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炳東
上世紀50年代初,南方普遍開始了土改,進行清匪反霸,由地方派出土改工作組到各村去發(fā)動農(nóng)民,建立民兵組織,成立農(nóng)會。將地主手中的土地、糧食分給無地的農(nóng)民。同時收繳地主手中的槍支,裝備民兵。
土改資料照
1950年初秋,湖南常德有個較大的山村王家灣,進駐了工作隊,把土改、反霸搞得熱火朝天。這一天,農(nóng)民們白天里割稻、打場,吃罷夜飯后,便三三兩兩聚集在大門邊,似乎在等候什么。這時,村里打更的矮子王二邊打著鑼邊吆喝:“當——各家管事的,到祠堂開會斗惡霸地主啰!當——”于是聚在門邊的各家“管事的人”,便把夾衣往肩上一搭,竹煙筒往腰里一插,朝村外的祠堂走去。
到祠堂的不光有“管事的人”,不少細伢子、細妹子,愛湊熱鬧的婆婆、堂客也去了,把王氏祠堂擠得滿滿的。這個惡霸就是村里的首富王雅堂,他占了全村大半的土地、山林,甚至溪流。雖然村子里都姓王,一個祖先傳下來的,但是該交的租子,是多少就多少,一分都不能少。上山砍柴、撿個油茶子,他便大喊大叫。
所以工作隊一來,把“誰養(yǎng)活誰”的道理給農(nóng)民一擺,各個佃戶的情緒一下上來了:他王雅堂不插秧、不曬太陽、不收谷,憑什么坐在家里吃雞鴨魚肉?我們一年四季不得閑,倒吃不飽、穿不暖?幾個骨干聚攏起來,把王雅堂的威風打下去了。王雅堂原先喜歡手里提一根文明棍,現(xiàn)在把棍子收起來了。原先腰桿挺得筆直,現(xiàn)在佝僂著腰。所以莊稼人雖然白天收谷打谷累得很,可如今這谷是自己的,不用再交給王雅堂了,心里都樂開了花。
這個王雅堂,斗他他低頭,要地他交契,要財他開窖,可就是一口咬定沒有私槍,交不出來??墒牵跫覟车娜硕贾?,雖然他老子給他起個“文名字”,王雅堂卻是個“武行者”。從小愛舞槍弄棒,不用心讀書。他老子揪了幾次,也隨他了,心想亂世習武也不差,干脆給他找了個武師,天天教他。出師后,王雅堂自己也收了一幫小弟,當起了大哥。后來又買了一些槍支,找官府要了個名號,成立聯(lián)防隊。在附近一帶稱王稱霸,魚肉百姓。直到解放大軍來到縣城,王雅堂的聯(lián)防隊無形中解散了,槍支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問他,說是都被聯(lián)防隊中的外地人帶走了,十幾支槍也沒有了。他這話誰信?明明是想著變天嘛!村里民兵都很氣憤,在工作隊隊長老劉上區(qū)上開會那天,決定把王雅堂綁到祠堂里審訊。
翻身農(nóng)民審地主
于是,王家灣農(nóng)會主席王富貴帶著民兵來到王雅堂家里捉人。不料,遠遠就聽見王雅堂老婆在呼天喊地地大哭:“天啦!你一撒手走了,叫我們孤兒寡婦怎么過喲!”王富貴他們快步趕去,只見堂屋中間放了一副棺材,王雅堂直挺挺躺在里面,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青紅印子,僵直的身上套著他常穿的黑色長袍、黑西褲,頭上戴著禮帽,他以前經(jīng)常耍威風的那根文明棍放在他身邊。
民兵隊長王大毛當下火了,一邊罵著:“槍沒交就死了!”一邊伸出手去要扯王雅堂的衣帽。王雅堂的老婆、媳婦等,立即像發(fā)瘋一樣撲了上來,拉住王大毛,又哭又鬧,大喊:“人死了都不得安生!”王大毛渾身冒火,連喊:“放手!放手!”揮起拳頭又打不下去。王富貴上去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王雅堂家女人們的手扯開。王富貴拉著王大毛的手離開了。
頃刻間,王雅堂上吊自殺的消息就傳遍全村,男女老少都圍在王雅堂家門前看熱鬧。不一會兒,幾個平時與王雅堂說得上話的富裕戶,來磕了幾個頭,就匆匆離開了。王雅堂的堂客哭著說:天天逼他交槍,把他逼死了。村里大部分人都說:惡有惡報。不一會兒,棺材蓋就釘上了。幾個閑漢把棺材抬到村外祠堂邊的祖墳山埋了。閑漢們挖坑,抬杠、埋土、燒紙后,王雅堂的老婆給他們每人壹塊銀元,另做了幾個菜,請他們喝了幾杯酒。
王雅堂一死,冤無頭、債無主,鄉(xiāng)親們的熱情頓時消下去了。有幾戶富裕戶還說,農(nóng)會太狠了一點,不該把同宗同譜的王雅堂逼死。王大毛聽了此話,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大叫:“王雅堂呀,你沒吃個槍子就死噠,太便宜你了!鄉(xiāng)親們還有幾多賬沒有同你算清白!”
