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1營2魄3抱4一，能無離乎？專5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鑒6，能如疵乎？愛國治民，能無為乎？天門開闔7，能為雌8乎？明白四達9，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10而不宰11，是謂玄德12。
【譯文】施行著從東到西方向的月亮合于一，它能不離開一個地方嗎？獨自之氣能致于柔順，就能象嬰兒一樣嗎？洗凈了那幽遠而深厚的明鏡，就能夠沒有瑕疵了嗎？愛護人民而治理國家，能夠沒有什么作為嗎？上天之門開開關(guān)關(guān)，就能夠會有那雌虹嗎？明白而且四方都能通曉事理，就能夠沒有知識嗎？生育并養(yǎng)畜了，生長而不占有，有所作為而不矜持，成長起來而不來主宰萬物，這就稱為幽而深厚的天地客觀規(guī)律。
【說明】本章亦是緊接上一章“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而言，那怎么樣來說明這個天地之道呢？因此老子接著舉例說，月亮是從東到西走“營”的路線，它不離開它最開始的地點行嗎？顯然不行！月亮是運動著的，不論它是合于一（指月食、日食），還是分為二，它都有它獨特的運行規(guī)律。如果它停止在它最開始的地點，那也就沒有這個月亮了。每當(dāng)太陽離開這個大地后，月亮就來了，在照耀了大地后，它功成而身退，隱沒而讓位于太陽，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反反復(fù)復(fù)地有規(guī)律地運動著。
獨自之氣能致于柔順，就能象嬰兒一樣了嗎？顯然不行！任何一個人，都必然要依照宇宙大道的原理和法則而出生而成長而衰老而死亡，再怎么“專氣致柔”，也不能返回到嬰兒的狀態(tài)。“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span>（《老子·三十章》）太陽升到最中，必然要西斜，月亮到了最圓后，必然也要漸虧。宇宙大道的規(guī)律是永遠向前的，不可能倒退。這一點，周文王在《易·乾》中也講過：“亢龍，有悔。”意謂青龍七宿之星到了一定時期，都會有其升降，不可能保持不變。雖然老子也講過“回復(fù)”、“復(fù)歸”，但他是指萬物死亡后的重新生出，不是指一模一樣的循環(huán)反復(fù)。
洗凈了那幽遠而深厚的明鏡，就能夠沒有瑕疵了嗎？顯然不行！任何萬物，任何萬物所用的物品，都是依照宇宙大道的原理和法則存在的，都有生、老、病、死的必然道路。想要一個物品永遠生存在這個天地里，那只是想入非非。只要這個物品被生產(chǎn)、被創(chuàng)造出來，它就會有瑕疵，它就有被毀滅的一天。
愛護人民而治理國家，能夠沒有什么作為嗎？顯然不行！“人類由史前向文明社會的演進，包括人自身素質(zhì)的進化（人的智力、思維能力、思維方式以及宇宙觀等），人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文化、精神文化的演進（語言文字、生產(chǎn)工具、武器、衣、食、住、行等）、人所創(chuàng)造的社會組織及管理機構(gòu)的演進等等。在這一系列演進中，社會組織結(jié)構(gòu)方面的變化使得人類文明社會的產(chǎn)生和形成表現(xiàn)為社會形態(tài)上的運動和推移。在這個意義上講，文明社會的到來也就是國家的出現(xiàn)，國家是文明的政治表現(xiàn)，是文明社會的概括?！保ɡ顚W(xué)勤《中國古代文明與國家形成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而這些物質(zhì)文明的演進和進化，社會組織結(jié)構(gòu)的演進和進化都是人類的有所作為。而統(tǒng)治階層的建立與確立，就是有智慧、有能力的人幫助少智慧、少能力的人們而逐漸形成的。因此，國家狀態(tài)的形成，最原始的初衷就是幫助更多的人們。如果沒有什么作為，每個人都只想著自己，還會有社會組織結(jié)構(gòu)嗎？