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宇明 江西豫章律師事務所
律師在接受委托過程中，如何保證刑事案件材料不外泄？
律師界有個說法，“做刑事辯護如同帶著腳鐐跳舞，弄不好就要觸礁落水”。律師身邊也不乏教訓，2000年8月21日，河南焦作市路通律師事務所律師于萍、助理律師盧某接受涉嫌貪污犯罪的被告人家屬的委托過程中，因為把復印的卷宗材料復印給了被告人家屬。被告人家屬在拿到材料后仔細研究卷宗，并找到相應證人逐個做工作，導致于萍律師在對證人進行調查取證時，證人做了虛假陳述，其他證人相繼出具了虛假證明，致使公訴機關兩次提出延期審理的建議并決定補充偵查。隨后，沁陽市人民法院以被告人于萍犯故意泄露國家秘密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當然，二審被宣告無罪。
這個教訓讓刑事辯護律師愈加謹慎。但委托人往往對卷宗的內容有很強的知情欲望，他們中一大部分人請律師的目的就是想通過律師獲知案卷內容。因此，若委托人在委托律師之后依然無法如愿，難免會打擊他們請律師的積極性，這也會給辯護律師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不過作為刑事辯護律師，還是要把遵紀守法放在首位，務必要在現有法律規(guī)定及律師執(zhí)業(yè)操守之下接受委托，避免案卷材料外泄。
那么，辯護律師在刑事案件閱卷后，該如何與委托人或家屬溝通案情，還要保證在溝通的過程中案卷信息不外泄？個人有如下見解：
首先，要謹記不能把卷宗直接給委托人或家屬去查閱、復印、拍照等，包括辯護律師提交給辦案機關的法律意見書、質證意見等一切能體現案卷相關內容的材料，以免委托人或家屬從中知道對其不利內容，從而做出騷擾證人、與同案犯進行串供或被害人造成傷害等行為；
其次，在案卷溝通過程中，盡量針對客觀證據進行溝通。如被辦案機關收集的物證、書證、視聽資料等不易篡改的證據，可向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釋明其利害。而對于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供述和辯解，則不能向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透露。因為對于言詞證據都是主觀產物，容易因受到外界影響而改變其原來的陳述，或導致證人改變證言、共同犯罪的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串供、被告人或犯罪嫌疑人的翻供。因此，一定要注意防范言辭證據在執(zhí)業(yè)過程中有可能產生的外泄風險。
律師在接受委托過程中，如何處理當事人提交給律師并要求轉交給辦案機關的材料？
具體從自己辦過的一個涉嫌故意傷害罪的案件說起，案件接受委托時已進入審判階段。案件辦理委托，經過會見、閱卷等一系列工作后，筆者認為被告人犯罪情節(jié)輕微，可以作罪輕辯護——爭取緩刑處理。根據以往故意傷害罪判緩的案例，爭取緩刑的前提是需要賠償到位并得到被害人諒解。為了使被告人能夠獲得被害人的諒解，筆者建議被告人的家屬主動找到處理事故的民警，希望民警在中間協調賠償及出具諒解書事宜。方案確定后，案件開始進展順利，被害人紛紛表示得到賠償款即可出具諒解書。隨后，在被告人家屬的積極賠償下，被害人（有四人）同意出具諒解書，但其中有兩個被害人已經南下廣州打工，不能當面出具諒解書。當時，筆者的意見是讓外地的被害人寫好諒解書并按手印郵寄過來，被告人家屬當時口頭上是同意按照我們的意見去辦理。過了兩天，被告人家屬就通知我已經把材料準備好，讓我交到法院審判法官手上。當時，筆者為了讓被告人家屬早點了卻心事，接到材料后的第一時間就到看守所把“被害人已經簽好”的材料交被告人簽字，并直接趕向法院提交材料。然而在法院門口下車時——
其中的一個家屬說道：其中兩份被害人的諒解書不是其本人簽字，是其父親代簽的，問我是否有問題。筆者當時措不及防，本應馬上由筆者交到法院的材料，居然非被害人本人簽字。當時，筆者與一同辦案的律師合議，決定當場終止委托。
因為，如果筆者按照被告人家屬的要求把不實的諒解書交到法官手里，法官過后只要電話詢問外地的兩個被害人，問其：是否本人簽字，是在哪里簽的字，落款時間是什么時候，諒解書的內容是什么等。被害人一旦說是代簽，證據材料就存在虛假。并且，材料又是由律師送到法官手上的，律師到時真是百口莫辯，后果難以想象。
這次經歷告誡筆者，辦理刑事案件一定不能掉以輕心，切勿隨意接收或轉交當事人及其家屬交代的材料（特別是作為定罪、量刑的證據材料）。若非親眼所見，當面簽字，不能輕信案件材料的真實、合法。一定要在接收材料后，對證據材料做好交接并進行核實，向材料提供人詢問材料出具的時間、地點、并確認是否本人簽字等情況，保證證據材料來源合法、出具真實。若無法確保證據真實、收集程序合法，只能讓被告人或家屬自己交到辦案機關，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總之，辦理刑事案件處處蘊含風險，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場面。作為刑事辯護律師，只有深刻認知刑事風險點的存在，知己知彼，方能在刑事辯護領域游刃有余，既能讓律師本身獲得執(zhí)業(yè)的優(yōu)越感，又能為當事人進行有效的辯護。
豫章爭議解決部副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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