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蹤影
母親因為心血管病西去已經(jīng)十七年了。每次見到和母親年齡相近，容貌相仿的老婦人，都會聯(lián)想到母親。母親……母親要是活著，該多好?。〔挥勺灾鞯匦念^一酸，禁不住淚濕眼眶。此時，母親生前的瑣瑣碎碎，就會一股腦兒地涌到眼前，母親的身影和音容笑貌，依然是那樣的清晰和溫暖。
母親是姥姥的長女，也是奶奶的長媳。母親嫁到我們王家的時候，我父親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奶奶剛滿40歲，我最小的姑姑才上小學(xué)（后來姑姑幼師畢業(yè)）。母親和婆婆（我的奶奶）相處了45年，婆媳二人有時候也吵過架，但都是我母親首先妥協(xié)，跟婆婆道歉。歉是道了，但母親也有委屈。委屈就像埋在土地一樣，埋在母親的心里，但埋久了，總會發(fā)芽的。
奶奶85歲的時候，因肺癌駕鶴西去。此時，我的母親也老了。老了母親總愛跟我說起從前的家事，提起奶奶剛強的一生。母親總是會絮叨一個話題，說：“你奶奶是個剛強的女人，她人心好，就是嘴不饒人。她的一輩子不容易，你爺爺早早地去了，她35歲就帶著4個孩子過日子，而且還供應(yīng)了3個學(xué)生。就是我這個大兒媳嫁過來后，她還支持我出去讀書，就沖著這一點，我念恁奶奶一輩子的好。”
我終于理解了母親的絮叨，她給吵過架的婆婆道歉，是因為尊重婆婆是長輩，更是因為婆婆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拿她當親閨女看待。母親在娘家是長女，因為家里姊妹多，需要她照顧弟弟妹妹們，只讀到三年級就輟學(xué)了。母親嫁給我父親那年二十歲了，父親大學(xué)畢業(yè)，在外地教書。奶奶認為媳婦和兒子學(xué)問上差距太大，長期分居（一個在農(nóng)村，一個在外地工作），用奶奶的話說：“那就不是個長法兒。”所以，奶奶就出主意，讓我母親到父親教書的學(xué)校讀書。
聽母親說：她那時候感覺很尷尬，執(zhí)意不和我父親一起在老師灶上吃飯，而是到學(xué)生食堂和同學(xué)們一起吃。后來因為懷上了大女兒，已經(jīng)很顯懷了，才輟學(xué)回家。
母親盡管結(jié)婚后還到外地讀了一年書，但與我父親大學(xué)畢業(yè)相比，在文化上還是差距大了些。所以母親常常在有學(xué)問，人又帥的丈夫面前有自卑感。這也許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效應(yīng)吧！母親是愛得深，才覺得愛著的那個人無比的高大上了，以至于眼里就沒有了自己。用張愛玲的話說：愛一個人，就是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再開出花來。我的母親就是這樣愛著我的父親。
那年，父親因為說錯了話，被戴上“右派”帽子，被迫回故鄉(xiāng)勞動改造。母親說她心里松了一口氣，感覺“這下可平等了?！蹦赣H心里的“平等”，就是丈夫也是農(nóng)民了，跟她的地位“平等”了。這是我父親被平反之后，再次走上教學(xué)崗位，母親回憶起他們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十年的坎坷之路時，很淡然地說起她年輕時的一些事情。說這些往事的時候，母親總是淡淡地笑著，很溫馨的模樣。
每當此時，我都會跟母親開玩笑，說：是??！我爹長那么帥，人又好。您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才遇到了我爹那樣的大帥哥呀！
母親一邊數(shù)落我沒大沒小，臉上卻總會泛起紅暈，那是少女才有的羞澀。然而，那時候的母親已經(jīng)是年逾花甲的老婦人了，那愛情的羞澀依然動人。如今，母親已經(jīng)遠去天堂十七年了，母親，您依然牽掛著您的丈夫，我的父親吧！父親現(xiàn)在身體健康，鶴發(fā)童顏，精神矍鑠，生活幸福。只是您的女兒，一想起您遠去的身影，總是會追思太久，淚水迷朦。
母親，您在天堂可好？女兒很想您，有很多話想跟您說。然而，人世間最遠的距離——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上，阻隔了我們面對面的交流。此時，只有借助一絲絲回憶，來慰藉思念的靈魂。
蹤影于 20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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