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縣的劊子手徐三寬雖然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但二十出頭了也沒說上親事。
徐三寬覺得是因為自己做了劊子手,姑娘們怕他,才娶不上媳婦的,便和師父劉茂商量,想改行做點別的。
劉茂摸著胡子,嘆氣道:“不做劊子手,你能做什么呢?”
師娘王氏的心地特別好,見徐三寬為娶媳婦發(fā)愁,就想把娘家的侄女說給徐三寬。
王氏特地為徐三寬的事情去跑了一天,回來拍著徐三寬的肩膀,笑道:“筑好'鳳凰巢’,引來'金鳳凰’,你連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怎么能說上媳婦呢?你攢點錢,師娘再借點錢給你,買間屋子,我侄女就肯嫁給你了?!?/p>
徐三寬聽了,高興得連忙點頭。
徐三寬的爹娘先后得了重病,為了給父母治病,徐三寬連房子都典當了出去,可還是沒能救回爹娘的命。
如今徐三寬住在一間破破爛爛的茅草屋里,也的確是很難讓姑娘愿意嫁給他。
知道了緣由,徐三寬有了希望,干勁十足,天天攢錢,就盼著把錢存夠了,買間屋子好娶媳婦。
這天,有個叫李秋的死囚犯就要被砍頭了。徐三寬去把李秋從死囚房里提出來。
徐三寬進了死囚房,發(fā)現(xiàn)李秋正在慢條斯理地吃著最后一餐。
因時間還來得及,徐三寬沒有催促李秋,還貼心地給他倒酒,叮囑李秋多吃點。
李秋味同嚼蠟地吃了點東西,突然眼睛紅紅地問徐三寬:“你砍頭疼嗎?死我不怕,但我怕疼!”
徐三寬有點哭笑不得,但也很可憐李秋。
李秋因為殺了妻子孟九娘,被判了秋后處斬。
這李秋也算新山縣的知名人物,孤身一人來到新山縣,年過四十了才娶了年輕貌美的孟九娘為妻。
雖然孟九娘是青樓女子,但李秋并不在乎她的出身,仍然對她愛如珍寶。
誰知,新婚不到兩個月,孟九娘竟然被他給殺了。
李秋到官府投案自首,縣令大人問李秋為何要殺孟九娘。李秋慘然一笑,怎么也不肯說原因。
縣令大人便猜測是因為孟九娘不守婦道,李秋憤而殺人。還告訴李秋,若是如此,就可以不判李秋死刑。
李秋連忙搖頭,說孟九娘沒有不守婦道。再問,李秋又不肯說了。
雖然李秋不肯說殺人原因,但殺人是事實,縣令大人就判了李秋死刑。
李秋關在死囚房里,因為在新山縣無親無故的,除了他的老仆李五不時來送點衣物吃食,便沒有一個人來看他了。
徐三寬見李秋可憐,便時常照應一下他。
今天李秋要被砍頭,徐三寬特地早點來死囚房,想讓李秋多喝點酒,免得等會兒太害怕。
見徐三寬一直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憐憫地看著自己,李秋苦笑起來:“不要可憐我,我是該死之人……只希望你等會砍頭的時候,動作利索點……我……我是……真的怕疼……”
說著,李秋聲音發(fā)顫,眼淚一串串地滾落進了酒杯里……
這時,兩個衙役進來催促徐三寬了。
徐三寬擺擺手,示意衙役別催,讓李秋再多喝幾杯酒。
李秋拎起酒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喝完酒之后,把酒壺好好地放在桌子上,慘然一笑,長嘆道:“這都是命?。 滨怎咱勠劦刈吡顺鋈ァ?/p>
李秋被斬后,只有李五來給李秋收尸,徐三寬連忙過來幫忙。
埋葬好李秋后,李五突然來找徐三寬,把一串鑰匙和一張房契交給了徐三寬。說是李秋生前說了的,要把房子贈給徐三寬。
徐三寬驚訝極了,連忙拒絕:“無功不受祿,我怎能無緣無故地接受這么貴重的東西?”
