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石灰吟》于謙
于謙,明朝重臣。終明一代,大臣多如牛毛。但是很少有于謙一樣的官員,不僅清正廉潔,而且剛毅果決,在危急時刻能夠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如果把于謙跌宕起伏的一生編排得當,拍成一部電影,那么這部電影絕對是一部經(jīng)典到讓人感慨萬千的歷史大劇!因為他的一生不僅將“宦海險惡”揭示的淋漓盡致,還將明王朝的腐朽與糜爛展示的嘆為觀止。
即使時隔數(shù)百年,我們能夠依舊透過史書那泛黃的紙張,感受到于謙那股悲壯和絕望!
于謙,杭州人。永樂十九年考中進士,時年二十三歲。宣德初年任命為監(jiān)察御史。他口才很好,知識淵博,明宣宗很愛聽他的講話。明宣宗的叔叔朱高熙叛亂后,宣宗親征,便把于謙帶在身旁,作為隨扈。朱高熙最后出城投降,皇帝便命令于謙口頭數(shù)落他的罪狀。于謙表現(xiàn)的的相當出色。他神色威嚴,振振有辭,讓朱高熙聽得伏地磕頭、求饒。明宣宗看在眼里非常高興,于謙也因此在政壇嶄露頭角。第二年,朝廷以巡按御史讓于謙出按江西。他到任后,昭雪冤案囚犯數(shù)百人。并且向朝廷上疏陜西各處低級文武官員已經(jīng)成為當?shù)匕傩盏牡満?。宣宗直到實情后,派遣御史逮捕這些為害一方的地方官。從此,明宣宗更加器重于謙,認為于謙是一個能夠堪當大任的官員。
宣德五年,明朝設立巡撫,作為最高地方行政長官,其職權在都指揮使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三司之上。于謙被明宣宗專門欽點,在人選的名單上親自寫上他的名字,交給吏部,越級提拔他任兵部右侍郎,巡撫河南、山西。
在巡撫任上,于謙先后平凡冤獄數(shù)百起,倡建尚義倉和平準倉多處,并帶領百姓修筑黃河大堤,防范水患。正統(tǒng)十年,山東、山西、陜西的饑民大批流入河南,多達二十余萬。根據(jù)當時明朝法令,地方官應當將這些沒有“路引”,也就是通行證的饑民,按照“逃戶周知冊”遣返回鄉(xiāng),以追索稅糧。于謙卻甘愿冒著“有違國法”的罪名,奏請朝廷撥發(fā)河南官倉的存糧八十多石進行賑濟。同時,又在附近州縣予以安置,或新編里甲;或散插鄉(xiāng)都,新編民戶共七萬有余,并且還給饑民撥發(fā)了一批境內的荒田以及黃河灘涂地,酌量發(fā)放種子、耕牛,使災民生產(chǎn)自救。他的雷厲風行濟寒賑貧的為政風格,使其在地方名聲日隆。
于謙雖然在河南、山西地方任職,但是當他得知“陜西諸處官校為民害”,就上疏參奏,讓這些為害一方的官校受到了朝廷的懲處。當他發(fā)現(xiàn)“孤懸塞外”的大同,按察山西的官員不能按時到任,他便向朝廷上疏建議另外設置御史管理。并且將大同周邊的鎮(zhèn)把大批“軍屯”的田地占為私有,就全部收回。作為“官屯”,用來資助邊防用度。
正是因為他鐵面無私,剛直公正、扶弱濟貧,甚至連太行山潛伏的盜賊都躲避隱藏。他擔任地方官時期,每次到京城儀事,都是空著兩手,從不帶任何禮物給朝中權貴,所以,他這種“出污泥而不染”的清廉品格讓很多腐敗墮落的朝中官員產(chǎn)生怨恨。
正統(tǒng)元年,明英宗朱祁鎮(zhèn)登基,太監(jiān)王振的權力更加擴張。王振在永樂年間就入宮作了宦官,并且一直伺候當時東宮太子,后來的明仁宗朱高熾。而且還得到了朱高熾的信任,將他送到專管宦官讀書識字的內書堂學習深造。到了明宣宗朱瞻基執(zhí)政時期,又將他派去服侍還是太子的明英宗朱祁鎮(zhèn)。所以,他從明英宗牙牙學語開始就在英宗身旁。到了明英宗正式登基,他已經(jīng)在宮中服務二十多年了,歷經(jīng)四位明朝皇帝,算是非常老資格的太監(jiān)。他在二十年間建立起龐大的權力基礎,所謂“每事不由朝廷,出語自稱為圣旨”。
