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點·探店
專題編輯:熱貓
“在武漢,一個夫妻檔的鍋盔攤子,做好了一年能賺二三十萬?!?/span>
這是流傳在公安縣大街小巷的一條生財之道。因為公安鍋盔的確好吃,所以那里的人們也信這條財路,于是一部分人學起了做鍋盔的手藝,便開始了闖蕩生涯。只要手藝學得好,一個帶輪子的案臺,上面架一個烤爐你就可以自謀生路去了,看上去非常的簡單便捷。通常他們都是以夫妻擋的形式存在,一個做紅案一個做白案,現(xiàn)如今在武漢做鍋盔的師傅,九成都是來自公安。
老鄒和他老婆的鍋盔攤就是武漢眾多公安鍋盔里的其中一家,于半年前把攤支在了我家樓下的巷子里,也是從那往后的每一天,我沒有一天是不想吃他們家鍋盔的,這種程度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上癮。
除開小時候吃了摻罌粟殼的麻辣燙,還沒有什么小吃可以如此讓我上癮。我分別在不同的時間組稿這篇文章,每每腦海里想到鍋盔從壁爐里取出來的那一幕,熱氣蒸騰被涂滿醬的模樣,我就忍不住嘴饞。
之所以一直不提筆寫這家鍋盔店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出于壓力,一方面是出于尊重。因為越是簡單的食物你要想把它寫好就越是困難。其次當我多次嘗過老鄒的鍋盔后,我發(fā)現(xiàn)那些俏皮的網(wǎng)絡詞亦或者是華麗的廣告詞都不適合用在老鄒這鍋盔之上。如若不是這樣,我都會感到心虛與愧疚。
但是當我把這個想法說給老鄒聽了過后,他卻像往常一樣露出他喜感的笑容用公安話對我說:“不就是個鍋盔嘛?!?/span>也正是因為老鄒的這句話打動了我,我決定把這個鍋盔店記錄下來。盡量將那些用語言無法表述的味道能用其他的方式彌補起來。
老鄒從92年拜師學藝做鍋盔,到現(xiàn)如今已有24年了,在整個鍋盔行業(yè)里面老鄒應該算是老師傅了。
當時和他一起學藝的師兄弟有很多,現(xiàn)如今大部分也在武漢做鍋盔,有的生意紅火有的生意一般,老鄒屬于后者。但是他會用特別嚴肅的神情告訴你他的手藝早已超過了他的師傅,轉而又是一笑說其實他師傅就是他家的親戚。
在和老鄒聊天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老鄒是一個很能帶動情緒的人,他或許會給你一個嚴肅的過程,但是一定也會給你一個愉快的結果。就和吃他的鍋盔一樣。
同時老鄒也是一個具備高情商和幽默感的人,這讓他看起來也區(qū)別于那些街邊小販。
但是讓我始料未及的是眼前這位技藝精湛的鍋盔師傅在24年前卻是一名語文老師,一名讀過師范念過大專的民辦教師。他教書出色,本來是有機會永遠留在體制之內的,但是卻在那個連辭職都不知道是何概念的年代他選擇了走出體制之外這條道路。
老鄒以前算是學校公認的教書好的老師,但是教師課余的生活在他們那個小鄉(xiāng)村里都太過乏味,不是打牌就是收學生補課賺外快。說到這里老周放下手中的活,把手往背后一背,放慢語氣像是在批判以前的同僚一般,儼然一副老師的模樣。我以為他會說些嚴肅的話題,轉而他卻又露出他喜感的笑容說:“其實以前我和他們一樣,也這么干。”
真正讓我對老鄒肅然起敬的,還是關于老鄒下定決心不當老師的第二個原因,也是最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為了他的老婆毛阿姨。
因為當時他們生活在農(nóng)村老鄒白天上班,所以家里繁重的農(nóng)活全都落在毛阿姨一個人身上,時間一長老鄒也于心不忍,恰逢那時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于是老鄒把心一橫就決定帶著老婆一起出門自己做生意,這個決定一做就是現(xiàn)在。
