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號ID：hlmyj001
編輯微信：dongzhu1968
投稿：hlmyj001@163.com
作者
阿秋
前段時間，說鳳姐管家。（詳見《鳳姐理家之才：鳳姐用人用得好嗎？》）我說王夫人是不適合理家。因此頗有些人駁我，認為我錯怪了王夫人。
因此特此撰文，寫出我的觀點。也算是拋磚引玉，大家共同探討吧！
我們大家都是跟著林妹妹一起進的賈府，一起認識的王夫人。初見王夫人時候，就已經(jīng)是阿鳳管家。因此要說王夫人管家能力，只好從她人字里行間以及王夫人自己的行為做事中一探究竟。
劉姥姥在家里無錢過冬，和自己女兒女婿聊天的時候這樣評價王夫人：著實響快，會待人，倒不拿大。
咦？這么一看，王夫人不錯嘛！爽快人，對劉姥姥可見并不拿侯府千金的架子。
我常常說，看一個人品性如何，看她的說話做事；同時一個人說話做事，也要看她所處的身份地位，也就是語境了。
此時劉姥姥處于什么境地呢？不著急，我們繼續(xù)看下去。
話說劉姥姥好容易通過周瑞家的見到了王熙鳳，王熙鳳表示，咦？這什么親戚？還是個姥姥？還是我們王家的親戚？我怎么不認識？問問姑姑王夫人吧！
王夫人怎么回答呢？
于是過東邊房里來。又叫過周瑞家的去，問他才回了太太，說了些什么？周瑞家的道：“太太說，他們家原不是一家子，不過因出一姓，當年又與太老爺在一處作官，偶然連了宗的。這幾年來也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一遭，卻也沒空了他們。今兒既來了瞧瞧我們，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簡慢了他。便是有什么說的，叫奶奶裁度著就是了?！?/section>
王夫人先說了劉姥姥的來歷：不是正經(jīng)親戚，不過是圖王家有權(quán)有勢連了宗。這幾年沒當親戚走，所以你不認識正常。他們以前來，我們都給銀子的，今天她來，你好好招待著。要是向你開口要什么，阿鳳你看著辦。
呃？
爽快？阿鳳你看著辦？
不拿大嗎？劉姥姥諾大個年紀，王夫人見了嗎？
很爽快的沒見。
會待人是真的。阿鳳啊，你好好招待著，別丟了我們世家姑娘的臉。
王夫人如果說，阿鳳啊，雖然她窮，雖然她是來打秋風的，你也不能不拿她當個親戚看；你猜王熙鳳敢不敢和劉姥姥說“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做衣裳的二十兩銀子，我還沒動呢，你若不嫌少，就暫且先拿了去罷?！?/p>
固然是求人難，窮人難。很難說，王夫人真的是劉姥姥口中那個人。
劉姥姥求著人施舍銀子過冬，你說她要是說王夫人人不行，偽善，管家不咋地。這個情商去趟賈府，能不能得銀子我不知道，腦黃子有一碟是真的。
那不是劉姥姥，是趙姨娘。
PS：人窮志短，不得不低頭。難為劉姥姥諾大年紀忍得下，且依然能做出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我為劉姥姥一大哭！
此處有人要說，劉姥姥是來打秋風的，又好多年不走動了。算不得理家這塊。
好，我們繼續(xù)往下看。
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說：“既這樣，我們何不接了他來?！绷种⒓业幕氐溃骸罢埶?，他說`侯門公府，必以貴勢壓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驕傲些，就下個帖子請他何妨?！绷种⒓业拇饝?yīng)了出去，命書啟相公寫請?zhí)フ埫钣瘛?/section>
說得是要請妙玉過來。王夫人還是十分和氣的，那就下個帖子，給她個面子，她不就過來了嗎？
這樣看來，似乎王夫人真不錯。你看??！王夫人聽弦知音，立刻就知道妙玉要得是個面，她立刻也就給了妙玉的面。人情這塊，王夫人很通嘛！
繼續(xù)繼續(xù)：
且說那個玉皇廟并達摩庵兩處，一班的十二個小沙彌并十二個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觀園來，賈政正想發(fā)到各廟去分住。不想后街上住的賈芹之母周氏，正盤算著也要到賈政這邊謀一個大小事務(wù)與兒子管管，也好弄些銀錢使用，可巧聽見這件事出來，便坐轎子來求鳳姐。 鳳姐因見他素日不大拿班作勢的，便依允了，想了幾句話便回王夫人說：“這些小和尚道士萬不可打發(fā)到別處去，一時娘娘出來就要承應(yīng)。倘或散了，若再用時，可是又費事。依我的主意，不如將他們竟送到咱們家廟里鐵檻寺去，月間不過派一個人拿幾兩銀子去買柴米就完了。說聲用，走去叫來，一點兒不費事呢。”王夫人聽了，便商之于賈政。賈政聽了笑道：“倒是提醒了我，就是這樣?！奔磿r喚賈璉來。