李五把鑰匙和房契一把塞進徐三寬的懷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老爺說了要送給你的?!闭f完就連忙走了。
徐三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揣著鑰匙去李秋家,看看是怎么回事。
來到李秋家,徐三寬發(fā)現(xiàn)房子挺寬敞,用具也十分齊全,就是很久沒有人住了,到處都是灰塵。
徐三寬覺得很奇怪,李五為何不在這里住呢?
這時,從隔壁走出來一個大嫂,見徐三寬愣愣地站在李秋的家門口,好心地提醒徐三寬:“這戶人家已經(jīng)大半年沒有人住了,你找誰啊?”
徐三寬問大嫂知道李五嗎?
“哦,你說那個老仆啊!他家太太被殺后,他只在里面住了兩天,就著急忙慌地搬走了。也難怪,這樣死了人的房子,誰敢一個人住在里面?”大嫂感嘆道。
“那大嫂知道李五住在哪里嗎?”徐三寬問道。
大嫂搖搖頭:“那個老仆不是我們本地人,不太搭理我們的,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住?!?/p>
徐三寬只好把門鎖上,一頭霧水地來到師父劉茂家,告訴師父李秋贈房這件事,讓師父師娘拿個主意。
王氏一聽就高興地笑了:“這不是想瞌睡就來了枕頭嗎?這下好了,有了房子,你可以去向我的侄女提親了。”
劉茂沉吟了半天,卻道:“李秋無兒無女的,在新山縣又沒有親戚六眷,你平時肯照應他,他把房子贈給你也是情有可原。不過,你還是要找到李五,問清楚是怎么回事,別到以后有麻煩。”
“可李五不知到哪里去了?”徐三寬憨笑道。
“你傻呀,到衙門里找?guī)讉€兄弟去打聽一下,不用半天,保證把李五找出來?!眲⒚瘺]好氣地拍了拍徐三寬的頭。
徐三寬摸著腦袋,呵呵一樂,飛跑著去衙門找衙役打聽李五去了。
幾個衙役利用巡街的時候,找了人打聽李五,果然打聽到了他的去向。李五已經(jīng)背著包袱出了縣城,往南走了。
李五已經(jīng)走了,房子空著沒人住?,F(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秋時節(jié),徐三寬的茅草房四處漏風,冷得他半夜起來披著被子又蹦又跳。想了又想,徐三寬還是把房子打掃干凈,住了進去。
第一天晚上,睡在寬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徐三寬高興得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晚上,因為頭天晚上沒有睡好,徐三寬睡得特別香。
睡到半夜的時候,從墻角冒出來一股陰風,在地上打著旋,慢慢地靠近著徐三寬。
在距徐三寬不到半米的地方,陰風停了下來,四處轉(zhuǎn)悠著,似乎不太敢靠近徐三寬。
過了一會,陰風化成了一個女鬼,伸著脖子對著徐三寬吹氣。
徐三寬睡夢中覺得腦袋上有一股陰冷之氣,不自覺地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繼續(xù)打呼嚕。不過,睡著睡著,覺得憋氣,徐三寬不由自主地又把被子掀開了。
女鬼對徐三寬道:“喂,別睡了,起來和我說話呀!”
女鬼對著徐三寬喊了一遍又一遍。不過徐三寬根本聽不到,只覺得耳朵那里有風在吹,翻了個身又睡。
女鬼凄凄慘慘地繼續(xù)道:“你起來啊,告訴我,李秋為何要殺我?”
喊了好幾遍,見徐三寬一直在睡,根本沒有理會自己,女鬼嘟起嘴巴,伸著脖子,對著徐三寬的腦袋拼命地吹起氣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徐三寬,只覺得有股冷風在腦袋上吹來吹去的,很不舒服,伸出手去,拍了兩下,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女鬼猝不及防,被徐三寬的陽氣所逼,被拍飛了出去,氣得直跺腳,陰慘慘地道:“喊你半天都不理我,非把你吹醒不可……”又過來對著徐三寬的腦袋吹氣……
第二天,徐三寬覺得頭昏目眩的,很不舒服,太陽老高了才從床上爬起來。
這時劉茂和王氏提著東西來看徐三寬了。
見了徐三寬,兩人嚇了一跳,王氏更是失聲驚叫起來:“你怎么啦?為何臉色那么難看?”