前年天大旱,人畜吃水都困難。王大毛家租田的收成不好,可王雅堂依然按老規(guī)矩收租,一粒租米都不能少。王大毛的媽苦苦哀求王雅堂,要求留一擔米過冬。王雅堂卻派來了“聯(lián)防隊”,提著槍來逼租,用槍托把大毛媽媽搗翻在地。王大毛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見媽媽被打,抄起扁擔就跟那些嘍啰打了起來。王雅堂帶人把王大毛抓進大院,毒打一頓,準備明天送縣里坐牢,罪名是:搶奪槍支,圖謀不軌。
大毛的父親托人求情,要求王雅堂看在同祖同宗和大毛年輕的份上,放過大毛。王雅堂說交50塊大洋,就放過大毛。大毛父親只得上山去打獵賣錢,卻不想被野豬頂下山崖,摔死了。大毛媽媽痛夫痛子,急火攻心,眼睛一下看不見了。大毛18歲的妹妹苦妹子,只好上門去求王雅堂放過哥哥。王雅堂當即放了王大毛,卻把苦妹子留下來。不想,第二天一早,人們發(fā)現(xiàn)苦妹子死在村外水塘里,媽媽悲傷不過,也投水而死。
“富貴叔,干脆把王雅堂的尸骨挖出來,也搞個伍子胥鞭尸,讓鄉(xiāng)親們解解恨、鼓哈子勁!”王大毛擂著桌子,對農(nóng)會主席說。
“解恨倒容易??墒侨怂懒碎_不得腔,槍還是追不到手。不如把他家女客提來審問,王雅堂的事,她們總該曉得一些吧?”
他倆正說著,矮子王二慌慌張張地撞進來說:“不得了啦,出邪門啰,村子邊上幾口井里的水一起黑得發(fā)臭了?!?/span>
幾個人一起去到井那里去,只見村里好多人正圍著井臺議論:“這是百年難得碰到的怪事,會不會有么的災害發(fā)生?”
“只怕是分了地,改了地界,得罪了龍王爺吧?”
“我本來不想說,怕別個講我造謠,現(xiàn)在我也講一件怪事!”村里一個老塾師在人群里說:“昨天半夜里,我起來拉尿,遠遠聽到祖墳山那邊有哭的聲音……”
矮子王二也心有余悸地對王富貴說:“主任啊,通知開會、守夜這事我不搞了!”