這段說得是什么呢？鳳姐因為要給賈芹一個職位，建議王夫人賈政，把二十幾個和尚道士養(yǎng)起來。
于是王夫人、賈政就同意了。
干得漂亮！
這樣平白的為賈府增加開支，何愁賈府財政不倒？
又有人提醒我了，欸？這是賈政做主的，論不到王夫人身上去。
這樣說？
好像也可以。
但是我們要知道，雖然是鳳姐的主意，賈政拍板。中間還是經(jīng)過了王夫人的。
此時我們討論的不是作為賈府公司其中一員王夫人如何，而是榮國府內(nèi)宅實際權(quán)力掌管者王夫人的管家能力。
所謂管理，無非是識人和看事，以及在此能力之后如何行為。
若說識人，此時還論不到，那么看事呢？
顯然王夫人在此事上是不合格的。至少她看事，是不太明了的。
那又有人說了，賈芹是賈家家族中的主子階級，有錢自家賺不是很正常的嗎？
如果說整個賈家是個公司的話，像賈芹這樣無才的主子階級，又有人情（靠母親）、又有身份的蛀蟲于主子階級來說，是無所謂的。但是于整個家族公司來說，危害更大。
如果是雇的買的，就算是蛀蟲，可以辭退，可以賣。
而這樣的主子階級，于整個公司利益來說，毫無用處。當然不能開疆辟壤為公司賺取一分利益，也不能盡心盡力為公司守成。為利而來，利盡而走。
一旦事情做得不好，彼此身份相同，當然不能輕易打罵，輕易打罵就失了人情?？v然可以請上輩人出面，妙在人家也有上輩人討情。至于辭退，反而更招人嫉恨。他們的理念是，有錢了，見者有份，并不想會不會影響總公司利益；無錢了，樹倒猢猻散，公司倒了當然是上層掌權(quán)者無能。
這還是賈家的鼎盛和平事情。因此雖然招了蛀蟲，好歹還有些金錢頂著。榮國府又處在有娘娘撐腰的有權(quán)有勢階段。王夫人和賈政簡直是無知無覺的得心應(yīng)手。
可怕的是像賈芹這樣的蛀蟲在賈府比比皆是，而王夫人賈政等每每用得無知無覺。
接下來，我們聊聊抄檢大觀園，王夫人的所作所為是如何的昏庸。
抄檢大觀園，因一個繡春囊起。原因是傻大姐從山石間，無意掏出了繡春囊。妙在被邢夫人截胡了。
于是邢夫人就是差人送給王夫人。
王夫人的反應(yīng)是什么呢？
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nèi)擲出一個香袋子來，說：“你瞧?！兵P姐忙拾起一看，見是十錦春意香袋，也嚇了一跳，忙問：“太太從那里得來？'王夫人見問，越發(fā)淚如雨下，顫聲說道：“我從那里得來！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當個細心人，所以我才偷個空兒．誰知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的東西大天白日明擺在園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頭拾著，不虧你婆婆遇見，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問你，這個東西如何遺在那里來？'
王夫人不問青紅皂白，劈頭就問鳳姐，“你怎么把這樣一個春意落在大觀園了？”
王熙鳳作為榮國府中層管理者，雖然無德，雖然目光短淺，用人行事都很有些問題。要說對榮國府，還是忠心耿耿，無二話的。
于情來說，王熙鳳是她的親內(nèi)侄女，還是她的侄媳婦。于理，王熙鳳幾乎日日在榮國府，不是在榮國府忙著管家，就是忙著伺候賈母王夫人。也就是說，她們天天處在一起。
但是王夫人并不信任王熙鳳，又或者說，她不了解阿鳳。
不說鳳姐此時是如何的心寒。但是總經(jīng)理不了解她一直用得副經(jīng)理，甚至在公司產(chǎn)生負面危機時候，直接問副經(jīng)理：“是不是你干的？”
我們來看看同樣是上司，鳳姐是如何信任并維護下屬平兒的。 如今不但我沒此事，就連平兒我也可以下保的。
也就是說，王夫人用人當然做不到用人不疑。
有人說那王夫人不是說了，我氣急了，拿話激你嗎？
