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漸稀
濃霧彌漫,秋氣涼潤
只見十里山?jīng)_,金桂飄香
村莊周圍,槿花盛開
細長的竹枝隨風飄舞
村后小山坡上掛滿或青或黃的累累碩果
天空中
孤鳥高飛,翅膀高過云朵
沿著李澤厚幼年的足跡繼續(xù)追尋
隨陶子林來到陶懋柟教學的
道林麟峰女子學校(現(xiàn)為一所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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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林鎮(zhèn)中心幼兒園(原麟峰女子學校)
這里留下李澤厚太多的記憶,曾在這里與母親一塊施肥拔菜種菜,曾在這里教學育人,曾在這里揚帆啟航……
“麟峰女子學校很大,有二棟二層木磚結構的樓房,還有一棟土磚平房!”陶子林告訴寧視君,校園里還有一大片菜地。陶懋柟教學之余,就會帶著李澤厚用心耕耘這片菜地。
有母親的地方,就是愛的歸屬。1942年到1944年,李澤厚在靳江中學求學。每周五回家總會來到麟峰女子學校,與母親一同回陶家大院。
只可惜,麟峰女子學校已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往日痕跡。在一位年長老人的引導下,寧視君找到圍墻下的數(shù)塊青石,還依稀可以看到往日的榮光。
“孤獨伴了我一生。”這是李澤厚的夫子自道。他的孤獨,既有不喜人情往來、不善與人交往、不會處理人際關系,一生只肯埋首書齋的世俗的有形的孤獨,更深層的是他思想、心靈的孤獨。
▲陶森甲莊園舊址。
拭去青石上的灰塵及青苔,青石尤為光亮。夕陽西下,晚霞滿天時,李澤厚是否曾孤獨地坐在這條青石上冥想人生,探索天際?或是手持書卷,端坐其上的凳石呢?不得而知。
“李澤厚熱愛故鄉(xiāng),每次回來均要獨自一人散步鄉(xiāng)村小道,用心尋覓幼時歡樂?!碧兆恿指嬖V寧視君,有一次,李澤厚回鄉(xiāng)祭祖后,向陪伴親人擺擺手,示意不要跟隨,他想一個人走走。
李澤厚走過池塘,撫摸古棗樹,緩緩地穿行阡陌之間。默默望著小橋彎下了腰身,靜靜眺望村莊的安詳。
沒有鳥鳴的巢,風聲來填充。沒有笑容的巢,只剩下一彎月影。沒有母親的故鄉(xiāng),只存有一串串的思念。
想必,此時的李澤厚定是熱淚盈眶。
“李澤厚對便河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深厚的感情。在20世紀80年代,他到長沙來講學,順便回到了老家道林便河里,并到了靳江中學,他還到原來的教室坐了一下。他在這里生活了8年左右的時間,留下了永久的記憶,直到后來在美國和家人經(jīng)常談起道林便河里,回憶過去美好的歲月?!?陶子林告訴寧視君,家道沒落,父親去世,家境陷入困境。聰明好學又善于鉆究的李澤厚雖然考上湖南最好的高中——湖南省立一中,因為湖南第一師范免交學費,且有補助。李澤厚選擇去了湖南省第一師范求學。
▲寧鄉(xiāng)四中(原靳江中學)
湖南第一師范學校規(guī)定畢業(yè)后需當兩年小學老師才發(fā)畢業(yè)文憑,李澤厚回到道林麟峰女校擔任歷史教員。
鄉(xiāng)村冬季,清晨煙霧裊裊,炊煙里一股米飯香味,在村落房頂屋檐慢騰騰地升起,不愿離去似的,緩緩的緊緊貼伏在一面坡的屋頂上,整個村落也被煙霧籠罩著。李澤厚日日晨讀,天天耕學,不曾懈怠。