“為什么?”王富貴問。
“我硬是碰到鬼了。我不是講胡話。王雅堂死后那幾天晚上,我敲過二更,親眼看到有一個黑影在大毛家門口一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賊,追上去。可是那個影子飄飄悠悠走路的架勢,太像王雅堂了,走到祖墳山那里一沉,就不見了。”
“他要是敢來,老子就抓起他,問他槍藏到哪里?”王大毛話是這么說,心里也很吃驚:王雅堂埋起來后,自己的氣實在難消,把王雅堂的青石墓碑挖出來,推倒在路上墊坑,讓路人踩踏。可是一天功夫,墓碑突然不見了。王雅堂的堂客和媳婦肯定抬不起。王雅堂兒子跟蔣軍跑了,那會是誰干的?王雅堂一家,現(xiàn)在誰愿意攏邊?難道是那個“鬼”?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心驚,越說越膽顫。還是農(nóng)會主席王富貴開導了大家?guī)拙?,找來幾個后生掏井,大家才散去。經(jīng)過干部說服,矮子王二也沒有辭去打更的差事??墒?,再打鑼開會,來的人稀稀拉拉的。
富貴和大毛見此情況,一時也沒有了主張,決定到區(qū)上請工作隊長老劉回來拿個主意。
開完會,大毛和幾個民兵在農(nóng)會值班,王富貴一人往村里走。農(nóng)會就設在村外祠堂里,離村子還有一段路。天上一彎新月,時而隱沒在云層里,時而向大地灑下銀輝。村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打更聲。王富貴不經(jīng)意地朝墳山一撇,猛然間發(fā)現(xiàn)進墳山的小路上有一個黑影,個子高高的。王富貴好奇地站住,看個明白。不料那個黑影飄飄悠悠向他走來,月光一出現(xiàn),看起來像是王雅堂,身穿長袍,戴著禮帽,又提起文明棍。
王富貴頭皮發(fā)麻,嗓子里像堵上東西,喊也喊不出來,渾身發(fā)軟,只一個勁地倒退。那身影悄無聲息地離他越來越近,王富貴這才想起要跑,一轉(zhuǎn)身,竟跌倒在地。這一跤把他摔醒了,立馬爬起來,沒命地逃進家里,把門插上,又用棍子把門頂?shù)盟浪赖?。第二天,便頭昏、眼花,起不了床。
王富貴晚上撞到“鬼”了,第二天全村都曉得了。大毛與鄉(xiāng)親們來富貴家探望,只見懂中醫(yī)的老塾師正在給王富貴把脈:“怒傷肝、老傷心,你這是驚懼傷膽、膽傷則……”老塾師還沒有說完,矮子王二急沖沖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怪了……怪了……螞蟻排成字……”人們跟著王二趕到村前大樟樹下,只見許多螞蟻密密麻麻擠在一起,依稀出現(xiàn)不吉利的字。大毛氣得大喊一聲“螞蟻也造反”,上去用腳亂踏,又到田里抓起一把稻草,點燃后蓋在螞蟻上,然后大步流星到區(qū)上找老劉去了。
農(nóng)民在土改中分到田地
這么一鬧,王家灣人心惶惶,謠言四起,說王雅堂家動不得。蔣軍還會回來,王雅堂兒子會帶兵回來報仇。許多人家生怕王雅堂“鬼上門”,連忙找老塾師寫字,在門口貼張“吉星高照”的紅帖子,還有的人把從王雅堂家分得的大米封在缸里,分到王雅堂土地的人家也不打算栽種什么,有幾個民兵想找大毛把梭鏢交了。
王大毛到區(qū)上找到劉隊長,顧不上喝劉隊長遞上的水,把王家灣這幾天發(fā)生的事,說給劉隊長聽。劉隊長聽完大毛的匯報,拿出煙卷給大毛一支,自己一支,點上火,不說話,瞇起眼抽起來……
一支煙抽完,對大毛說:“我們老家有句話'狼死留皮,人死變泥’,大毛同志,你也相信鬼嗎?”
“原來我也不相信的,可是富貴叔硬是看到王雅堂的鬼魂顯靈噠,打更的矮子王二,養(yǎng)牛的李老倌,也都碰到過這個鬼,你不信也得信啊?!?/span>
“你也見過?”
“我沒見過,但我倒想親眼看看這個鬼,可大家說我殺氣重,鬼怕我,不敢相見!”
劉隊長忍不住哈哈大笑:“可見,鬼是怕人的,特別是膽大殺氣重的人?!?/span>
“這……到底是哪么一回事?”
“我懷疑王雅堂是不是真死了?”
“那家伙確實死噠,我親眼看見他的尸體!”
“你親眼看見把他釘進棺材里下葬了嗎?”