屋里有鏡子,徐三寬照了照,也嚇了一跳。只見自己臉色煞白,眼圈發(fā)黑,嘴唇發(fā)紫,竟像一個患了重病的人。
王氏嗔怪徐三寬道:“生病了也不告訴師娘,師娘這就去給你請個郎中來。”說著就要走。
徐三寬連忙攔住了王氏,搖頭道:“昨天晚上我還好好的,睡一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p>
一聽這話,劉茂皺起了眉頭,問徐三寬道:“睡覺的時候,可有什么異常?”
徐三寬愣愣地道:“什么異常都沒有,就是總覺得腦袋涼颼颼的??赡苁谴皯艏埰屏耍酗L灌了進來。”
劉茂道:“傻三寬,窗子離你睡覺的床遠著呢,就算大開著也不會讓你的腦袋涼颼颼的?!?/p>
王氏驚訝道:“那三寬感覺涼颼颼的是怎么回事?”
劉茂沉吟了一會,道:“可能是遇到了臟東西了。孟九娘就被李秋殺死在這個房子里……”
劉茂的話讓王氏瑟縮了一下,連忙拉著徐三寬就往外走:“三寬啊,咱不在這里住了,太嚇人了,你到師娘那里去住幾天?!?/p>
徐三寬不好意思地搖頭。師父家住得緊巴巴的,要是好住,徐三寬早就住進去了。
劉茂也搖頭:“得想法子把房子弄干凈了才是長久之計?!?/p>
王氏眼睛一亮:“去五花觀請紫陽真人,他一定有辦法?!?/p>
徐三寬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個時辰,人才舒服了一些,臉色也好看了許多,連忙到五花觀去請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才進屋就皺起了眉頭:“這屋里的鬼魂執(zhí)念極深,如果讓貧道驅(qū)趕,要么她魂飛魄散;要么她暫時離去,以后化成厲鬼來報復?!?/p>
徐三寬既害怕又有些不忍:“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紫陽真人點頭道:“如果請到洗屋女,就沒問題了?!?/p>
“洗屋女?”徐三寬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稱呼,驚異極了。
“洗屋女身具陰陽眼,能看到鬼魂,并和鬼魂溝通。因她們總是幫人清潔家宅,所以被稱為洗屋女。”紫陽真人解釋道。
“那不是和道長一樣的嘛!”徐三寬不解道。
“不一樣!貧道只能感知到鬼魂,并不能見到他們,更不能和他們溝通?!弊详栒嫒四托牡馗嬖V徐三寬,“比如,這房子里就有一個鬼魂,但貧道只能感知到她,卻不能見到她,也不能和她對話?!?/p>
一聽紫陽真人這話,徐三寬更是毛骨悚然,決心這天晚上,怎么也要到師父家里去擠一晚。
紫陽真人繼續(xù)道:“貧道能做的,就是擺下陣法,驅(qū)趕鬼魂。若這個鬼魂不能抵擋貧道的陣法,她就會魂消魄散;若她能抵擋得住,就會逃走,化成厲鬼再來……”
“那洗屋女呢?她能做什么?”徐三寬問道。
“她們從來不驅(qū)趕鬼魂,而是和鬼魂溝通,替鬼魂完成心愿。這樣鬼魂就能安心地去投胎,而所有的后患也就沒有了。”紫陽真人道。
“還請道長告訴我,洗屋女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我這就去找她?!毙烊龑捳\心誠意地問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閉上眼睛,掐指算了算,道:“你往西北方向去尋,遇到和火有關的事就停下來去打聽,應該就能找到了?!?/p>
徐三寬謝過了紫陽真人,去師父家里擠了一晚,又到衙門去告了假,連忙往西北方向走去。
一連走了好幾天,已經(jīng)出了新山縣了,徐三寬也沒有遇到什么和火有關的事。
