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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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西蘭南島偏西的群山之中，總長近100公里的瓦卡蒂普湖像一條自由落體的蔚藍色長巾，從群山之巔的西北御風(fēng)而下，飄到一半長度，又似被風(fēng)吹動，往東揚起一段線條平緩曲柔的褶皺，形成幾處灣子，再徐徐向南垂落。皇后鎮(zhèn)，就坐落在這段湖中部曲折的湖岸。 六點多到達皇后鎮(zhèn)，天已黑下來。小鎮(zhèn)車如流水，燈火明亮。房東Jim來加油站為我們引路。其家就在湖灣半坡上，窗外就是湖景。家中陳設(shè)講究，雅致溫馨。這戶房東，我們又選對了！ 上樓見過Jim夫人Judy。Jim夫婦與我們年紀(jì)相仿，以前在東海岸城市但尼丁工作，丈夫是銀行家，夫人在奧塔哥大學(xué)任職。離職后搬到皇后鎮(zhèn)定居。兩個女兒已成家并有了自己的孩子，都沒有離開皇后鎮(zhèn)，就在父母近旁生活。Jim滿足地說：“我們是幸運的?！彼麄儎傆眠^晚餐，Jim 殷勤地問要不要一起喝點什么。很累，又一身旅塵，就委婉辭謝了。下樓來又有點后悔，這樣的機會不多，應(yīng)該接受。 第二天起個大早，自然是去禮拜日出。從陽臺下去，就到湖邊?？春γ娴纳筋^一點點被掃亮，云的顏色千變?nèi)f化，一夜酣睡的湖水開始被光柱喚醒，水波輕蕩。岸邊的樹，酡紅、金紅、亮黃、淺金、深綠，朝陽暈染下，透明的葉子如雜花生樹，亂人眼目，攝人心魄。
用過Jim準(zhǔn)備的精致豐富的早餐，旋即趕到瓦卡蒂普湖邊。先找到了乘坐蒸汽船的碼頭，然后在湖岸悠游。窄長形的湖面沿著十二座山峰迤邐向北延伸，云彩恣意涂抹著晴朗的天空，飛機也成了山和云的點綴。深邃的湖水像藍色的陳酒，令人不飲自醉。湖岸不少虬枝勁干的大樹，水邊有三五成群的野鴨。有少年在水面玩水上飛板。紅衣小女孩蹲在水邊逗水鳥。銀發(fā)男人不厭其煩地為老伴反復(fù)拍照。對對情侶忘情自拍。人們都在這里流連，流連的人們也構(gòu)成美好的風(fēng)景。 一位坐在草地上作畫的老者過來主動為我們拍合影。他說自己并不是畫家，也不是本地人，只因太愛皇后鎮(zhèn)，便長居在此，天天出來面湖而坐，不在作畫，在與這片湖山朝夕親近。 又有一位國內(nèi)朋友得知我們正在皇后鎮(zhèn)，傳來一則信息，說是有一位也是醉心于皇后鎮(zhèn)美景的青年藝術(shù)家，為了長情相伴，在此盤桓居留，特意在湖邊上放置一架鋼琴，黃昏來臨，他會帶著啤酒來到湖邊，脫下鞋子，對著湖山夕陽忘情彈奏，渴了，抿一口啤酒接著彈。有人走過，有人駐足，有的人會在帽子里放一點錢，感謝他的美好音樂。更多的人聆聽，流淚，沉思，在天籟琴音和夕陽美景里沉浸于自己的內(nèi)心，聽到自己潛伏心底的聲音。后來，一位克羅地亞的婚禮攝影師聽到了他的音樂，拿起相機拍下了照片，照片里，除了鋼琴家，還有一個小男孩在專注地聆聽。這張《夕陽下的鋼琴演奏》獲得了《國家地理》旅行者攝影大師賽十大優(yōu)異獎，而鋼琴家、攝影師、小男孩三人則發(fā)生了奇異的結(jié)緣。這個著名的鋼琴男人成為皇后鎮(zhèn)最動人的一道風(fēng)景。我們?nèi)サ臅r候，正是這位浪漫鋼琴家外出云游之時，無?？吹剑挥性谙胂笾醒a充那天人合一的絕美景觀。