我們來看看王夫人的一系列反應(yīng)：王夫人氣色更變，.....一語不發(fā)——王夫人喝命——只見王夫人含著淚，從袖內(nèi)擲出一個香袋子來——王夫人見問，越發(fā)淚如雨下，顫聲說道——王夫人又哭又嘆說道。
總結(jié)下來就是，哎呀，嚇死老娘了，肯定就是你干的。
智商不夠，情商來湊。王夫人急中生智，“哎呀，我是激你呢！不是不信任你哦！對了，這個繡春囊是你婆婆送來的。她才是我懷疑你的原因哦?！?/p>
虧得阿鳳好口才。
倘若這個罪名加到阿鳳身上，阿鳳不但要背上“淫”這個在那個時代女人最不能承受的罪名——PS：到現(xiàn)在也是。同時會被剝奪管家職位，執(zhí)法犯法。是不是很可怕？
那么桃色信任危機出現(xiàn)之后，我們來看看王夫人有什么處理辦法呢？
她沒有。
好在副經(jīng)理王熙鳳有。
鳳姐道：“太太快別生氣。若被眾人覺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且平心靜氣暗暗訪察，才得確實，縱然訪不著，外人也不能知道。這叫作`胳膊折在袖內(nèi)'．如今惟有趁著賭錢的因由革了許多的人這空兒，把周瑞媳婦旺兒媳婦等四五個貼近不能走話的人安插在園里，以查賭為由。再如今他們的丫頭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鬧出事來，反悔之不及。如今若無故裁革，不但姑娘們委屈煩惱，就連太太和我也過不去。不如趁此機會，以后凡年紀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難纏的，拿個錯兒攆出去配了人。一則保得住沒有別的事，二則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這話如何？'
鳳姐說：老大別生氣。這是丑聞，別被其他人知道了，說不定董事長還不知道，事情還沒鬧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們沉下心暗地里查，就算查不到繡春囊到底是誰的，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小姐們都住在園子里，要是外人知道了園子里有繡春囊這玩意，小姐們的名聲就完了。小姐們的名聲完了，賈府的名聲也完了。
我們怎么查呢？正好有賭錢這個由頭好用，我們用那些嘴嚴的，慢慢留心查訪。
還有??！公司現(xiàn)在不如以前了，已經(jīng)出現(xiàn)赤字了。老爺們不在外面掙錢，我們沒法開源，那就只能借著這個機會裁員省點開銷。小姐們的丫鬟太多了，不如我們趁此找些錯處，實行裁員活動。
這樣不但把可能有繡春囊的攆走了，還能省筆開銷。老大你看呢？
老大前面的聽沒聽懂不知道，聽懂要裁員了。說，“現(xiàn)在就是沒錢了，還養(yǎng)得起這些人。你們姐妹們的排場還是要的。要不我以后不買包包了，也能省幾個呢。對了，查訪那件事情，你別忘了。”
猜猜王夫人老大對于節(jié)流這件事，有建設(shè)性意見嗎？
沒有。
鳳姐對于財政這塊，想出來的解決辦法是借當，也許還有高利貸。
當然是被詬病短視。但是王夫人什么都不做，欸？就沒人罵她了。妙不妙？
要說繡春囊事件到此，如果按照鳳姐的意見走，或者不能查出繡春囊的主人，好歹不會弄得合府皆知。
我們來看看很多人口中以前管家管得不錯的王夫人會做什么事情。
王夫人正嫌人少不能勘察，忽見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來，方才正是他送香囊來的。王夫人向來看視邢夫人之得力心腹人等原無二意，今見他來打聽此事，十分關(guān)切，便向他說：“你去回了太太，也進園內(nèi)照管照管，不比別人又強些。”
除了鳳姐推薦嘴嚴的心腹，她又委任了王善保家的。
這王善保家的是什么樣人品，能否擔此大任呢？
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進園去那些丫鬟們不大趨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尋他們的故事又尋不著，恰好生出這事來，以為得了把柄。
鳳姐見王夫人盛怒之際，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調(diào)唆著邢夫人生事，縱有千百樣言詞，此刻也不敢說，只低頭答應(yīng)著。
王善保家的品性不好，很喜歡挑唆邢夫人生事。
