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來春秋竊光陰,余生幾人幾昏晨?
——題記
夜來涼生,冬日的肅冷反倒使我覺得清醒而沉靜。冷風(fēng)泠泠,所過之處,枝頭的殘花落了,葉子飄飄然,不情不愿地也跟著掉了。唯此時,方才看清了枝枝條條原本的樣貌。如人生一般,走過了春花秋實陪伴的幸福,電閃雷鳴,雨打風(fēng)殘離別的痛苦。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自己。
近來,聽聞過幾場親離后,我反常的沉默。獨(dú)處的時光里,總?cè)菀啄罴拔业挠H人。人生??!苦難的日子里,總使人覺得難熬漫長;幸福歡悅的時光,又總覺之短暫。殊不知,當(dāng)我們還在漫長和短暫之間糾結(jié)躊躇時,生命就真的走到了盡頭。
兩周前,得知葉老太七十六歲的弟弟突然辭世。這對于今日八十三歲的葉老太而言,無疑是揪心扯肺之痛。與我聊天中,葉老太總是一遍遍回憶她與弟弟一起的時光。葉老太說:“人生啊,走到頭,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空空的一場夢罷了??粗@個世界總是人來人往,擁擠繁忙,走到頭時才會發(fā)現(xiàn)那些人來人往與我們并無關(guān)聯(lián),走到頭時才會發(fā)現(xiàn)身邊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人生的后半場,就只剩忙著告別了。先是跟父母、手足告別,再跟朋友、兒女告別,最后再跟自己告別”。與葉老太一起的時光里,我似乎只剩下沉默了,沉甸甸的沉默。
葉老太出生時,正值社會動蕩,日子自然寒苦。而她卻說,那時候一家十口人,四世同堂。守著還可溫飽的土地,日子倒也安穩(wěn),倒也不覺得那么苦了。后來,太爺爺、太奶奶相繼離世,葉老太與大她兩歲的姐姐也都嫁為人婦,有了自己的家庭。身為人妻的葉老太,回娘家的次數(shù)便成了可盼的定數(shù),無非就是逢年過節(jié),家中有事。再后來,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也先后離世。家中便再無大事。可回娘家的日子就更少了,逢年必然不可省,過節(jié)卻日漸少了。
葉老太曾無數(shù)次的說過,她很羨慕我們這個時代的兒媳。想回娘家便可回娘家,沒有時代的約束,更不會討來世人的詬罵。而她歷經(jīng)的時代,出了閨閣的女子是不能隨著自己的心意回娘家的。好不容易等到了好時代,而她卻已到了霜染青絲,走不動的年紀(jì)了?;丶业哪菞l路,葉老太已經(jīng)走不動了。
離開葉老太的這些日子,我總是時不時的恍惚,有所思,卻不敢言所想,只因太過沉重。
一世的父母、手足,說離別便就永別了。我們在這世間噩噩渾渾的度日,這份來之不易的情緣究竟該如何珍惜?我曾見過無數(shù)的手足,為了物利反目成仇,老死不往;甚至于父母、兒女間,因為物欲彼此憎惡,相互怨恨。為了這生帶不來,死帶不去的丑東西,丟掉這世間最為珍貴的情緣。
冬日的冷風(fēng),使我清醒而沉靜。世人都說,前世回眸五百次,才可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今生可成父母、手足的緣分,又得多少世的相遇,才能求得?
葉老太說的對,人生啊,在不知所以中便走到了盡頭。一世的父母、手足,說到頭就到了盡頭,人生的后半場,剩下的就只有離別。
寒月清冷時,我時常想起一句話,“人生是一曲長相思,永別離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