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提要：本書作者揭示了這樣一個不太為人們所知的事實：人們比他們認為的自己要無知的多。我們或多或少都經(jīng)歷著一種錯覺：我們自認為自己了解世界萬物，而事實上我們的理解是何等微不足道。作者要探討的問題是，為什么我們意識不到自己如此無知？為什么我們自認為對事物有深刻的理解，擁有足以解釋一切的系統(tǒng)化的知識網(wǎng)絡(luò)，但事實并非如此？為什么我們常常身陷一種對理解力的錯覺中？其實，作者最終想揭示的是，人類社會更像是蜜蜂和它們的蜂巢：我們的智慧是集體式的而非個體的。當這種智慧發(fā)揮作用時，個體不僅僅依賴各自大腦中的知識儲備，還需要那些存在于我們身體、周遭環(huán)境，尤其是他人頭腦中的信息。當我們把這些信息加在一起，便會發(fā)現(xiàn)人類的思想式多么令人震撼。
（[美] 史蒂文·斯洛曼 / [美] 菲利普 ·費恩巴赫 《知識的錯覺：為什么我們從未獨立思考》，祝常悅譯，中信出版集團2018年版）
一、關(guān)于作者
史蒂文·斯洛曼（Steven Sloman）美國布朗大學認知、語言與心理學教授，《認知》雜志主編。史蒂文長期致力于研究思維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方式，他對因果推理、判斷和決策等認知相關(guān)問題有獨到見解，在主流心理學和消費者行為雜志上發(fā)表了大量文章，并出版多部作品。
菲利普·費恩巴赫（Philip Fernbach）認知科學家，科羅拉多大學利茲商學院市場營銷學教授。他的研究重點是揭示認知科學如何影響社會問題，如政治、基因科學及消費者如何決策等，曾受邀作為TEDx演講嘉賓就此類話題發(fā)表演說。他有多篇文章發(fā)表在《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BBC（英國廣播公司）新聞等有影響力的媒體上。
二、本書的主題
本書的兩位作者都是認知科學領(lǐng)域的專家，史蒂文是從事認知科學研究長達數(shù)十年之久的教授，而精通市場營銷，致力于了解人們是如何進行決策的菲利普也擁有認知科學博士學位。他們在這本書中要帶來讀者進行一次心理學、計算機科學、機器人技術(shù)、演化理論、政治學以及教育學的跨學科之旅。這趟旅行的目的是揭示三個核心主題：其一，人類有多無知，其二，由于無知而導致我們常常產(chǎn)生理解的錯覺，其三，要避免個體無知和理解的錯覺唯一途徑就是擁抱知識共同體，沒有知識共同體，我們什么都不是。
世界上的事物總是比其看上去要復雜得多。沒有人能對哪怕一項事物面面精通。即使制造和使用最簡單的東西也需要復雜的知識體系。比如膠水如何把紙張粘在一起的？拉鏈如何起作用的？等等諸如此類的日常生活問題，我們自以為了然于胸，其實未必。人們比他們認為的自己要無知的多。我們或多或少都經(jīng)歷著一種錯覺：我們自認為自己了解世界萬物，而事實上我們的理解是何等微不足道。作者要探討的問題是，為什么我們意識不到自己如此無知？為什么我們自認為對事物有深刻的理解，擁有足以解釋一切的系統(tǒng)化的知識網(wǎng)絡(luò)，但事實并非如此？為什么我們常常身陷一種對理解力的錯覺中？
其實，作者最終想揭示的是，人類社會更像是蜜蜂和它們的蜂巢：我們的智慧是集體式的而非個體的。當這種智慧發(fā)揮作用時，個體不僅僅依賴各自大腦中的知識儲備，還需要那些存在于我們身體、周遭環(huán)境，尤其是他人頭腦中的信息。當我們把這些信息加在一起，便會發(fā)現(xiàn)人類的思想式多么令人震撼。但是，這種震撼的力量來自集體，而非個體所能及。
三、我們的無知超出了想象
曾在福特和小布什任總統(tǒng)期間出任過美國國防部長的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有一個著名的劃分無知的理論，他把無知分為幾個層次：
知道自己知道，這指的是我們對自己知什么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不知道，這是說，我們對自己不知道什么有自知之明；還有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指的是我們對未知的愚昧無知。
知道自己不知道，尚屬可控。這或許有點麻煩，但是至少有跡可循。真正可悲的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當你漫無目的的時候，怎能不手足無措？作者認為，2001年的9.11恐怖事件，2008年的金融危機，都屬于這種無知。這種無知的可怕之處在于我們不知道危險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就意味著我們意識不到事情是如何發(fā)生的。不知道因為哪怕不經(jīng)意的舉動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正如美國古生物學家斯蒂芬·杰·古爾德所說：“一開始沒來由的小小異動引發(fā)的后果如瀑布版傾瀉而出，回首一切，恍然間有種命中注定之感。起初哪怕只是輕輕一推，歷史的車輪就會駛?cè)氩煌能壍?，從這一點開始分道揚鑣。始于微不足道的改變，終于大相徑庭的結(jié)局。”古道爾對過往事件的不可避免性的觀察，正是對人類無知的深刻洞察。
