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記住你看到這個字眼,腦海里崩出的第一印象。
如果TA是外國人。
往近了說,那大概是基努·里維斯那樣,
穿著版型考究的定制西裝,風雨中獵獵作響的下擺,被十幾根槍管懟著腦袋也不動聲色。
往遠了說,那可能是阿蘭·德龍,
風衣、圓帽,昏暗陰冷的巴黎天空是我最好的背景板,孤獨憂郁是我自帶的人生底色。
或者,TA是周潤發(fā)?
軟妹幣點煙,戴著墨鏡雙持AK一頓突突突。
現(xiàn)在,這種殺手必須拉風、必須炫酷的“頑固形象”,被一個演員,憑借著一己之力打破。
他堪稱是時代的先行者,打破人心中成見的勇士。
他就是,王志文。
其實,不管是在這個男性審美逐漸女性化的年代,還是在王志文年輕那陣兒,
他的這個外形特點,都是和帥扯不上關系的。
王志文出生于上個世紀60年代。
那個時代,什么叫帥?
給你舉幾個例子,朱時茂,
唐國強,
陳寶國,
什么特征?
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唇紅齒白。
他們,是那個時代的奶油小生、頂級流量。
而王志文外形最大的特點就是——沒特點。
王志文近幾年被封為演技派老戲骨后,出現(xiàn)了很多無腦夸的文章,
叔都看了,發(fā)現(xiàn)大家都很喜歡引用一個故事。
講的是王志文就讀北影期間,穿著一個背心拖鞋去打開水,都能引起北影的女同學陣陣驚呼:
“噢,好白的腳!”
叔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跟我在這扯呢?
當然,如果一個人的人格魅力可以外放的話,我相信志文叔是可以做到的,
但僅憑這如同隔壁家不成器李叔的外形,夸張了。
不過,長得沒特點這個特點,被王志文運用到了極致。
君不見,陳寶國、唐國強之流雖然相貌英俊正氣,但戲路卻被卡得死死的。
你能想象,唐國強去演一個乞丐的場景嗎?
估計過路人看到了都得三叩九拜,道一聲:“皇上!”
但王志文不一樣,極度貼近百姓生活的外形,放在演戲里,那就是——普天之下,我都能演。
王志文20多年的演繹生涯,幾乎把所有出現(xiàn)過的角色類型都玩兒了個遍。
農(nóng)村小伙,走著;
都市白領,不落下;
rock 'n' roll的前衛(wèi)男孩;
雌雄同體的大奸臣;
演員一輩子,能把九五至尊演到極致,自然是好,
但叔更偏愛這種如同72變一般的魔鬼神顏。
在皇帝身邊巧舌如簧指鹿為馬時,他就是那個時代的大奸佞;
在市井街邊拿著枸杞水下象棋時,他就是村口親切喚你小名的馬大爺。
時間,這個其他演員眼里的洪水猛獸,
在王志文這里,是從青澀到熟稔過度時那幾mL必不可少的催化劑。
王志文讓角色深入人心的第二手法寶,就是臺詞。
實誠的說,寫稿的時候,叔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王志文的臺詞放在開頭。
因為,臺詞功底對于王志文塑造人物的幫助,實在太大了。
叔很喜歡的另一個演員王勁松,這樣夸他:
王志文演的戲,是可以用耳朵聽的,不用看。
劉德華和王志文拍完《墨攻》,一臉嘆服:
王志文的臺詞功力好到可以讓人完全不看表演只聽聲音就到劇情高潮的程度。
老一輩的演員,因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體系的影響,表演大多充滿了戲劇感,偏好在大開大闔、大悲大喜間打動觀眾。
王志文的表演也受到了斯系的影響,但他的臺詞,卻仿佛一個武林高手,從原有的功法中升華出了屬于自己的那一套。
王志文的這一套臺詞體系,最大的特點就是——
松弛,松弛,再松弛。
來看一個例子,《黃金時代》,王志文飾演魯迅,有一個場景,魯迅躺在躺椅上,和蕭紅聊天。
“我們好像都是愛生病的人,苦得很,我的一生,好像是在不斷生病和罵人中就過去多半了……”
王志文雙眼望向虛空之中,氣息微弱卻沉穩(wěn),節(jié)奏平緩。
再加上王志文本身磁性的音色,整個直接把這場戲變得如同一個老者的囈語。
松弛的臺詞,還有另一個好處,可塑性極強。
在松弛的基礎之上,加上一點堅毅和篤定,那就成了不容置喙的決絕。
《黑冰》中,有一句臺詞“一查到底”。
這本身就是非常鋒利的四個字,換做一般演員,大多是用急促和大分貝來表現(xiàn)決心:
“一查到底!”
