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年，《新科學家》雜志評選出幫助改變世界的十大大眾科學書籍，其中第六本是《裸猿》。評獎語是這樣寫的：
《裸猿》從比較動物學和生物人類學的角度研究原始先民和部落人的行為模式，涉及的主題有人類進化、性行為、育兒、探索、領地、進食、安撫以及人與動物的比較。讀者從中頓悟：現(xiàn)代人的行為模式和遠古的祖先息息相關，我們的基本行為模式是在樹棲猿—地棲猿—狩獵猿的進化過程中確定的。
寫出這部影響力巨大的作品的，是英國著名動物學家、生物人類學家、生物演化科普作家德斯蒙德 · 莫利斯（Desmond Morris）。2021 年 4 月，《裸猿》50 周年紀念版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裸猿三部曲 ' 的另外兩本《人類動物園》與《親密行為》也同時出版。
' 裸猿三部曲 '
The Nkaed Ape
《裸猿》
[ 英 ] 德斯蒙德 · 莫利斯 著
何道寬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The Human Zoo
《人類動物園》
Intimate Behavior
《親密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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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平、人口大爆炸與看不見的危機
德斯蒙德 · 莫利斯出生于 1928 年，今年已經(jīng) 93 歲高齡。1951 年，莫利斯在牛津大學動物行為系攻讀博士學位，師從諾貝爾獎獲得者、行為學家尼科 · 廷伯根。從牛津畢業(yè)后，莫利斯被聘為倫敦動物園哺乳動物館館長。在倫敦動物園任職 8 年期間，他一只眼觀察動物，一只眼觀察人類，在觀察與對比中逐漸意識到，以動物學家而非心理學家或社會學家的眼光來看待人類行為，是一個非常有趣且新穎的視角。
德斯蒙德 · 莫利斯
1967 年，莫利斯的成名作《裸猿》出版了，這部驚世駭俗的人類行為學著作一出版就掀起了軒然大波。他從動物的角度來觀察和解析人類行為，認為人并不是從天而降的天使，而是由地而生的猿，是一種沒有長毛的 ' 裸猿 '。從演化的角度講，人類至今沒有逃離動物的本能，也并不比其他動物高明。裸猿的種種基本沖動，最明顯的莫過于表現(xiàn)在性行為和與生殖、繁衍、撫養(yǎng)幼兒有關的行為上。' 與其說文明進步陶冶了人的性行為，毋寧說人的性行為塑造了文明。' 莫利斯斷言，現(xiàn)代人的基本性行為全部都可以追溯到他的祖先身上，追溯到人類的基因上。
《裸猿》出版于 20 世紀 60 年代，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代：接連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的和平促進了人口的快速增長；生態(tài)問題逐漸引起關注，《寂靜的春天》這類書籍大量出版；人類掌握了越來越強大的核武器技術，理論上說，人類已經(jīng)有能力毀滅自己賴以生存的地球。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作者表現(xiàn)了對地球和人類未來的憂慮甚至悲觀?！堵阍场返臅?' 人類不過是裸露的猿 ' ——本身就表達了作者對人類因文明的發(fā)展而產(chǎn)生一些自我膨脹和危險行動的警告。
1986 年，《裸猿》插圖版問世時，有人建議莫利斯更新文本。莫利斯覺得整本書只有一處需要改動，就是把世界人口從 30 億改為 40 億。人口數(shù)字的激增對人類生活的影響使莫利斯感到不安。而這個數(shù)字，如今已經(jīng)飆升到 70 億了。
2
跨越：從 ' 部落猿 ' 到 ' 城市猿 '
' 在我們數(shù)百萬年的進化過程中，我們在地球上的分布稀稀落落，生活在很小的部落里。那種部落生活塑造了今天的我們，但它沒有為我們適應現(xiàn)代都市生活做好準備。那樣的部落猿如何適應都市猿的生活呢？'
這個問題成為《裸猿》三部曲續(xù)篇的課題。
我們經(jīng)常說 ' 都市是水泥叢林 '，但莫利斯說這樣的說法是錯誤的。叢林沒有裸猿密布。叢林是有機的世界，其變化非常緩慢。相反，都市幾乎在一夜之間就遍地開花。用生物學的話來說，羅馬城的確是一朝分娩、一蹴而就的。作為動物學家，莫利斯研究都市人的行為時，常想起這樣一幅畫面：他們蝸居在狹小的住宅里，這不是叢林生活，而是囚禁人的動物園。所以莫利斯斷定，都市不是叢林，而是 ' 人類動物園 ' ——這就是 ' 裸猿三部曲 ' 第二本書的書名由來。
在《人類動物園》，莫利斯仔細考察了人類的攻擊行為、性行為和父母呵護孩子的行為，看看在都市生活的重重壓力下人類行為的種種表現(xiàn)。原始部落變成超級部落以后，人類行為有何變化呢？人的地位上升到超級地位以后，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后果呢？當每個人周圍出現(xiàn)數(shù)以千計的陌生人時，我們以家庭為基礎的性行為如何才能維持下去呢？