徐三寬真想轉(zhuǎn)身回去,不再管那間房子的事了??梢幌耄约阂驗闆]有房子,連媳婦都娶不到……再說,那個茅草屋也沒法過冬……嘆了口氣,只有繼續(xù)往前走。
又走了兩天。這天,徐三寬來到了一個鎮(zhèn)子上,聽到有人在議論某處走了水,不禁喜形于色。
走了水不就是遭了火災嗎?走了這么多天,終于聽到和火有關的事了。
徐三寬抑制住心里的喜悅,連忙向人打聽起火的事。
有個飯館里的小二知之甚祥,告訴徐三寬,那個起火的人家姓梁,忒不是東西。
原來,在離鎮(zhèn)子不遠的地方,有個叫三里屯的村子。村里有個叫梁河的,家境富裕,不過為人很是吝嗇,大家都不怎么喜歡和他交往。
前些日子,梁家突然走了水,大家都跑來幫著救火,梁河卻怕有人趁亂拿走他家的東西,不許眾人救火,只許梁家的下人們救。
結(jié)果梁家的下人們救火不及,眼看火勢越來越猛,這時梁河才著了急,求大家?guī)兔然稹?/p>
鄉(xiāng)親們心都寒了,賭氣不肯救。這時有個叫儲大力的外鄉(xiāng)人經(jīng)過,見梁家起火,而眾人卻束手圍觀,不禁義憤填膺,仗著有功夫在身,進入火場,搶救了不少東西出來。
梁河見此,眼珠子一轉(zhuǎn),哭著告訴儲大力某處房子里還有個兩三歲的孩子沒救出來。
眾人一聽,就知道梁河在撒謊,他家根本沒有那么小的孩子。而且因為失火是在白天,梁家的人都跑了出來。
可眾人還來不及阻止儲大力,儲大力聽到還有孩子在房里,心急如焚,已經(jīng)又沖進火場里去了。
儲大力在房子里找了一會兒,沒有發(fā)現(xiàn)孩子,急得大喊。
這時梁河才扯著嗓子告訴儲大力,房里的床下有個匣子,要儲大力幫著把那個匣子拿出來。
儲大力拿到了匣子,正要出去,這時,一根橫梁砸了下來,正好砸在儲大力的背上,儲大力被砸暈了過去,匣子卻被他護在了身下……
眾人一看儲大力有危險,連忙上前幫忙,把儲大力救了出來。
梁河卻只顧著那個匣子,緊緊地把匣子抱在懷里,看都沒看儲大力一眼。誰知,走得太匆忙了,不知被誰絆了一腳,摔倒在地,匣子脫手飛了出去,里面的金元寶撒了一地。
眾人嘩然,這梁河騙儲大力冒險進火場,原來是為了這匣子金元寶啊!
儲大力受了很重的傷,眾人都說梁河應該拿錢出來給儲大力治傷。
梁河卻不肯。他說儲大力是自己主動去幫忙搶救東西的,他又沒有求他。
大家說儲大力受傷是因為梁河騙他進去拿金元寶。
梁河厚著臉皮說:“我騙他就信了,說明他沒腦子……”
聽到這兒,徐三寬氣憤不已,連忙問小二:“后來儲大力怎么樣了?”
這時掌柜的叫小二過去招呼客人,小二只匆匆地告訴了徐三寬一聲“儲大力死了”,就急急忙忙地走開了。
難道儲大力就那么死了?那個梁河就那么心安理得?徐三寬抓心撓肺的想知道下文,眼睛跟著小二轉(zhuǎn)。
小二端著菜經(jīng)過徐三寬身邊,眼睛一瞥,看到一個十七八歲,身材高挑,相貌清秀的女子進了飯館,馬上告訴徐三寬:“去問她,她最清楚。”
徐三寬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獨自一人大大咧咧地進飯館吃飯。
女子似乎來飯館很多次了,神態(tài)自若地點著菜。
徐三寬猶豫了一會,慢慢地蹭到了女子身邊,漲紅了臉,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請你吃飯!”
沒想到女子大方極了:“好啊!”
徐三寬立刻不那么拘束了。等女子吃完了飯,徐三寬付了錢,女子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徐三寬說是想知道儲大力死后的事。
女子十分意外地看了徐三寬一眼:“就這個?”