但到了王志文手里,用非常生活化平緩的氣息,形成一條逐漸上揚的聲線,在最后一個“底”字釋放情緒。
收斂著的憤怒和決絕,一定要比噴薄的憤怒更加深刻,他深諳這一點。
即便是一條某寶9.9包郵的蘋果原裝耳機,王志文的嗓音也能讓你感受到360度HiFi立體環(huán)繞的效果。
既然說到了《黑冰》,
叔覺得,很有必要給大家普及一下王志文飾演的郭小鵬,這個“斯文敗類”的開山鼻祖。
近幾年,這幾個詞好像很火。
以至于大家好像普遍覺得,長得帥、戴個眼鏡、梳個背頭,就可以去演“斯文敗類”了?
不不不,太單薄。
首先斯文兩個字,就不是一副西裝和眼鏡就能襯出來的,關鍵在于人物的談吐、舉止、見識、內涵。
郭小鵬,作為一個企業(yè)家,桌上放著的書,是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
這些被網(wǎng)友們譽為最勸退的名著,是他的心頭好。
歷史典故、書中語錄,信手拈來,且在王志文的演繹下自然不做作。
“有一個叫西塞羅的哲學家說,世間的一切都寫在臉上了,撒謊要靠臉,但是眼睛是心靈的叛徒”
再來看他的情商,
要送市場一個禮物,怎么送?
找個借口跟市場打一場球,隨口說一個賭輸贏的由頭:
“您如果贏了,我送您一套桿;您要是輸了,請我吃海鮮怎么樣?”
贏了,目的達到;輸了又可以讓關系繼續(xù)長尾。
智商情商雙高,是為斯文的一面;再來看看“敗類”。
叔說過一個判斷標準:兇神惡煞、喊打喊殺,是二把手;陰狠歹毒、有勇有謀的,是大當家。
郭小鵬,在這兩個標準之外。
他表面上是一個性格隨和、與人友善的企業(yè)家,實則陰狠、無情。
最可怕的是,他能把自己的種種罪惡合理化、偉大化。
罪惡一旦合理,那便是無底深淵。
像誰?
沒錯,小丑,但他身上有比小丑更接地氣,更中國化的元素,
他開口閉口都是依法辦事,對于偷稅漏稅深惡痛絕。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他的口頭禪,也是他省體力行的一件事。
再來看他最后被捕時的那段獨白。
“在你們眼里,我一定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死刑犯;但是我在自己和那千萬個不幸的靈魂心目中,我是他們的救星、福業(yè);世間多少英雄戲,每到收場總神傷?!?/strong>
小時候看到這段極具尼采氣質的哲學獨白,癲狂的自囈,直接將叔在校園里建立起來的三觀錘得粉碎。
魂靈出竅、白日戰(zhàn)栗。
郭小鵬之后,再無斯文敗類。
盡管到了現(xiàn)在,王志文眼下的眼袋越來越重,越發(fā)耷拉,但依然無法阻擋愛他的人對他連環(huán)彩虹屁。
“眼袋抖動都在傳遞情緒?!?/strong>
要叔說的話,王志文如今的表演,早已成為了一種肌肉記憶,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而王志文本人,也欣然接受了時間對他的饋贈,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臥蠶逐漸變成眼袋,發(fā)際線逐漸變成WiFi。
他只說:
世界可以變,我這兒不能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