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你聽不懂老電影對白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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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跨大西洋口音簡介
你是否察覺好萊塢黃金時代演員大多腔調(diào)奇異而端莊，一開口便是強烈的復古情懷？
這份“情懷”實際來源一門舊時代口音。
它被稱作“跨大西洋口音”（Transatlantic accent），或“中大西洋口音”（Mid-Atlantic accent）*，語音上屬標準美語與英國RP的混合，通常為后天習得；這種人造口音盛行于20世紀早期美國上層社會與表演界，又在二戰(zhàn)后衰落，如今只被少數(shù)演員用于特定角色的演繹。
從它一躍成為上層階級官話、占領主流表演圈到幾十年后的漸微消逝，人們或能瞥見美國社會價值觀與話語權(quán)的些許變遷。
【注*： “中大西洋口音”不等于“大西洋中部口音”（Mid-Atlantic American English），前者即本文討論的跨大西洋口音，后者為美國中大西洋地區(qū)自然形成的一種方言。】
（二）歷史與應用
（1）波士頓精英
跨大西洋口音自初便與美國新英格蘭地區(qū)緊密相連。
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新英格蘭的波士頓及周邊地區(qū)的上層人士（Boston Brahmins）已形成一種極具辨識度的精英口音?；蚺c該地區(qū)親英傳統(tǒng)有關，這種口音在發(fā)音上模仿英國RP，語調(diào)也靠近英腔的優(yōu)雅、造作。還有人用“l(fā)ockjaw”指代這種口音，調(diào)侃說話者為了達到RP吐字清晰效果而運動不自然的下頜。
這種波士頓上層口音（Boston Brahmins accent）基本等于如今定義的跨大西洋口音，“跨/中大西洋”意指該口音混合了大西洋兩岸的英、美發(fā)音特色。
跨大西洋口音后作為國際化的標準口音，廣泛在新英格蘭地區(qū)的高級私立學校傳授。一口地道的跨大西洋口音，成為受過良好教育的上層人的標識。
許多擁有相關教育背景的歷史人物都攜帶這種口音，如前總統(tǒng)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本人曾就讀馬薩諸塞州一所私立預科學校，從政后許多演講明顯帶有“跨大西洋”的痕跡。
（2）進駐好萊塢
跨大西洋口音成型不久便闖入戲劇界，這種吐字清晰、拿腔拿調(diào)的發(fā)音方式被視為表演“古典與高雅劇目”時的最佳選擇。表演學校開始有意向?qū)W生傳授這種口音，跨大西洋口音又成為科班出身演員的標配。
1927年好萊塢迎來有聲片革命，它又受到加州人士的青睞，成為銀幕主流之聲。
不難理解好萊塢為何偏愛這副奇特腔調(diào)。除了吐字清晰等優(yōu)勢，一種半英半美的人造口音能弱化角色的地域特征，使影片呈現(xiàn)出略高于現(xiàn)實的架空感，強化電影的“造夢”效果。同時演員的“統(tǒng)一口徑”取代了各地方言或口音，由此作品的普世性得以保障，而不至因方言障礙或偏見流失觀眾。跨大西洋口音也迎合了好萊塢當時大量拍攝美國上流社會題材影片的趨勢。
于是往后的年月，觀眾聽著各路明星用特異而高雅的腔調(diào)在銀幕上戀愛、爭執(zhí)、袒露秘密… 最常與跨大西洋口音聯(lián)系在一起的演員有凱瑟琳.赫本、加里.格蘭特、貝蒂.戴維斯、威廉.鮑威爾、格蕾絲.凱利……
然而跨大西洋口音從來沒有100%占領過銀幕，它是主流，但不是全部。一部電影可能有部分角色不是跨大西洋口音者，一位演員也可能在不同作品中調(diào)整說話方式。有些演員如詹姆斯.斯圖爾特或約翰.韋恩則幾乎不使用這種口音。
無論如何，這種口音依然被看作3、40年代好萊塢的重要符號，好萊塢黃金時代電影也成為它最為人銘記的名片。
（3）廣播與貿(mào)易
跨大西洋口音也曾廣泛運用在廣播電臺。杜克大學教授Jay O'Berski提出，這種發(fā)音靠前、聽上去更加緊實尖銳的口音，一定程度彌補了早期電臺極難錄制低音的技術(shù)缺陷。
據(jù)說跨大西洋口音還實踐于英美商業(yè)貿(mào)易。兩國商人學習它作標準用語，避免不同口音帶來的障礙或誤會。
（三）戰(zhàn)后退場
跨大西洋口音的衰落要從二戰(zhàn)結(jié)束講起，其原因尚無明確定論，以下幾點僅供參考。
二戰(zhàn)后美國中產(chǎn)階級發(fā)展壯大，逐漸占取原屬上流階層的社會話語權(quán)，“中產(chǎn)階級的生活方式”也成為戰(zhàn)后新模范?？绱笪餮罂谝暨@一昔日上流生活方式的象征，再沒有戰(zhàn)前般受追捧，甚至顯得矯情而不合時宜。
戰(zhàn)爭同時使歐洲衰落而美國崛起，跨大西洋口音隱含的英國基因也隨之貶值。模仿英國人（歐洲人）不再象征著時髦或高人一等?？绱笪餮罂谝舻氖踔量梢钥醋饔W洲）文化輸出的一次暫停。
表演界也在戰(zhàn)后興起了新浪潮。演員開始追求更貼近生活的表演方式，跨大西洋口音對他們來說顯而浮夸無用；隨著方法派進場，講究“角色進入自身”的新生代更不會喜歡這種人造怪腔調(diào)。
雖說戰(zhàn)后衰落，跨大西洋口音并非一夜消失殆盡。50年代的好萊塢仍受這種腔調(diào)的影響，但60年代中期往后，就真難以尋它了。
（四）新時代再見
跨大西洋口音終究沒有滅絕，但退出主流視野是不爭事實。你已不可能在現(xiàn)實中聽見美國人用這種口音聊天，唯一保留它的，只剩下影視圈。
而它也再不是銀幕主流之聲，而僅僅作為演員塑造角色的道具存在。
當下影視作品運用跨大西洋口音的4種實例：
