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拜翻譯了一系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視頻。
除了電臺里說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視頻里還有多倫多大學心理學教授Jordan Peterson,美國研究海德格爾和梅洛·龐蒂的知名現(xiàn)象學家Hubert·Dreyfus休伯特·德雷福斯教授,和看起來很像布道的(實際上就是布道的)一位美國作家講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因為陀氏實在是一位非常非常偉大的作家,他的作品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發(fā)人省醒的內(nèi)容,他對人性的洞察深刻到令人發(fā)指,單單只拿出他的一部作品做解讀,你都能解讀出比他寫得還厚的一沓文字。
所以,我不打算從他的作品好在哪里,告訴你十萬個你需要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理由,我想想說說我的生活是怎么和陀氏發(fā)生關(guān)系的。
我大量閱讀陀氏作品是在23歲的那年,我把他的作品一部連著一部的讀了幾個月,從《罪與罰》開始,《卡拉馬佐夫兄弟》《群魔》《白癡》《死屋手記》《被欺凌與被侮辱的》······
我并不是為了考研,當時也沒有什么外部激勵迫使我去這么做。
陀氏的書又厚又長,沉重壓抑,它絕對不是你能在下午茶悠閑閱讀的讀物,也不是那種你能和身邊人輕松談?wù)摰淖x物,一旦你開始讀了陀氏,并且讀了還不只一部,我能知道我們經(jīng)歷過一樣的痛苦,一樣的困境,一樣掙扎過這困獸之斗。
陀氏的書陪我度過的是瘋狂的一年,那一年我有個瘋狂的念頭,我想要成為一位小說家,一位真正偉大的小說,一位一流的,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托爾斯泰、契訶夫、托馬斯曼······那樣的一流的小說,甚至還不是毛姆、蘇珊·桑塔格(因為他們自己也說自己是“二流作家”)這樣的作家。
現(xiàn)在回頭看當年的自己,簡直瘋狂愚蠢到有點可愛,那年我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某種瘋狂的境地,發(fā)了瘋狂的看書,一個人接著一個人的看,每個禮拜從圖書館里抱回來一落一落的書,從早看到晚的看,幾乎不出門,抽很多的煙。
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也很不好,不想找工作,因為覺得任何工作都配不上自己,不去見朋友,因為覺得世人大部分都很愚蠢。
所以,你大概能想象得出當我看《罪與罰》時,內(nèi)心是有多么的難以平復的震驚。里面的拉斯科尼科夫,簡直就是當時我所有的內(nèi)心寫照,我們一樣的掙扎在道德的邊緣地帶,一樣的懷恨著世界的不公,一樣的想去沖破絕望的網(wǎng),卻又也極度恐懼著新世界不是你預想的那樣。
我并不是想說這樣強烈的共鳴是我們閱讀小說的主要原因。因為在那瘋狂的一年之后,我放棄了做偉大的小說家的執(zhí)念,閱讀完大部分陀氏的作品之后,我也沒有突然就尋得了人生的真諦,開啟了美好人生,并沒有。
我想說的是,我很開心在那一年里認識了我的同類拉斯科尼科夫(《罪與罰》)、認識了瘋狂的伊萬·卡拉馬佐夫和善良的阿遼沙·卡拉馬佐夫(《卡拉馬佐夫兄弟》)、還有癡情的有著癲癇病的公爵梅詩金(《白癡》)、還有我至今不敢回頭看《被欺凌與被侮辱的》里令人揪心疼的悲慘故事······
所有的這些都是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留下來的記憶,在我接下來的人生中時不時會想起來的記憶,這些人物是我的親密的朋友,和有著真實血肉的人一樣真實,我們一起歡樂悲痛糾結(jié)掙扎過。
我特別特別喜歡這周翻譯的視頻里,德雷福斯教授引用的一句話:
“人們對你講了許多教育的話,但一些美好的、神圣的回憶···
從兒童時代保存下來的美好的、神圣的回憶,也許是最好的教育?!?/span>
——《卡拉馬佐夫兄弟》
這句話就是我覺得我們需要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原因,不在于他是否被文學史定義成一百部人生必讀之經(jīng)典,不在于電臺的李老師是否在用力的推薦,而是閱讀陀氏的小說是我人生中美好的、神圣的記憶,也是我得到的最好的教育,我希望它們也能成為大家人生中美好的、神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