王振既然權傾天下,必然為所欲為。所以,對于自己討厭的人也是相當不客氣。當時有位御史名字與于謙相似,得罪了王振。其時于謙入朝,舉薦參政王來、孫元貞代替自己。王振把此于謙當成彼于謙,就以于謙“長久沒有升遷,而心生怨恨”的理由將其下獄。并且要求判處于謙死刑。于謙被關在監(jiān)獄三個月,王振才知道自己失誤,幸被釋放。不過,即使如此冤枉,于謙依然被朝廷貶為大理寺少卿。這種荒誕到不可想象的情景,竟然真實的發(fā)生在明朝中央政府?,F(xiàn)在所謂”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對明朝的溢美之詞,從真實的歷史來看,就是個笑話。
正統(tǒng)十三年,于謙被調任兵部左侍郎。就在第二年秋天,也先帶領著瓦剌兵大舉南侵。王振以為明朝軍隊完全可以擊敗瓦剌,所以為了增加皇帝與自己的政治威信,極力慫恿明英宗親征。英宗本來已經(jīng)成為王振的傀儡,所以完全信任他的判斷。于謙與鄺埜極力反對,但是英宗根本不聽。結果,朱祁鎮(zhèn)帶領的部隊剛與瓦剌兵接觸,朱祁鎮(zhèn)就發(fā)現(xiàn)與想象的不同。這不僅不是一個容易啃食的骨頭,而且自己還有可能變成瓦剌的肥肉。所以,又決定匆匆撤兵。當明軍撤退到土木堡狼山一帶(今河北省懷來縣境內)瓦剌鐵騎四面襲來,明朝的五十萬將士全軍覆沒,朱祁鎮(zhèn)被俘。明英宗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北狩”,只不過獵物成了自己。王振被也被憤怒護衛(wèi)將軍樊忠一錘砸死。
消息傳回京城,朝野大震,這些平時詞費滔滔的朝中大員們個個驚恐不已,不知所措。侍講徐珵公然大談天上星象變化,認為朝廷應該立即南遷。于謙嚴厲斥責:“言南遷者,可斬也。京師天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宋南渡事乎!”監(jiān)國的郕王朱祁鈺聽從了于謙的建議,認為要固守北京,這才將朝廷內部的爭論消除,一致決定堅守。同時于謙加強軍備,防范瓦剌的進攻。同時提出為了斷絕瓦剌挾天子要挾朝廷的念頭,建議立郕王朱祁鈺為皇帝,改年號為景泰。
如果稍微有點顧全大局的意識,為朝廷社稷著想的帝王,都會理解在國家如此重大的生死存亡關頭,于謙運籌帷幄是何等果決和英明。雖不為擁有于謙這樣的大臣而額手相慶,亦不會事后恩將仇報。但是,明英宗卻并不是這樣的帝王。當“土木之變”發(fā)生的一年后,他從瓦剌回到北京,便對于謙立景帝的做法耿耿于懷。朝中又有一幫只知道權力斗爭,卻不識大體的官員遙相呼應,終于經(jīng)過八年,趁明景帝重病,發(fā)動“奪門之變”,在石亨和徐有貞的策劃下,重新登上帝位。第二天,明英宗朱祁鎮(zhèn)就將于謙和王文以謀逆的罪名下獄。案件本來是莫須有,自然沒有證據(jù),但是,石亨和徐有貞很會說,“雖無顯跡,其意則有?!庇谑怯谩耙庥倍侄税浮M跷膽嵟灰?,爭辯不停。于謙則笑著對他說:“辯,生耶?無用。彼不論事有無,直死我耳!”
天順元年,正月二十二,這個終其一生嘔心瀝血、忠心耿耿,為大明朝存續(xù)起到關鍵作用的重臣,沒有死在瓦剌的手里,卻被服務了一輩子的朝廷殺頭處決,時年六十歲。妻子兒女被發(fā)配邊疆。朝廷抄家時,發(fā)現(xiàn)于謙“家無余資,蕭然僅書籍而已”?,F(xiàn)在經(jīng)常有所謂明朝“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言論,不過,看看明史,看看其時帝王所作所為,尤其看完于謙的一生,這些譽美之詞就像是極為高明的“高級黑”,權當一則笑話聽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