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站利批注：及時止損或者說懂得放棄。）
即鹿,就鹿,也就是逐鹿。虞,虞官。無虞,狩獵時無虞人引導(dǎo)。幾,幾微。舍,停止。吝,與悔相對應(yīng)?；趯訇?屬剛,屬動。吝屬陰,屬柔,屬靜。剛過為悔,柔過為吝。凡事做過了頭,發(fā)生錯誤,便生悔。既悔必吝。吝是失誤之后接著產(chǎn)生的委委瑣瑣的消極狀態(tài)。
古人狩獵,必有虞人設(shè)驅(qū)逆之車將禽獸趕到田野里,然后有所獲。若逐鹿而無虞人,則鹿必逃入林中,人無法捉到它。君子遇到“即鹿無虞”的情況,預(yù)見幾微,認(rèn)為不如干脆立即停下來。假若一定去干,必陷入吝窮的境地。
屯之六三為什么會有“即鹿無虞”的處境呢?從卦位來看,一卦之第三爻,不居中,又在上下之交,內(nèi)外之際,處境最難。屯卦六三以陰爻居陽位,不中又不正,且處震之極,無上之應(yīng),本應(yīng)守靜以待,但它居震之極,本性決定它必然倀倀然欲動而有所貪求。
《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從,欲。從禽,貪禽,心在乎禽,為禽所蔽?！凹绰篃o虞”,是因為心里只想得到禽。雖無虞人指引,也要漫往而求之,不知道這是不可行的。猶如人看見利祿就動心,不該求也要求?！熬由嶂?君子是不干這種事情的。在沒有虞人的情況下,即使看見鹿,也不去捕,因為那樣做的結(jié)果必然是吝而困窮。
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
六四以陰爻居近君之位,得正,且與九五相得,但它是柔順之才,缺乏獨自度過屯難的能力,應(yīng)有待而行。所以“乘馬班如”,表現(xiàn)出欲進不進,進而復(fù)止的樣子。六四與初九正應(yīng),是己之婚媾。若能求初九往與共輔九五陽剛中正之君,則吉而無所不利。
《象》曰:求而往,明也。
六四自知力量不足以濟屯難,乃往求賢者初九的合作,這是明智的表現(xiàn)。
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
膏,膏澤?！巴推涓唷?是屯積膏澤而不下施。九五陽爻,陷在兩個陰爻之中,與外界隔絕,難于有所作為,這就叫“屯其膏”?！兑住逢幏Q小陽稱大?！靶∝懠?指六二言;“大貞兇”,指九五本爻言。六二應(yīng)九五,是九五的輔助者。貞,正也,是一種靜態(tài)。陰爻而貞則得其正,故曰“小貞吉”。但是九五是陽爻,且是卦主,九五而貞則非其宜,故曰“大貞兇”。這條爻辭意謂九五作為屯卦之主爻,應(yīng)當(dāng)積極行動起來,力爭突破屯難,萬不可消極靜候,坐等六二來輔助自己。
《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
屯其膏,是怎樣一種狀態(tài)呢?是有德澤,未能發(fā)揚光大。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乘馬班如”是進退猶豫的意思。屯卦二、四、上三爻都說“乘馬班如”,但意義有區(qū)別。六二與六四之“乘馬班如”,都是有所等待的。上六則不然,上六居屯卦之終,處坎險之極,正是屯極當(dāng)通的時候。但上六是陰爻,與六三又非正應(yīng),它沒有能力擺脫困境,變屯為通。因此而悲傷至極,哭泣不止,以至泣血漣漣不已。
《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泣血漣如”的局面怎么能夠長久呢?要么屯極而通,要么歸于徹底滅亡,二者必居其一,不容更作等待。
〔總論〕
屯卦之屯難不通具有普遍意義。上自國家社會之大局,下至平民百姓之細事,都有遭逢屯難的可能。普遍性中又有特殊性。特殊性表現(xiàn)在六爻上。同是處在屯難的狀態(tài),各爻有各爻的情況。初九自為初九之屯,其德可以有為,而時機未到。六二自為六二之屯,其時多艱,最宜等待。九五自為九五之屯,膏澤未得遠施,宜積極主動,力爭出屯。其余三爻亦莫不如此。六爻同在屯卦,皆具屯卦的基本特點。六爻所處爻位各異,各爻又各有自己的具體特點。
本文選自金景芳、呂紹綱合編的《周易全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