傍晚夜幕降臨,鄉(xiāng)村的家戶點燃了自己的熱炕,油燈下婦女做著針線活,早就瞌睡的小孩畏縮在母親的懷里,進入甜蜜的夢鄉(xiāng)。李澤厚在油燈下加快完成備課,然后在庭院里偶爾傳來鍘刀的嚓嚓切草聲,嗡嗡的紡車聲,家犬亂叫聲,扎棉花的機器聲中,靜靜地思索:“想著為什么而活”。
一份耕耘一份收獲。1950年,李澤厚考上了北京大學哲學系。
別過陶子林,來到寧鄉(xiāng)市第四中學——曾經(jīng)李澤厚就讀的靳江中學。
入校步行約百米處,右側有一幅“寧鄉(xiāng)四中八十周年校慶紀念碑”,碑上個人捐贈榜榜首即是李澤厚。
▲寧鄉(xiāng)四中八十周年校慶紀念碑
李澤厚暢飲過靳江的春水,暢享過溈江的愜意,欣賞過長江的波瀾壯闊,滑過黃河的冰面,然而,時時縈繞夢中的是家鄉(xiāng)的小河,還有剪不斷的鄉(xiāng)愁。
“湖南中等教育一向發(fā)達。但故鄉(xiāng)只有初中,地處鄉(xiāng)村,且屬初辦; 不過,回想起來,教員、校舍、圖書、同學...... 都相當不錯。我在這里讀了不少課外新書,交了張先讓、楊章鈞、謝振湘等好朋友。還辦過壁報,每期四版,刊名《乳燕》,小說創(chuàng)作占了大半篇幅?!?李澤厚曾在文中回憶,他在寧鄉(xiāng)四中辦過壁報。比他高兩班的龔振滬(龔育之)辦《洞觀》壁報,多自然科學內容,頗有水平。
故鄉(xiāng)的山,故鄉(xiāng)的水,故鄉(xiāng)有李澤厚深深的記憶。故鄉(xiāng)是他生命的源頭,精神的搖籃??|縷故鄉(xiāng)情縈繞心海,那份情愫在記憶中升騰。旅居美國后,李澤厚時時關注故鄉(xiāng)的發(fā)展,經(jīng)常向友人表達對故鄉(xiāng)的思念。
“李澤厚先后三次捐資。第一次在上世紀80年代,他回鄉(xiāng)時曾托人送來2000元。第二次在1992年,又托人送來了5萬元。第三次是2002年,在學校80周年校慶上,他又捐來了3萬元?!睂庎l(xiāng)四中校長劉建軍介紹,正是在2002年,學校以李澤厚母親陶懋柟的名義,開設了“陶懋柟”獎學金。直至今日,這一獎學金仍每年在資獎學生。
在2006年10月,劉建軍與李澤厚有一面之緣。
▲寧鄉(xiāng)四中校長劉建軍
“我突然接到電話,得知李澤厚到了學校,趕緊跑到校門口。只見李老著藍衫,帶沿帽,精神矍鑠,是個非常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長者,沒有半點大學者、大家的感覺,在交談的過程中也很隨便,談吐也很隨便,對每個人都和藹可親,像我們平常人交往一樣,我們請求合照、題字,他都笑著答應了,沒有半點架子?!眲⒔ㄜ娔贸稣洳匾丫玫恼掌?,露出懷念的神情。
當天,李澤厚為寧鄉(xiāng)四中揮筆揚毫題寫了“學而不厭 誨而不倦” 八個大字。這也是李澤厚留給故鄉(xiāng)為數(shù)不多的親筆書法。
“李老很清瘦,但精氣神特別好!” 劉建軍深情地回憶。
是呀,瘦了。故鄉(xiāng),那一條河瘦了,那一條路瘦了,那一枚秋色瘦了。
萬里跋山涉水,九十一載春秋。那壯碩而魁梧的楚溈漢子,一個人,一支筆,一路風塵,一路艱辛,一路向西,用不斷疊加的腳印,鑿穿了五湖四海,匯成一條流淌大地,流瀉人心的奔騰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