少者不毀也,多者不損也,效功而取官爵,雖有辯言,不能以相先也②,此謂以數(shù)治。以力攻者,出一取十;以言攻者,出十亡百。國好力,此謂以難攻;國好言,此謂以易攻。
【白話】六虱:是禮制音樂,是《詩經(jīng)》《尚書》,是修養(yǎng)慈善,是孝敬父母、友愛兄弟,是誠實守信,是正直廉潔,是仁愛道義,是反對戰(zhàn)爭,是恥于作戰(zhàn)。國家有了這十二種東西,君主就無法使民眾從事農(nóng)戰(zhàn),就一定會導致國家貧窮,直至被削弱。如果這十二種東西有了成群的信奉者,這就叫作君主的治理不能制服其臣子,官員的治理不能制服其民眾,這就叫作六虱壓制了國家政令。如果這十二種東西生根發(fā)芽,那么國家就一定會被削弱。因此,興盛的國家不會用這十二種東西,所以國家的實力強大,而天下諸侯沒有敢于侵犯的。如果軍隊出征,就必定能夠奪取別國的土地,奪取土地之后,就必定能夠占有。如果按兵不動,不去攻擊別國,就一定會富足。朝廷的官吏,即便被人輕視,也不會遭受毀謗;即便被人重視,也不會遭受損害;只要取得成效、建立功勞,就能夠獲得官職和爵位,即便是有雄辯的口才,亦不能據(jù)此而競相爭先,這就叫作用法度來治理。通過實力來進攻的,動用一分的力量就可以獲得十分的成果。通過空談來進攻的,動用十分的力量就會喪失百倍的利益。國家注重實力,就叫作通過困難的方式進攻;國家喜好空談,就叫作通過容易的方式進攻。
【姚注】
①十二者:察本段所列之六虱,如將“禮樂”“《詩》《書》”等合為一物,則總數(shù)不到十二;如皆分作兩物,則總數(shù)超過十二。此處不予細究,依原文譯作“十二種東西”。
②相先:競相爭先?!抖Y記·儒行》記:“儒有聞善以相告也,見善以相示也,爵位相先也。
鄭玄注:“相先,猶相讓也?!鄙w儒家推崇謙遜禮讓的品格,故《禮記·儒行》所記之“爵位相先”意指謙讓對方的爵位優(yōu)先,鄭玄注為“猶相讓也”是正確的。然法家所主張的,是建立根據(jù)功勞而非言談來封賞官爵的法治精神,與儒家所謂的謙虛禮讓毫無關(guān)系。故【13.3】中的“相先”是用其本意,即不能依靠雄辯的口才來爭先。
【13.4】重刑少賞,上愛民,民死賞。多賞輕刑,上不愛民,民不死賞。利出一空者其國無敵,利出二空者國半利,利出十空者其國不守。重刑,明大制;不明者,六虱也。六虱成群,則民不用。是故,興國罰行則民親,賞行則民利。行罰,重其輕者,輕其重者——輕者不至,重者不來,此謂以刑去刑,刑去事成;罪重刑輕,刑至事生,此謂以刑致刑,其國必削。
【白話】加重刑罰,減輕賞賜,那是君主愛護民眾,民眾也會拼死去爭取獎賞。加重賞賜,減輕刑罰,那是君主不愛護民眾,民眾就不會拼死去爭取獎賞。如果功名利祿只能由一個途徑獲得,那么這個國家就將無敵天下。如果功名利祿可以由兩個途徑獲得,那么這個國家就能獲利一半。如果功名利祿能由十個途徑獲得,那么這個國家就將難以保全。加重刑罰,可以嚴明重大的法制;法制不嚴明,那是因為有六虱在作祟。六虱成群作祟,則民眾就不愿意為君主所用。因此,興盛的國家,使用刑罰則民眾與君主親近,使用賞賜則民眾為君主所用。在使用刑罰時,有些國家采取的是對犯輕罪者使用重罰,有些國家采取的是對犯重罪者使用輕罰。如果是前者,就能使得犯輕罪者不會產(chǎn)生,犯重罪者更不會用,這就叫作用刑罰來消除刑罰,刑罰不用而事情辦成;如果是后者,對于犯重罪者施以輕刑,則刑罰就得不斷使用,而且犯罪的事還會持續(xù)發(fā)生,這就叫作用刑罰招致刑罰,這樣的國家就會被削弱。
【13.5】圣君知物之要,故其治民有至要,故執(zhí)賞罰以壹輔仁者,必之續(xù)也。圣君之治人也,必得其心,故能用力。力生強,強生威,威生德,德生于力。圣君獨有之,故能述仁義于天下①。
【白話】圣明的君主懂得事物的關(guān)鍵,所以他在治理民眾時能抓住最關(guān)鍵的東西。因此,通過掌握賞罰、專心農(nóng)戰(zhàn)來輔助仁德,這是其一以貫之的治國理念。圣明的君主在治理民眾時,必定能夠獲得他們的衷心擁戴,故而能使用他們的力量。實力能產(chǎn)生強大,強大能產(chǎn)生威信,威信能產(chǎn)生恩德,恩德是要從實力中產(chǎn)生出來的。只有君主才能掌握實力,故而能奉行仁義于天下。
【姚注】
①述:遵循,奉行。《說文解字》記:“術(shù),循也?!?/span>
【姚論】
仁義,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希望以此來教化民眾,平治天下??墒窃诜铱磥?,儒家的這種思想是迂腐而不切實際的,其結(jié)果必定是南轅北轍的。因此,在法家的絕大多數(shù)論述中,“仁義”都被視為負面用語,如在【3.5】中,“仁”被列為導致國家衰弱敗亡的“國有十者”之一;在【5.1】中,“慈仁”被稱作“過之母也”,被列為導致國家衰弱敗亡的“國有八者”之一??墒窃诜业挠行┱撌鲋校叭柿x”又成了正面用語,如 【7.4】記:“吾所謂刑者,義之本也;而世所謂義者,暴之道也?!薄?.5】記:“此吾以殺刑之反于德而義合于暴也?!辈贿^,法家所謂的“仁義”與儒家所謂的“仁義”是截然不同的。儒家認為“仁義”是平治天下所必需的手段,而法家認為“仁義”是平治天下后所出現(xiàn)的結(jié)果。在法家看來,如果以“仁義”為手段,就會導致“不仁義”的結(jié)果;如果以“不仁義”為手段,反而能夠產(chǎn)生“仁義”的結(jié)果。本段所說的“圣君獨有之,故能述仁義于天下”,亦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