還會有國家的形成嗎？還會有統(tǒng)治階級的確立嗎？所以，要愛民治國，就必須要有所作為，這就是宇宙大道的原理和法則。實際上老子就是希望統(tǒng)治者讓人民去自力更生、自耕自食、自由發(fā)展，不要過多地去管人們的生活生產(chǎn)方式和行為方式。因為唯有不抑制，“無為”，無所作為，老百姓才能有所作為，無為所以才沒有抑制。而沒有抑制，人民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而唯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才能算是幸福的生活。
上天之門開開關(guān)關(guān)，難道就能夠會有那雌虹嗎？老子在這里反駁了那些迷信思想。上天是沒有什么門的，不會因為是上天開了門，雨水就會降下來，關(guān)了門雨水就不降下來了?？諝庵杏辛怂?，太陽光一照，虹就出現(xiàn)了，雌虹也就出現(xiàn)了。在老子看來，這個“淵”，就是大氣層，這個大氣層也是由水構(gòu)成的，只不過它是無形的水。然而這個無形的水卻可以轉(zhuǎn)化為有形的水。因此，上層統(tǒng)治者的心胸也應(yīng)該要象這個又深又廣又空的大氣層一樣，將有形轉(zhuǎn)化為無形，又將無形轉(zhuǎn)化為有形，才能吸取和凈化和轉(zhuǎn)化人們的思想。
明白而且通曉了以上這些事理，還能“無知”嗎？當(dāng)然不會了！明白而且通曉了以上這些事理，就是有了知識，而有了知識，也就能順應(yīng)自然，順應(yīng)宇宙大道而創(chuàng)造出人們自己良好的生存空間了。天和地就是這樣生育并養(yǎng)畜了，生長而不占有，有所作為而不矜持，成長起來而不來主宰萬物，這就稱為幽遠而深厚的天地客觀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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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載：《易·小畜·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薄稌じ尢罩儭罚骸耙嘌云淙擞械?，乃言曰：載采采。”孔傳：“載，行；采，事也。”孔穎達疏：“載者，運行之義，故為行也，此謂薦舉人者，稱其人有德，欲使在上用之，必須言其所行之事?！薄对?豳風(fēng)?狼跋》：“狼跋其胡，載疐其尾?！薄对?小雅?斯干》：“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裳，載弄之璋。”《周禮·春官·大宗伯》：“大賓客，則攝而載果?！薄兑住だぁは蟆罚骸暗貏堇ぃ痪右院竦螺d物。”《管子·形勢》：“虎豹得幽而威可載也?！币伦ⅲ骸拜d，行也。”《小爾雅·廣言》：“載，行也?！边@里用為施行之意。
2.營：《楚辭·劉向（九嘆·怨思）》：“經(jīng)營原野，杳冥冥兮?！蓖跻葑ⅲ骸澳媳睘榻?jīng)，東西為營。言已放行山野之中，但見草木杳冥，無有人民也?！边@里用為從東到西的方向之意。
3.魄：通“霸”。形容月出月沒的微光?！稌た嫡a》：“惟三月哉生魄?！薄斗ㄑ浴の灏佟罚骸霸挛赐麆t載魄于西，既望則終魄于東?！薄兑葜軙な婪罚骸熬S一月丙午，旁生魄……二月，既死魄。”《玉篇·月部》：“霸，《書》：‘哉生霸’，今作魄。”這里引申為月亮之意。
4.抱：《周禮·春官宗伯·大史》：“大師抱天時，與大師同車。”《老子·十九章》：“見素抱樸，少思寡欲，絕學(xué)無憂?！薄墩摵狻o形》：“體氣與形骸相抱，生死與期節(jié)相須?！边@里用為“合”之意。
5.專：《書·說命下》：“罔俾阿衡(即伊尹)專美有商?！薄蹲髠鳌せ腹迥辍罚骸凹乐賹＃嵅贾?。”《左傳·莊公十年》：“衣食所安，弗敢專也?！薄蹲髠鳌は骞辍罚骸皩５撘灾苄?，戮也?！薄秶Z·晉語》：“敢專承之?！边@里用為獨自之意。