中午11時登上TSS厄恩斯勞號百年蒸汽船?？磩e人的船票有55紐幣的，而我們的是99紐幣。這是為什么呢？先不管它，看船！古老的蒸汽船在上世紀(jì)初是作居民們擺渡交通之用，后用做游湖專輪。船身通體潔白，只有煙筒是耀目的紅色，就像是一位風(fēng)姿綽約的夫人頭戴紅色高筒禮帽，高傲又尊貴，游弋于湖面，成為當(dāng)?shù)刂牡诙匀伙L(fēng)景。事實上，當(dāng)?shù)厝说拇_也親切地稱呼老蒸汽船為“水上夫人”。湖水最深處469米，水體清潔，水質(zhì)經(jīng)測定指標(biāo)好過市面售賣的瓶裝水，可直接飲用。據(jù)說瓦卡蒂普湖由于形狀不尋常，而形成了獨特的“潮汐”現(xiàn)象，它使得水面每隔25分鐘就上升和下降約10厘米?？上М?dāng)時我們的肉眼沒能看出來。 湖兩岸都是山峰，最高的厄恩斯勞山海拔達2819米。鱗次櫛比排開，蒸汽船一路北去，逆光的一邊波光銳利，順光的一邊水色溫柔，兩岸風(fēng)光之美自是不可言狀。 船行約一小時，到達瓦爾特峰港口。上得岸來，舉目四望：霧繞青山，鮮花夾道，湖水如鏡，輕舟泊岸，樹木森森，牧場青青。憨萌的羊駝、機敏的紅鹿、肥胖的羊群、高大的馬匹在草場各居其所，悠閑自在。幾棟紅頂白墻的新西蘭式建筑參差錯落雜于其間。好一幅世外桃源畫卷。 一位身著牧羊人裝束的高個子俊俏男孩舉著牌子，吆喝著跟他去享用午餐。原來這就是99元船票客人的特權(quán)：包含一頓正宗新西蘭烤肉午餐！不能說這一頓BBQ有多么美味、豐盛了。用一句網(wǎng)絡(luò)語就是：史上無敵！新西蘭本地羊肉、小牛肉、牛排、豬肉、雞肉，蔬菜沙拉，面包，冰激凌和各式甜品，飲料，管夠。這票價，值了。 飯后有牧羊犬趕羊表演，剪羊毛表演。一只羊居然能剪出比自身體量多出兩倍多的一大堆羊毛！整個過程羊兒都很溫順，萌萌的小腦袋偶爾會左右扭動一番，輕而易舉就被剪毛工控制得服服帖帖。最好笑的是剪完后，剪毛工會拿出一面鏡子，讓驟然縮水一身禿皮的羊兒看看自己的新形象，還被詢問是否滿意。然后剪毛工拍拍它的屁股，羊兒就活蹦亂跳地跑回剪毛臺后面去了。
返程天色尚早，踱步進皇后鎮(zhèn)公園，發(fā)現(xiàn)這個當(dāng)?shù)厝说男⌒∫恋閳@也是淺水高樹，花艷葉紅，秋色迷人。 黃昏近了，在湖岸隨意一處草地面西坐下，和他一起看夕陽。歡欣的靜默中，看著對面山峰上空，夕陽如何一寸一寸落下山的背后，山崗被映照成一片近乎透明的金黃?；乜春?，小鎮(zhèn)已經(jīng)變成淡玫瑰紫的夢幻之城。這金色黃昏的寓意，最令人感動之處不在于輝煌的色彩，還有它走向隕落的從容和安詳。
第三天清早，告別Jim夫婦，先登鮑勃峰。坐天際纜車上山，在高高的峰頂俯瞰皇后鎮(zhèn)，又是一番大氣開朗，卓然不群的美麗。 鎮(zhèn)子建筑都依山而建，臨水而居。參差錯落，層次感極強。幾處湖灣給鎮(zhèn)子描出柔美的曲線，蔥郁繁盛的花木給造型質(zhì)樸的建筑，注入生動自然的情致。遠山起了云霧，柔化了線條剛勁的峰巒。天空除了淡云薄霧，還飄蕩著五顏六色的滑翔傘，勇敢的人們在這片天空下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
皇后鎮(zhèn)，這個原住民只有兩萬多的小鎮(zhèn)，被譽為最適合人居之地，蹦極運動的起源地，風(fēng)景絕佳之地……這些都沒錯。這片山水，在南半球晴天朗日之下，照樣有變幻的云，不羈的風(fēng)，深幽的湖，偉岸的山，蔥郁的樹，招搖的花。只是，在我眼中，因為有了溫煦的人居生活，有了人的身影和氣息，又比別處風(fēng)景的單純自然野趣，生出了幾多宜人的親切和溫暖，氤氳出亦世外亦人間的獨特韻致。在湖山之間詩意的棲居，人和自然互質(zhì)化，人的生活與自然的活動和諧共生，這種氣質(zhì)，或許，可用意態(tài)超凡，內(nèi)蘊從容來形容。 至今，黃昏來臨之時，我有時會想，皇后鎮(zhèn)的Jim 和Judy，此時該在陽臺上相對而坐，西下的斜陽照著手中的紅酒，酒色愈加醇厚晶瑩。鋼琴男人也該奏響那天籟琴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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