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是自己嘗試著認認真真讀完的第一本文言文小說(感覺應該是半白話文),讀完了,就喜歡上了文言文,從“風生竹院、月上蕉窗,對景懷人,夢魂顛倒”的相思之情到“入房中,蕓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語,而兩人魂魄恍恍然化煙成霧”的相見之喜躍然紙上,了了數(shù)字,卻紙短情長。正如有人說再精美的白話文,都無法還原古典文字的美感,所以總想著寫點什么以示紀念。
其實確切地說,第一次接觸文言文小說是《紅樓夢》,記得好象是剛上初中的樣子,是在父親的一個書箱中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而且是那種線裝的繁體字版的,只有上冊,還沒有了封皮。在自己的印象中,能夠讀進去古文的人都是很有學問的人,最簡單的一點,就光是認得文章里面的很多字就很厲害了,更別說能領會內(nèi)涵,引經(jīng)據(jù)典了,所以能從古文中體會文字之魅力,并能自得其樂者絕對是大咖。
小說的作者沈復,字三白,生于清朝乾隆年間的蘇州城,他出身衣冠之家,但一生從未參加過科舉考試,曾以做幕僚、賣字畫為生,妻子死后,去了四川,后不知所蹤。沈復在歷史上并沒有太多的記載,他的出名絕對是因為他的這本《浮生六記》(實際上是四記,后兩記是后人補記),收錄于初中課本中的《童趣》就是出自這本小說。而小說的出名更多是因為記錄了他與其妻子陳蕓的家庭生活的一些家長里短的平淡故事,陳蕓曾被林語堂評價為“中國文學史上最可愛的女人”,也許正是因為蕓娘的可愛,和這些真情流露,一往情深的“小確幸”打動了一代又一代人,才讓沈復的《浮生六記》,最終流傳至今,并逐漸成為經(jīng)典。
前半部分的《閨房記樂》、《閑情記趣》是小說中的亮點,主要以記述沈復與蕓娘的妙趣橫生的日常生活為主,沈復與陳蕓一見鐘情,“若為兒擇妻,非蕓不娶”。她勤勞聰明,自學識字,靠作針線活養(yǎng)家;她賢惠識大體,燈下夜讀等候晚歸的夫君;她風雅好學,閑暇時陪夫君談詩論書,賞月飲酒;她聰慧富有情趣,用蓮花之心泡茶;她活潑喜歡游歷,女扮男裝陪夫君游園逛廟會,她浪漫多情,兩人在七夕日鐫刻“愿生生世世為夫妻”圖章,加蓋于往來書信上......。在古代封建禮教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時代背景之下,沈復和蕓娘能心相通,性相近,相愛相知并相守一生,也算是三生石上修來的福分了。
后半部分《坎坷記愁》,陳蕓為公婆誤會,受盡委屈,后沈復夫妻二人為家庭所不容,兩度被趕出家門,居無定所,寄人籬下,致使陳蕓重病少治,最終客死他鄉(xiāng)。而陳蕓病中卻還為他謀娶待妾,彌留之際還盼望夫君可以娶妻續(xù)弦。很多人說,造成這悲殘結(jié)局的的原因雖有家族內(nèi)部財產(chǎn)爭奪和小人挑撥陷害,而很大原因更應該歸過于沈復是個典型的“不思習上”的敗家子,為子、為父、為夫都有失男人的責任。其實今天看來,究其根本原因而是夫妻二人率真隨性的作風是被當時的封建禮教所不容的,從而也就注定了他們后半生令人唏噓的悲慘境遇。
《浪游記快》中,沈復在歷盡了人間的喪親之痛:愛妻殤,親父亡,獨子夭后,已是“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孤身一人,兩手空空,開始了他后半生游歷山水的日子,我個人認為這種境況的造成,完全是由沈復的個人性格所決定的。沈復的前半生無疑是非常幸福的,他出生于當時的太平盛世,家境殷實,婚姻自主,加之夫妻相通,所以養(yǎng)成了沈復慷慨豪爽、風流蘊藉、灑脫不羈、澄靜緘默的性格,他對待名利、財富和封建禮教都是不太在乎的,都是隨心而為的。所以后來當他被趕出家門,失去了家庭的經(jīng)濟支持后又恰遇自己被裁員失業(yè),妻子陳蕓重病而無藥救治,父親病亡而無法見最后一面,女兒青君小小年紀就做了人家的童養(yǎng)媳,兒子逢森十八歲早夭,這一系列的悲慘遭遇,可謂人生之至痛!用今天的眼光看,他的一生的確是有負于自己的妻子、兒女和父母雙親的。但當所有的一切都離他而去時,悲痛過后,他卻不曾因自己的品行而有過多的懺悔,他相信與陳蕓相親相愛是夫妻應有之義,自信個人所為無可指責,故而能坦然處之,所以在愛妻殤,親父亡,獨子夭后,仍能暢游于天下,于是才有了這傳為經(jīng)典的《浮生六記》。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沈復與陳蕓的快樂與貧富無關、與功名無關,縱然一生窮困潦倒,為的不就是這份淡然與寧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