“那倒沒有……”
劉隊長又把水遞給王大毛,輕聲說:“今晚我們就趕回王家灣,去看看王雅堂到底是人是鬼?你先回去放出風聲,說工作隊還要開幾天會才能回村,讓農(nóng)會和民兵暫停活動,等工作隊回村再說。我們來這么干,你看如何?”說完兩人商議起來……
工作隊暫不回村的消息傳開后,民兵們把梭鏢、大刀都交還給農(nóng)會,連隊長王大毛也把破被子從祠堂搬回了家。
入夜,王家灣死氣沉沉,家家戶戶都把門窗關得鐵緊,村外的祠堂更是不見人影,連狗子也不叫了。
王大毛帶著幾個民兵,悄悄地從村邊一戶人家的屋子后門出去,迎接劉隊長他們。劉隊長立即把人員分為幾路,一路摸到祖墳山,盯住王雅堂的墳墓,另一路埋伏在祠堂里,還有劉隊長與大毛幾個人,隱蔽在王雅堂家四周。
午夜過后,淡淡月光下,一個矮小的建黑影出現(xiàn)在王雅堂家院墻邊,躲躲閃閃地向里面窺探。過了一會兒,那黑影走向王雅堂家門口停住,敲響打更的梆子。啊,是矮子王二!監(jiān)視的人沒有驚動他,只派一個人跟在矮子后面盯梢。梆子聲漸漸在村西頭消失。那個跟蹤的民兵回來報告:沒看見王矮子干什么,他回到自己屋里了。
片刻過后,王雅堂院墻拐角處,閃出一個影子,細長個兒,戴一頂又高又尖的白帽子,儼然像戲里的無常鬼。那個影子身手不凡,后退幾步,一個助跑,一下攀上墻頭,跳進王雅堂家院內(nèi)。
“像王雅堂嗎?”劉隊長輕聲問大毛。
“高矮差不多。王雅堂身架比他大些?!痹掃€沒有說完,院門輕輕打開,那影子又從門里鉆出來,一溜煙兒向村外奔去。劉隊長拉起大毛尾隨而去。村里的狗被驚動,叫了起來。那影子聽到背后有腳步聲,突然停住,轉(zhuǎn)身過來。月光下,白色的尖帽子,白色的臉,眼睛處兩個黑眼圈,看不見眉毛,這個“鬼”迎著大毛,無聲無息地走過來,突然嘴里吐出一條紅紅的長舌頭,還“絲絲絲”發(fā)出怪聲,兩手張開,有芭蕉扇那么大。大毛不禁后退幾步。轉(zhuǎn)眼一想,劉隊長就在旁邊,還帶著槍,怕么的!
大毛手持梭鏢,猛撲過去。那“鬼”先怕了,扔下兩手握住的“大手掌”,轉(zhuǎn)身繼續(xù)跑,不想劉隊長乘“鬼”恐嚇大毛的時候,已繞到他身后?!肮怼币豢刺硬涣?,往下一蹲,擺出馬步樁,拉開架勢。王大毛不等對方施展身手,一梭鏢刺過去,那“鬼”的頭正擺向劉隊長那里,注意劉隊長手里的短槍。大毛的梭鏢刺來,他起身想躲,恰好被梭鏢扎中腹部,“鬼”“哎吆”一聲倒在地上。王大毛奇怪,梭鏢像扎到石板上,震得手疼。
劉隊長一個健步跳過去,把“鬼”的白帽子一扯,沒想到就是一個面具,“舌頭”“臉”一起拉下來了。在月光下,王大毛認出此“鬼”是王雅堂的大徒弟,綽號“小霸王”。小霸王深吸一口氣,原來梭鏢扎正好在他寬腰帶前面的銅片上,把他扎倒了。
小霸王“哇”地大叫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一個飛腿踢向劉隊長的臉面,劉隊長躲閃不及,被踢中下巴,倒在地上。小霸王剛想去奪槍,大毛一個健步?jīng)_上去,又一梭鏢扎去,小霸王腰一閃,躲過了。左手順勢抓住梭鏢桿一扯,把大毛帶了過來。右手拔出腿上插的匕首,朝大毛扎去。大毛一掙,扎中右臂。小霸王把梭鏢一丟,還想再扎大毛,“呯”一響,劉隊長掙扎著抬起身子,對準小霸王開了一槍。
因為大毛與小霸王挨得近,劉隊長頭也暈暈乎乎,怕誤中大毛,這一槍并沒有打中小霸王。小霸王嚇了一大跳,忙向田野撒腿就跑。劉隊長搖搖頭,清醒一下,對準小霸王的腿打了一槍,小霸王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槍聲驚醒了王家灣的人,人們越加害怕,生怕“鬼”找上門。矮子王二被槍聲驚到了,他晚上打更不睡覺,黑白顛倒了,晚上特別精神。他披件破衣服,出門看個究竟。他沒走多遠,卻猛地發(fā)現(xiàn)有個黑影慌慌張張朝村西跑來。他一見愣住了,發(fā)現(xiàn)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穿長袍、戴黑禮帽的大塊頭王雅堂。頓時,他握緊了拳頭。