徐三寬愣愣地點頭。
女子笑了,招呼徐三寬坐下,告訴徐三寬,儲大力死后,他的家人找了來,梁河昧著良心,只拿了五兩銀子給儲大力的家人埋葬儲大力。
儲大力一家人全靠儲大力給人保鏢過日子,如今儲大力沒了,一家子都不知道如何生活下去。
儲大力因此不肯去投胎,一直纏著梁河。
“梁河做什么都不順,而且疾病纏身,就求到了我頭上,想讓我?guī)兔?,勸儲大力去投胎?!迸诱f道。
徐三寬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你,洗屋女?”
女子淡淡地點了點頭,自我介紹道:“我叫衛(wèi)小青?!?/p>
徐三寬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p>
“你也被鬼魂纏上了?”衛(wèi)小青很隨意地問道。
徐三寬就把李秋贈房,自己睡了兩晚,身體不適的事情告訴了衛(wèi)小青。
衛(wèi)小青道:“房里的鬼魂肯定是孟九娘,她一定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所以才羈留在人世間,不肯離去?!?/p>
徐三寬請求衛(wèi)小青幫一幫自己。
衛(wèi)小青非常爽快地答應了,要徐三寬收拾好東西,她回去準備一下就出發(fā)。
沒想到衛(wèi)小青如同男兒一般爽朗,徐三寬喜出望外,高高興興地去收拾東西。
衛(wèi)小青做男子打扮,和徐三寬一路同行。途中,徐三寬又問起了儲大力的事。
衛(wèi)小青告訴徐三寬,梁河開始舍命不舍財,后來連他最心愛的小兒子也重病纏身的時候,終于答應了儲大力的要求,把那匣子金元寶賠給了儲大力的家人,儲大力這才去投了胎。
徐三寬唏噓不已。
趕了幾天的路,兩人回到了新山縣。衛(wèi)小青直接住進了李秋家,告訴徐三寬,等她把孟九娘勸走了,徐三寬就可以住進來了。
晚上,衛(wèi)小青沒有睡覺,而是喝著茶,靜靜地等著。
孟九娘從墻角冒了出來,見衛(wèi)小青笑著看著自己,驚愕道:“你看得見我?”
衛(wèi)小青笑著點頭。
孟九娘更驚訝了:“你不怕我?”
衛(wèi)小青緩緩道:“我是洗屋女,專為幫你而來。”
孟九娘高興極了:“那就好,你幫我查一查,我相公李秋為何要殺我。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為何會被殺。只要把這個弄清楚了,我就可以安心地去投胎了?!?/p>
衛(wèi)小青問道:“你和李秋是如何結(jié)為夫妻的?婚后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孟九娘凄慘一笑:“我原來是青樓女子。后來得了病,老鴇要把我賤賣給一個行腳商人。這時李秋來了新山縣,見我可憐,就把我贖了出去,還給我治好了病。我是真心感激李秋的,主動要求給他做妾,打算服侍他一輩子。”
“可我聽說李秋是娶你為妻,并沒有把你做妾。”衛(wèi)小青道。
“我自知出身風塵,不配為妻,是李秋主動提出來,要娶我為妻……當時,我是真的很高興,那時,李秋對我也是真的好……”孟九娘說著,眼淚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婚后你們可有頻繁爭吵?”衛(wèi)小青憐憫地看著孟九娘,輕聲問道。
“沒有!李秋對我很好,我們夫妻很是恩愛?!泵暇拍锿纯嗟溃罢且驗槿绱?,我怎么也想不通,李秋為何要殺我?!?/p>
“李秋有什么隱疾嗎,比如瘋病什么的?”
“李秋雖然年過四十了,但他身體素來康健,并沒有瘋病。”孟九娘肯定道。
“那可就奇怪了。”衛(wèi)小青鎖緊了眉頭,“他既沒有瘋,你們夫妻又恩愛,他沒有殺你的理由??!”