三部曲的最后一卷是《親密行為》，其課題是，在新環(huán)境中，人的關系發(fā)生了什么變化。我們強烈的性本能和愛本能對現(xiàn)代生活做出什么樣的反應？在我們的親密關系中，我們失去了多少？又獲得了多少？在許多方面，我們忠實于我們的生物學源頭，忠實的程度還令人吃驚。我們的基因編程證明有一定的彈性，但它抗拒重大的變化。當直接的愛的關系不可能建立時，我們就發(fā)明一些替代的辦法，讓我們安然享受生活。人類的創(chuàng)造才能使我們能夠享受技術帶來的舒適，享受現(xiàn)代生活令人激動的種種機會，同時又使我們能夠服從我們的原始驅力。
莫利斯在 1994 年的序里寫道：' 我高興地看到，我 1967 年到 1971 年問世的'裸猿三部曲’又有機會再版了。過了二十五年，我送給你的訊息依然如故——你是曠世無雙、無與倫比的物種里的一員。請理解你的動物本性并予以接受。' 如今，50 年過去了，我們很高興看到 ' 裸猿三部曲 ' 在中國再版。
3
與惡評纏斗：暢銷書是如何煉成的
《裸猿》出版后，迅速風靡全球，引發(fā)了巨大爭議，作者被三幫人圍攻。
第一種攻擊來自學界。他們說這本書缺乏參考文獻、腳注和索引。其實這些省略全都是刻意為之，因為莫利斯想直接面對普通讀者，這本書就不是寫給學者看的：' 我想要的是告訴人們：我如何看待人類。因此，我用最簡單明快的語言書寫，宛若與人交談，而不是給人上課。'
第二種攻擊來自宗教。莫利斯把人視為上升的猿類而不是墮落的天使，這冒犯了宗教的尊嚴。因此，《裸猿》一度被教會列為禁書，地下流通的書也被沒收，教會將其付之一炬。但最終，' 裸猿三部曲 ' 在全球被翻譯成 28 種語言，總銷量超過了 2000 萬冊。
第三種攻擊來自其他專業(yè)的人士。莫利斯說：' 我是動物學家，似乎沒有權利闖進人類學、心理學和社會學專家的世界。我撰寫《裸猿》的 20 世紀 60 年代，那些領域的研究主題是：人的一切所作所為純粹是后天的行為，和遠古的祖先沒有關系，和我們的基因遺傳也沒有關系。' 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基因不僅影響我們眼睛的顏色和我們的解剖學特征，而且它們也在決定我們的行為方式上起到一定的作用。
在與這三類攻擊的纏斗中，《裸猿》成為極具爭議的暢銷書。2017 年，《裸猿》出版 50 周年，莫利斯在 50 周年紀念版的序言里說：
《裸猿》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反響，為何？首先，它被視為驚世之作，而斗膽的作品往往命長。但在我個人看來，它并無驚世之處。我只不過是用一己之見講述人類的真實情況。
半個世紀過去了，我們的知識大大增長，關于人類行為研究的作品越來越多，基因對人本身的影響成為一種共識。那我們?yōu)槭裁催€需要在 50 年后再來讀一本老書呢？
近年比較知名的同類型暢銷書《黑猩猩的政治》的作者弗朗斯 · 德瓦爾說：
這本書仍然很值得一讀，因為它的主要長處與其說是在數(shù)據(jù)和理論上，不如說是在它遵循的思路上。莫利斯像演化生物學家那樣思考，謀求的是如何解釋人的行為，依據(jù)的是行為如何有助于生存和繁殖。他呈現(xiàn)我們這個物種奇異性行為和社會行為的問題——任何生物學家都想要解答的問題，比如：我們裸體和直立行走的源頭、同性戀問題、女性性高潮問題、游戲在藝術和文化里的作用問題。直至今天，這一切問題尚有爭議。使這本書讀之興味盎然的是它的思想模式，而不是它的結論。
這不僅是來自同行的肯定，也是時代的認可。50 年在生物演化的歷史長河里不過是短短的一瞬，人類還是當初的那個人類，從本質(zhì)上沒有發(fā)生改變。因此，即使時隔 50 年，我們依然需要讀一讀 ' 裸猿三部曲 '，來正視那個 ' 動物的 ' 自己。
4
原來你是這樣的莫利斯
1967 年，《裸猿》出版之后，莫利斯的知名度也迅速上升?！堵阍场费杆偈鄢隽饲f冊，莫利斯也成了名人，但他卻在那時選擇了消失。他跑到地中海島國馬爾他，并在那里生活了 5 年：觀光、寫作、享受生活。
' 我創(chuàng)造了財富，然后告訴我媽媽說我要把它們?nèi)ǖ?。媽媽很驚愕。' 他確實享受了。他買了一座擁有 27 個房間的莊園，兩輛勞斯萊斯和一艘游艇。' 那段時間，我過著極其奢華的生活，現(xiàn)在如果可以，我會做同樣的事。'
在享受完他的財富后，他又高高興興地回到牛津大學工作了。他賣掉了勞斯萊斯，改騎自行車上班。' 我喜歡那樣做，因為我永遠都愛我的工作。' 莫利斯說。
1956 年，他移居倫敦，供職于格拉納達電視和電影部門，他的工作包括制作有關動物行為和其他動物學主題的電影和電視節(jié)目。直到 1959 年，他一直主持格拉納達電視臺的每周《動物園時間》節(jié)目。他為 BBC 編寫并主持了 500 個《動物園時間》節(jié)目，以及 100 集《動物世界》的節(jié)目。
盡管他更愛動物，但他還是結婚了。這段婚姻是自然而然發(fā)生的，也點燃了莫利斯后來對人類的熱情。他研究人類后得出的結論是：人與動物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也是他最終決定寫 ' 裸猿三部曲 ' 的原因。
德斯蒙德 · 莫利斯一直擁有強烈的好奇心。他有張地圖，地圖上凡是他去過的國家，他都插著小針做了標記。' 我已經(jīng)去過 91 個國家了，我希望在死之前能去 100 個。' 當時已經(jīng) 78 歲的莫利斯抱怨說，' 我覺得我的腦子比我的身體好多了。'
莫利斯也是一個創(chuàng)作能力極強的人，一生出版了幾十本書。上海譯文出版社一次性引進了其中的十本書，除了 ' 裸猿三部曲 '，還有其他七本書將陸續(xù)出版。
（完）
' 裸猿三部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