6.鑒：《詩·邶風(fēng)·柏舟》：“我心匪鑒?！?/span>《周禮》：“春始治鑑?！薄豆茏印?nèi)業(yè)》：“乃能戴大圓，而履大方，鑒于大清，視于大明?！?/span>《莊子》：“衛(wèi)靈公有妻三人，同鑑而浴。”《淮南子·主術(shù)》：“借明于鑑以炤之?！薄墩f文》：“鑑，大盆也，一曰鑑諸，可以取明水于月。”徐灝曰:“鑑，古祇作堅，從皿以盛水也。其后范銅為之，而用以照形者，亦謂之鑑，聲轉(zhuǎn)為鏡?！薄稄V雅》：“鑑謂之鏡?！边@里用為明鏡之意。引申為內(nèi)心之明鏡。
7.闔：《管子·宙合》：“此言圣人之動靜、開闔、詘信、浧儒、取與之必因于時也?！薄兑住は缔o上》：“是故闔戶謂之坤?！庇葑ⅲ骸瓣H，閉翕也?！薄冻o·東方朔·七諫謬諫》：“欲闔口而無言兮?！薄稘h書·孫寶傳》：“當(dāng)且闔閤，勿有所問。”這里用為關(guān)閉之意。
8.雌：《爾雅·釋天》：“蜺為挈貳?！睍x郭璞注：“蜺，雌虹也?！薄墩撜Z·鄉(xiāng)黨》：“山梁雌雉，時哉時哉！”《楚辭·九章·悲回風(fēng)》：“山高巖之峭岸兮，處雌蜺之標(biāo)顛。”兩虹同時出現(xiàn)，位于外側(cè)，光帶色彩較暗淡；古稱雌虹，又名“霓”，今稱副虹。如：雌蜺（虹有二環(huán)時，外環(huán)色彩暗淡曰雌）；雌虹（副虹）。
9.達：《書·皋陶謨》：“達于上下，敬哉有土！”《詩·大雅·生民》：“誕彌厥月，先生如達。”《論語·雍也》：“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論語·顏淵》：“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禮記·中庸》：“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蓖醪峨蹰w序》：“所賴君子安貧，達人知命。”這里用為通曉事理、理解、明白之意。
10.長：《詩·小雅·蓼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薄肚f子·馬蹄》：“草木遂長。”這里用為成長之意。
11.宰：《書·蔡仲之命》：“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工?！薄豆茏印ざ鹊亍罚骸按嗽字?，則臣之義也。”《老子·五十一章》：“長而不宰。是謂玄德。”《莊子·齊物論》：“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薄秴问洗呵铩ぞā罚骸暗乱舱呷f民之宰也，月也者群陰之本也?！备哒T注：“宰，主也。”《正字通·宀部》：“宰，凡為事物之主者亦曰宰?！边@里用為主宰之意。
12.德：《易·訟·六三》：“食舊德，貞，厲，終吉?！薄兑住ず恪ぞ湃罚骸安缓闫涞拢虺兄?。貞，吝?！薄稌虻洹罚骸翱嗣骺〉?，以親九族?！薄稌ご笥碇儭罚骸罢藖V，黎民敏德?！薄对姟ぺL(fēng)·日月》：“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薄对姟ばl(wèi)風(fēng)·氓》：“士也罔極，二三其德。”《詩·小雅·谷風(fēng)》：“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詩·大雅·思齊》：“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薄对姟ご笱拧ぜ茸怼罚骸凹茸硪跃?，既飽以德?！薄兑住だぁは蟆罚骸暗貏堇?；君子以厚德載物。”《易·蒙·象》：“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薄墩撜Z·為政》：“子曰：‘為政以德，誓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薄肚f子·天地》：“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上》：“德何如可以王矣?”《荀子·勸學(xué)》：“榮辱之來，必象其德。”《韓非子·揚榷》：“德者，核理而普至?！边@里用為客觀規(guī)律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