（1）演員需要扮演特定時代的名人
《宿敵：貝蒂和瓊》中扮演瓊.克勞馥和貝蒂.戴維斯的杰西卡.蘭格和蘇珊.薩蘭登都全程模仿了跨大西洋口音。
還有《博物館奇妙夜2》中扮演阿梅莉亞.埃爾哈特（30年代著名飛行家）的艾米.亞當斯。盡管這個設計在影片上映后遭到質(zhì)疑，因為據(jù)音頻資料顯示埃爾哈特本人是標準中西部口音。
（2）襯托角色的位高權(quán)重與神秘感
詹姆斯.厄爾.瓊斯為《星球大戰(zhàn)》系列的達斯.維達配音，口音是標準的跨大西洋（盡管十分低沉）
（3）襯托角色的矯揉浮夸
伊麗莎白.班克斯在《饑餓游戲》系列飾演的艾菲.特琳奇，夸張的造型配上造作的腔調(diào)。
亨利.卡維爾在《秘密特工》中飾演的花花公子Napoleon Solo
（4）可憐的反派
許多迪士尼動畫反派都是跨大西洋口音，如《白雪公主》里的壞王后。可能相比普通美語，不太接地氣的跨大西洋更符合人們對冷漠無情反派的想象。這種做法也稍稍暗示了反派的“非美國性”。
（五）語音特征與實例
如何鑒定跨大西洋口音
跨大西洋口音實質(zhì)以標準美式發(fā)音為基礎，部分混合英國RP發(fā)音，少部分形成自己的獨特發(fā)音。下面為最具代表的五個特征：
1. 不卷舌（non-rhotic）
即元音后r不卷舌，除非后接以元音開頭的單詞
如car 美：/’ka:r/ 英&跨：/’ka:/
但奇特的是，跨大西洋口音不允許r作為增音出現(xiàn)在兩個元音間，如bacteria is，
英&美音可以讀作/ b?k’ti?ri? ris / ，
跨大西洋一定是/ b?k’ti?ri? is /.
2. /a:/和/?/（參考trap-bath split）
許多美音中使用/?/的單詞，跨大西洋使用/a:/
如bath 美/’b?θ/ 英&跨/’ba:θ/
（嚴式音標下英&跨存在差異，本文暫不討論）
3. 無閃音
閃音（Flap T）指美語中，非重讀音節(jié)的“t”若恰好夾在兩元音之間，往往音變成類似短促的“d”的效果，如writer或not at all。和RP相同，跨大西洋口音極少出現(xiàn)閃音，因而聽上去緊實而擲地有聲，尤其在長串臺詞中。
4. /?/和/?/和/?:/（參考lot-cloth assonance）
字母“o”在上述三個發(fā)音的選擇上，跨大西洋口音與美音差異較大
如lot 美/’la: t/ 英&跨/’l?t/
cloth 美/’kl?:θ/ 英&跨/’kl?θ/
5. wh和w（參考wine-whine distinction）
和傳統(tǒng)RP相同（現(xiàn)代RP已棄用其讀法），跨大西洋口音者習慣將拼寫wh讀成/hw/，區(qū)分于拼寫w，如whine /hwain/
跨大西洋口音與美音的差異，或與英音的相似只涉及發(fā)音，與用詞習慣無關。一個美國跨大西洋口音者仍能講出如“Let me fix you a drink.”的美式表達。
并非符合以上發(fā)音規(guī)律就一定是跨大西洋口音，比如美國南方口音同樣可能出現(xiàn)1、5的特征。
（六）跨大西洋口音實例
（音頻見公眾號原文）
這段音頻截選自電影《費城故事》（1940），片中多數(shù)演員都運用了跨大西洋口音。有興趣不妨結(jié)合下方臺詞文本，實地感受跨大西洋口音的獨特魅力吧！
Dexter：When I read you’re gonna marry Kittredge, I couldn’t believe it.That’s why I’m here.How in the world can you even think of it?
我真不敢相信你要嫁給Kittredge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Tracy: Because he’s everything you’re not. He’s been poor. He has to work, and he has to fight for everything. And I love him as I never even began to love you.
他和你不一樣。他窮過，他必須工作，為自己奮斗。我愛他，正如我從來沒愛過你。
Dexter: Maybe so, but I doubt it. I think it’s just a swing from me, but it’s too violent a swing. Kittredge is no great tower of strength, you know, Tracy. He’s just a tower.
可能吧，我不太信。我認為你只是想擺脫我，但你這次太用力了。Kittredge不過外強中干而已。
Tracy: You hardly know him.
你根本不了解他。
Dexter: To hardly know him is to know him well. Perhaps it offends my vanity to have anyone who was even remotely my wife remarry so obviously beneath her.
足夠多了?？吹轿移拮酉录藿o一個遠不如她的男人，真冒犯我的虛榮心。
Tracy: Be….How dare you, any of you in this day and age use such an idiotic---
你怎么敢在這時候說這種蠢話----
Dexter: I’m talking about the difference in mind and spirit.
我是說（你倆）精神層面有差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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