“李秋有個一直跟著他的老仆,叫李五,應該知道原因?!泵暇拍锔嬖V衛(wèi)小青。
“我明天就去找李五?!毙l(wèi)小青道。
第二天,衛(wèi)小青便去問李五的去向。在徐三寬的幫助下,通過多方打聽,終于查到了李五的下落。
徐三寬陪著衛(wèi)小青去找李五。
見徐三寬尋來了,問他孟九娘被殺之事,李五嘆氣道:“那天下午,老爺回來,突然拔刀殺了太太,老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p>
聽李五這么一說,徐三寬和衛(wèi)小青很是失望。兩人又問了李五一些李秋和孟九娘過去的事,就回去了。
“如此,我只能到地府一趟,去問一下李秋是什么原因了?!毙l(wèi)小青皺眉道。
于是入夜之后,衛(wèi)小青把一切都準備好,再三叮囑徐三寬一定要看守好自己點亮的三盞油燈,不許油燈熄滅,不然她就回不來了。
徐三寬這才明白衛(wèi)小青為何一開始不采取去地府問李秋的法子,太冒險了。
衛(wèi)小青把床頭的油燈點亮了,躺在床上,一會兒魂魄就出了竅,去了地府。
徐三寬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油燈,快五更的時候,衛(wèi)小青才回來。
徐三寬問衛(wèi)小青,知道李秋殺孟九娘的原因了嗎?
衛(wèi)小青點點頭。
徐三寬好奇地問原因是什么。
衛(wèi)小青搖搖頭,道:“我答應了李秋,只能告訴孟九娘?!?/p>
徐三寬很是失望,奇怪道:“孟九娘自己去問李秋不好嗎?干嘛那么折騰!”
“孟九娘是見不到李秋的。李秋在第十一層地獄里,孟九娘無罪,到不了那里。”衛(wèi)小青道,“我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見到了李秋?!闭f著,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
徐三寬只好忍住了好奇心,先讓衛(wèi)小青休息。
第二天晚上,衛(wèi)小青休息好了,又來到了李秋家。
孟九娘早就等在房里了。
衛(wèi)小青沉默了一會,才問孟九娘:“你娘是不是叫袁秀錦?”
孟九娘點頭。
“你娘是藏花閣的人?”衛(wèi)小青又問。
“我娘曾經(jīng)是藏花閣的頭牌,后來生了我,就病死了?!泵暇拍锪鳒I道。
“你娘曾經(jīng)對不起李秋,騙了李秋,李秋得知你是她的女兒,一時氣憤,才失手殺了你的?!毙l(wèi)小青道。
孟九娘有些不可置信:“可李秋殺了我之后,一直在流淚,整整坐了一夜……不像是為了仇恨才殺我的?。 ?/p>
“他一殺了你就后悔了,因此才會那樣的?!毙l(wèi)小青解釋道。
孟九娘還在疑惑,衛(wèi)小青安慰她道:“你安心去投胎,地府里我已經(jīng)替你打點好了,下輩子你一定會投個好胎的。”
這時黑白無常出現(xiàn)了,孟九娘便感謝了衛(wèi)小青,跟著黑白無常走了。
衛(wèi)小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不忍心把真相告訴孟九娘。
李秋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是俊美,袁秀錦對李秋是掏心掏肺地好。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給了李秋,只盼著李秋能把自己贖出去,從此脫離苦海,和李秋雙宿雙飛。
誰知李秋得了袁秀錦的一大筆錢后,立刻遠走高飛了。拿著袁秀錦的錢,李秋很是風光了一陣子。
錢花得差不多了之后,李秋才回去找袁秀錦,這才知道袁秀錦給自己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已經(jīng)被老鴇賣了,而袁秀錦也死了。
李秋這時才覺得,自己很是對不起袁秀錦,于是一邊做生意,一邊到處尋找女兒。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李秋一直沒有尋到女兒,還以為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誰知,他娶了孟九娘后,某天看到了孟九娘拿出一根木頭做的簪子在看。
孟九娘告訴李秋,那是她娘留給她唯一的遺物,李秋如同五雷轟頂……那根木簪是李秋送給袁秀錦的定情信物……
李秋實在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娶女兒為妻的禽獸行為,便想殺了孟九娘后,自己再自殺……可他太怕疼了,一直下不了手……于是第二天就去了官府自首……
孟九娘走后,房子就干凈了。徐三寬順利地娶了師娘的侄女為妻,非常感激衛(wèi)小青。
不過當徐三寬帶著大包小包去感謝衛(wèi)小青時,卻找不到她了。
人們告訴徐三寬,聽說某地有人被鬼魂纏上,衛(wèi)小青已經(jīng)到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