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一生憂國憂民,被尊為一代“詩圣”。
他的詩歌或孤獨落寞,“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或沉郁頓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讀來令人傷感。
他曾以“鴨子”自喻寫下一首詩,句句別有深意,令人回味無窮。
這首詩名為《花鴨》,全文如下:
花鴨無泥滓,階前每緩行。
羽毛知獨立,黑白太分明。
不覺群心妒,休牽眾眼驚。
稻粱沾汝在,作意莫先鳴。
這是杜甫在成都草堂寫的一首詩,看似很搞笑,實際飽含辛酸,讀懂了受益終身。
我們也知道,杜甫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困守長安,“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
安史之亂爆發(fā)后,他正好回鄉(xiāng)探親,躲過了這場災(zāi)難。
但他一直有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偉大抱負(fù),所以在聽聞唐肅宗在靈武繼位后,便想著前去投奔,好為國盡力。
不幸的是,他在半路就被叛軍抓到了長安,囚禁了大半年才逃脫。
他一路逃亡,一直到了唐肅宗所在地鳳翔。
剛登基不久的唐肅宗,正是用人之際,見杜甫一片赤膽忠心,就封了他一個左拾遺,官職不大,就七品,但是比起他之前的右衛(wèi)率府兵曹參軍(八品下)已然好很多。
而且這個職位是專挑皇帝毛病,是個很危險但也很露臉的官位。
原本這是杜甫“青云路”的開始,但沒想到的是因為一次進(jìn)言,讓他失去了唐肅宗的信任。
杜甫年少時有個“布衣之交”,名為房琯,時任宰相。
他自負(fù)才華,深受唐肅宗器重。
公元756年,房琯上書唐肅宗,請求收復(fù)兩京。
唐肅宗心中也早有此意,便準(zhǔn)了房琯的請求,任命他為招討西京兼防御蒲。
可是令唐肅宗沒想到的是房琯只是個紙上談兵的書生,根本不會打仗。
一場“陳濤斜之戰(zhàn)”,令唐軍死傷4萬余人,新朝廷剛召集起來的兵力損失殆盡。
這場戰(zhàn)爭的失敗,主帥房琯難辭其咎。
唐肅宗當(dāng)初有多信任他,兵敗后就有多憤怒。
有些看不慣房琯的奸佞趁機(jī)進(jìn)讒,杜甫深感世態(tài)炎涼,再加上和房琯本就有交情,所以他上書為房琯求情。
因為這件事觸怒了唐肅宗,被貶為華州司功參軍。
時政污濁,百姓流離,杜甫卻無能為力,不久便辭官遠(yuǎn)行。
他一路漂泊,到了成都,在好友的幫助下建了浣花草堂,過了一段頗為舒適的日子。
他有時也會想起那段短暫的仕途經(jīng)歷,這首《花鴨》便是寫于此時。
詩歌開頭四句便寫出了他所吟詠的“花鴨”的與眾不同。
這只花鴨身上干凈沒有泥垢,常常悠閑地在階前緩緩地走著。
他的羽毛不像其他鴨子一樣雜而多,它只有黑白這兩種顏色。
這只花鴨有何不同呢?
眾鴨臟污不堪,它卻清凈無泥;眾鴨見了食物一哄而上,它卻在階前緩步;眾鴨的顏色雜亂,它卻黑白不明。
這只“花鴨”的遺世獨立就像詩人不與世俗同流合污。
然而“花鴨”這樣的與眾不同,注定會招來不測。
詩歌的五六句就寫到了眾鴨的嫉妒。
花鴨啊,花鴨,難道你沒感覺到其他鴨子對你的嫉妒嗎?
“不覺”一詞,既寫出了花鴨的超然,面對眾鴨的嫉妒,它卻恍然不覺,或是察覺了也不放在心上,這樣的超脫,恐怕人也無法做到。
而這也是花鴨令杜甫所欽佩之處,所以詩人也忍不住為花鴨的處境擔(dān)憂,畢竟他也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教訓(xùn)。
當(dāng)年大多數(shù)人對房琯落井下石,只有杜甫仗義執(zhí)言,而這樣的他也成了異類,被嫉妒排擠。
這里看似寫花鴨的境遇,何嘗不是詩人當(dāng)初的寫照呢?
接著的最后兩句是全文最精辟也是最具爭議之處。
這兩句表面上是勸誡花鴨:既然受了主人的稻粱喂養(yǎng)之恩,就不要發(fā)言觸怒主人了。
言外之意是說自己受了唐肅宗的知遇之恩,最后卻為他人觸怒唐肅宗,實在不應(yīng)該。
但是杜甫真的后悔了嗎?
我想是沒有的,即使唐肅宗對他有恩,但是房琯和他也是布衣之交。
他若在友人落難時不發(fā)一言,那么他就不是“詩圣”杜甫了。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若為了恩惠,而失了道義,顛倒黑白,恐怕也會良心不安。
杜甫這兩句看似勸誡,懊悔,但若能重來,我想他還是會仗義執(zhí)言。
整首詩以“花鴨”自喻,看似很搞笑,實際飽含辛酸,讀懂了受益終身。
就像康熙所言“此雖詠物,實自詠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