原來,王矮子以前并不矮,他自小在王雅堂家打長工,30多歲娶了個外鄉(xiāng)人為妻。誰知道那年過年三十,矮子出去給王雅堂買年貨,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老婆吊在梁上。問左鄰右舍,鄰居悄悄地告訴他,被王雅堂侮辱了,含恨尋了短見。王二聽了,抄起鋤頭就要找王雅堂拼命。不料剛進二門,就被王雅堂的徒弟一棍打在背上,落下殘疾,腰挺不直了。
王矮子干不重活,只得忍氣吞聲,干起了打更。雖然見了王雅堂低眉順眼,到了睡覺時總會想自己懷孕不久的老婆,往往夢見老婆帶著孩子被王雅堂一腳踢下山崖或推下水塘,矮子醒來都是仇恨傷心。王雅堂被斗,他心里非常痛快。但是,王雅堂把槍藏起來,并說蔣軍還會回來,又讓他心有疑慮。王大毛不管不顧,逼王雅堂交槍,讓其上吊,矮子表面還是不動聲色,還顧忌王雅堂的兒子。
王雅堂自殺后,村里鬧鬼,矮子王二心想:“死了還要變鬼害人,我沒有搞死你報仇,就搞死你的鬼!”于是,每晚打更總帶一竹筒雞血,在王雅堂家轉(zhuǎn)幾圈,想壓壓“鬼”的邪氣。
王雅堂一見矮子王二擋住路,一手扼住王二的脖子,讓王二出聲不得,一手握著手槍。王二兩手去掰,覺得王雅堂的手熱乎乎的,不像人們常說的“人死尸涼”。又發(fā)現(xiàn)王雅堂在月光下拖著一條長長的黑影,也和“鬼行無影”的俗話不符,恍然大悟,肯定這就是王雅堂本人,王雅堂還沒有死!
他松開手,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意思是有話要說。王雅堂放開手,王二清了清嗓子,小聲說:“老板,四下里都有人要抓你,你跑不脫,不如到我屋里躲一下吧?!蓖跹盘们榧保瑏聿患岸嘞?,掏出來一個金戒指,塞到王二手里。王二裝作很歡喜的樣子,把王雅堂藏到屋里一個大櫥柜里,王二把櫥柜鎖了起來,又順手把裝雞血的竹筒櫥柜門前,抄起鑼快步出門了。
再說劉隊長給王大毛包扎好傷口,看見小霸王雙手抱著右大腿直哼哼,要小霸王自己扯條衣服把傷口扎好,讓小霸王拖著一條傷腿向王家祠堂爬去。爬慢了,王大毛就用梭鏢扎小霸王的屁股。劉隊長嘴里還在出血,也就不管王大毛干什么。
到了祠堂,埋伏的人一起圍攏過來,都罵小霸王:“原來是你在裝神弄鬼!”
幾個民兵拳腳相加:“這回要你真的變成鬼!”
小霸王吃不住打,磕頭求饒:“莫打、莫打……不是我……是王雅堂。”
大家忙問:“王雅堂不是死了噠?”
“沒、沒,他躲在家里的地窖里?!?/span>
劉隊長留下一個人看住小霸王,帶著工作隊員和民兵跑出祠堂去抓王雅堂。還沒有進村,就聽見矮子王二邊打鑼邊大喊:“捉鬼吆!捉鬼吆!”王二一見到劉隊長,興奮得拉起劉隊長就朝家里跑。哪曉得一進屋,就見櫥柜門大開,人逃了。幸好王雅堂逃走時碰翻了裝雞血的竹筒,踩了一腳雞血,大家便沿著血印追去。
王雅堂逃出王二家,穿著長袍跑不快,想脫下長袍又擔心被追上。跌跌撞撞跑到村邊,停下來喘口氣。他轉(zhuǎn)過身來向村里望去,不想被墳地里趕來的民兵和工作隊員用槍托砸暈了……
第二天,天剛剛亮,王二就敲鑼大喊:“開會了,捉到'活鬼’王雅堂了!大家都去看??!”
鄉(xiāng)親們來到祠堂前的禾場,只見劉隊長和民兵、武裝的工作隊員都站在祠堂門口。王雅堂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邊上站著兩個持槍工作隊員。原先埋他的棺材放在禾場上,沾滿泥土。棺材被打開,里面是步槍和子彈。
斗地主
王大毛受傷的手臂已被紗布纏好,另一只手提著王雅堂的手槍,走到王雅堂跟前,厲聲喝道:“講,把鬧鬼的事老實交代!”
“是我在井里丟噠染料,讓水發(fā)黑:也是我在樟樹邊上用豬油寫字,逗引螞蟻……”
至此,王雅堂詐死裝鬼的事兒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