十幾年前，英國利物浦大學的心理學家麗貝卡·勞森發(fā)表了一篇有關(guān)人們能否畫出自行車的基本構(gòu)造的有趣論文。她向一組心理學專業(yè)的本科生展示了一幅車架部分組件缺失、沒有鏈條和踏板的自行車示意圖，要求學生補全示意圖上缺失的部分。
結(jié)果是，包括那些自信能畫出踏板和車前叉的人在內(nèi)，大約40%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畫不出來?；惧e誤包括畫出同時連接前后輪的車架，這樣的自行車是無法操縱的，還有畫出同時環(huán)繞前后輪的鏈條。甚至連自行車手也犯了難。對此，勞森總結(jié)道：“看起來，很多人幾乎完全不了解自行車的工作原理……盡管自行車是人們非常熟悉的事物，大多數(shù)人也學過怎么騎自行車”。
心理學界還有一個說明人們無知狀態(tài)的著名實驗，即達克效應（D-K effect），全稱為鄧寧-克魯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達克效應揭示的一個核心要點就是，在實驗中能力表現(xiàn)最差的人往往也是對自己的能力最自信的人。換句話說，最無知的人也是最意識不到自己無知的人。而那些在測試中能力表現(xiàn)好的人，非常能干的個人往往會低估自己的能力。其實，這不奇怪，我們身邊總有那些無知者無畏的人，而越是有能力有知識的人反而越是低調(diào)，因為知識越多，越是知道自己的無知和差距。那些能力欠缺者們沉浸在自我營造的虛幻的優(yōu)勢之中，常常高估自己的能力水平，卻無法客觀評價他人的能力。由此可見，我們對自己知識量的高估正暗示了我們比想象中更無知。
說到知識量，這其實是一個很難精確估量的問題，一個某一領(lǐng)域的專家和一個外行人在這個領(lǐng)域里的知識恐怕是數(shù)量級的差異，然而，若論日常生活的知識，也許一位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家庭主婦的知識會大大超過一位學富五車的專家。
那么究竟知識量怎么估算呢？還真有人做過這方面的測量。美國認知科學家托馬斯·蘭道爾就曾專門對人的大腦的知識容量做過研究。他運用各種心理學實驗方法估算出一個人的知識庫容量大概是1GB，這是什么概念，現(xiàn)在我們一個很普通的智能手機的內(nèi)存至少在64G以上。一部120分鐘的高清電影一般是400M~800M左右，而超清電影一般則需要800M~3G左右。像阿凡達這類原畫的好萊塢電影一般則需要10個G甚至二十幾個G。就是說，如果按照蘭道爾的估算，即使再擴大10倍，我們的大腦知識庫容量充其量也就是10G，只能勉強裝下一部阿凡達電影。可見，就個體而言，由于我們大腦本身的知識容量的限制，哪怕是對尋常事物的工作原理，我們個人掌握的知識也是粗略和淺顯的。
四、解釋性深度錯覺
認知科學家弗蘭克·凱爾和利昂·羅森布利特設(shè)計了一種能科學地闡釋人們實際所知與他們自認為所知之間差距的方法，這是種被稱為解釋性深度錯覺（illusion ofexplanatory depth,簡稱IoED）的測試工具，他們對此的定義是“大多數(shù)人感覺他們對世界的理解非常細致、連貫和有深度，但實際情況比這差遠了”。這說明，我們對我們所掌握知識的反思或者檢查是遠遠不夠的。
解釋性深度錯覺是一種研究無知的方法，這種方法只單純地要求受試者對某事物給出解釋，并說明這種解釋如何影響他們對自身理解力的評價。以對人們?nèi)粘＝佑|最頻繁的拉鏈為例，他們設(shè)計如下問題給受試者：
1、請自評對于拉鏈工作原理的知識了解多少，如果了解程度為1-7，你給自己打幾分？
2、拉鏈式如何發(fā)揮作用的？請描述使用拉鏈的所有步驟，越細越好。
結(jié)果，如果沒有在拉鏈廠工作過，大多數(shù)受試者對第二個問題，即對拉鏈的工作原理幾乎毫無概念。受試者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對拉鏈的真正的了解比原先想象的要可憐的多。然后，要求被試再回答下邊的問題：
3、現(xiàn)在，請重新自評你對拉鏈工作原理了解多少，了解程度依然是1-7，你會給自己打幾分？
這一次大多數(shù)受試會意識到他們對拉鏈所知甚少，因此在問題3上只給自己打1分或2分。這種現(xiàn)象也表明人們在自己的不足暴露后會對自己的認知更謙遜，它對于我們思維的方式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這項研究不僅僅限于拉鏈，研究者還分別以車速表、鋼琴鍵、沖水馬桶、鎖芯、直升機、石英表和縫紉機為題對包括美國常春藤大學在內(nèi)的各類學校的學生受試者進行過測試，結(jié)果都顯示，人們對自己知識往往都高估了。這些錯覺不僅發(fā)生在對日用品的認知上，它幾乎無處不在，比如，人們也往往會高估對稅收政策、對外關(guān)系、轉(zhuǎn)基因作物、氣候變化等經(jīng)濟、社會和政治領(lǐng)域方面自己所掌握的知識。
通過這些實驗能夠使人們醒悟到，我們能說明白、講清楚的知識確實比我們自以為知道的要有限的多。這就是解釋性深度錯覺的本質(zhì)。
吊詭的是，人類是如此的無知，比我們自認為的還要無知的多，而世界的復雜程度又大大超出了人們的想象，但面對浩瀚世界,我等一眾無知之徒，卻能從容應對紛繁復雜的世界，這實在要拜知識共同體，也就是集體智慧所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