此時王夫人在不清楚王善保家的人品秉性嘴巴有沒有上拉鎖的情況下，果斷用了王善保家的。
這是沒有做到疑人不用。
而王善保家的想得當然不是怎么配合暗暗查訪。
人家想得是：是時候展現(xiàn)真正的技術(shù)了！
先挑唆王夫人搞一搞晴雯，然后說：搞什么暗暗查訪，咱們就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抄起來。
王夫人一想，真是，又熱鬧又把事給辦了。還等什么？
動起來！
王善保家的道：“太太請養(yǎng)息身體要緊，這些小事只交與奴才。如今要查這個主兒也極容易，等到晚上園門關(guān)了的時節(jié)，內(nèi)外不通風，我們竟給他們個猛不防，帶著人到各處丫頭們房里搜尋。想來誰有這個，斷不單只有這個，自然還有別的東西。那時翻出別的來，自然這個也是他的。”王夫人道：“這話倒是。若不如此，斷不能清的清白的白。”
首先我們討論下，大觀園里有問題嗎？
我們都知道，有的。
頭一件繡春囊并不是邢夫人無中生有的。
繡春囊是什么東西？
兩個小人打架，本是個春意兒。
大觀園里除了賈寶玉就是小姐們。繡春囊本身雖然不好，并不可怕?？膳碌氖潜粋鞒隼C春囊是在園子發(fā)現(xiàn)的。
這點王夫人本身也知道。
幸而園內(nèi)上下人還不解事，尚未揀得。倘或丫頭們揀著，你姊妹看見，這還了得。不然有那小丫頭們揀著，出去說是園內(nèi)揀著的，外人知道，這性命臉面要也不要？
但是當一個并不清楚品性用意的王善保家的，稍微在耳邊挑唆兩句。她就立刻放棄了和阿鳳商量好的計劃，斷然抄檢起來。
抄檢的結(jié)果，當然抄出了繡春囊的來源處——司棋。
但是后果，也是很明顯的。
尤氏笑道：“我們家下大小的人只會講外面假禮假體面，究竟作出來的事都夠使的了?！崩罴w聽如此說，便知他已知道昨夜的事，因笑道：“你這話有因，誰作事究竟夠使了？'尤氏道：“你倒問我！你敢是病著死過去了！”
李紈當然是知道的，寧國府的尤氏也知道了。寶釵沒有被抄檢，但是也知道了?！蠹也黄婀炙窃趺粗赖膯?？
但凡是秘密，說出去了，那就成了公共的話題。
何況幾乎是抄檢的第二天整個賈府都知道了（除了賈母），主子們當然守口如瓶，那么奴才們怎么說呢？
我也好奇王善保家的，對外，又會怎么說司棋被攆的事情呢？
當然又有人辯解說，那是王夫人怕寶玉被勾引了，本是一片拳拳愛子之心。不過是被利用了。
這就更好笑了，以愛之名，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整個大觀園里丫鬟婆子們，為什么要受這樣的羞辱？憑什么黛玉、三春們要被這樣的名聲帶累？為什么又是別人家的孩子勾引了寶玉？寶玉還需要別人勾引嗎？
何況她的親親兒子心肝肉本人也并不領(lǐng)她的情。
要論王夫人管家，既不能識人以明，也不知道如何用人。更是聽風就是雨，鳳姐說就以鳳姐為準；王善保家的說就聽從王善保家的挑唆。
這樣一個人，說她的管家能力如何如何好，我是不信的。
更可怕的是，她還手掌大權(quán)，插一杠子就是人命。
好比你的上司本就是掛職沒有能力的，平時也不了解公司業(yè)務(wù)。你本來應(yīng)付她們，還要管理公司已經(jīng)很累了。
然后這不懂事的，不但管不好自己的秘書。突然有一天還對公司人員指手畫腳起來，鬧得公司又出了負面新聞，還死了幾個員工。
然后她就拍拍屁股走了，什么爛攤子？你默默在后面收拾，人家還毫無所知，覺得自己干得不錯，下次還這樣干！
你怕不怕？你只怕能恨她一個洞來。
因此王夫人為人如何且不說，要說管家能力那是不合格的。
公司鼎盛時期，或花錢消災(zāi)或花錢請蛀蟲，于大局無礙，總歸公司還運行的下去。實在不行，好好哄著，當菩薩供起來嘛！
公司一時不好了，這樣的人當然做不到開源，你要節(jié)流她還不批準——面子往哪擱呢？大著臉和你說，要不省我的？
結(jié)果她的也沒省下來，她也沒主意，她也不問接下來怎么辦？你落了一個壞名聲，她心里還恨滿足，今天又干了一件大好事。耶！
五十來歲了，這樣看人，這樣行事。曹公為尊者諱，只好說王夫人原是天真爛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
如果一定要說王夫人管家能力很好，我只好說，大約她的管家能力都藏在狗肚子里，用得時候，總不能拿出來。
雅物 · 紅樓夢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