當老鄒在講起這段故事的時候,一改平時里嬉笑的神情,他看著遠方若有所思的,眼神里卻投射出了一種堅毅的目光,正是這個目光打動了我。
這24年來老鄒一直都做白案負責粉面餅,毛阿姨負責做紅案負責醬料餡。老周做的餅每一個重量上的誤差基本上都在10克以內,而一個餅的制作過程,除開面杖和火鉗的參與,完全就是靠雙手完成的,手感已經(jīng)變成了最可靠和最高效的做餅方式。
看著老鄒把一團團面粉包好餡,像變魔術一般把它搓成餅,最后往壁爐上一貼,這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我想很多人都和我一樣疑惑,當師傅把手伸進那炙熱的壁爐里面時會不會被燙到。我也問了老鄒,他說以前一天被燙無數(shù)次,如今一年也燙不了我一次。
如果你完整看過一次老鄒做鍋盔的過程,我想很多細節(jié)都可以將你打動。比如他把搟好的面餅涂滿油,往芝麻堆上一扔,于是整個面餅上就全沾滿了芝麻;當老鄒把被高溫炙烤發(fā)脹的鍋盔從壁爐里取出來,再用鏟刀從鍋盔中間一切,瞬間鍋盔里面的熱氣帶著香味就撲面而來。
我發(fā)現(xiàn)吃他做的鍋盔的時候,我只能是食客的角色,我無法再在這個基礎干別的事情,我就只想一心一意把鍋盔吃完,就算嚼得腮幫子疼,也停止不了。我以為這種情況只有我這樣,后來再采訪期間,也遇見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情況的食客,特別酷,站著吃了兩個,屁話都沒說一句。
老鄒只做六種鍋盔,鮮肉鍋盔和梅菜鍋盔是賣得最多的,這兩種鍋盔相對也是口感最松脆。同時還有個最為重要的原因是,這兩種鍋盔里的餡料是毛阿姨親手做的。
兩天三十斤肉剛好,保證了新鮮也保證了味道。至于毛阿姨用的什么方法來做的,我到不覺得重要,重要的是當我看到這個餡料的樣子的時候我知道它一定是很美味的。我問老鄒為什么鍋盔攤一定要是夫妻擋,他用天經(jīng)地義的語氣對我說因為那是絕配啊!
鮮肉鍋盔和梅菜鍋盔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老鄒和毛阿姨的一種絕配。
鍋盔的正面入口即化,反面卻要用力撕扯;鍋盔的外面熱辣香脆,里面卻又柔軟香甜;也正是這種強烈的對比,才造就了它獨特的口感,這種口感的形成不是刻意所為,而是在長時間里多角度的磨合才誕生出來的東西。
這種反差很明顯,但是味道卻很正,我還從梅干菜里吃出了牛奶味兒,我覺得這是好的梅干菜才會有的,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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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鄒在今年之前和毛阿姨本是在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附近做鍋盔,由于那邊拆遷今年才從那邊搬過來,在此之前老鄒在華農(nóng)做了18年。在華農(nóng)的校園論團里,他的鍋盔區(qū)別于其他的美食被排在了文章的最后面,上面寫了四個——特別推薦。
我不知道18年時間他在那邊累計了多少食客,但是走的時候他是連一個信也沒有留,他對我說:“只要有人的地方,我就有生意?!?/span>
從華農(nóng)搬過來,在這個小巷子里租下一小塊簡易的地方,甚至都還不能避風,街坊領居都說他不出一個月就要關門走人,開業(yè)當天他還和老婆商量去買兩箱酸奶作為開業(yè)贈品,結果那一天是送出去了五箱。
時日至今已是大半年過去了,老鄒的鍋盔攤子已是這條街上最出名的小吃。我問老鄒丟掉華農(nóng)那邊食客過來重新開始你不覺得可惜嗎,他說:不啊,生意都是慢慢做起來的,我今天賣一鍋,第二天就能賣兩鍋。
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鋪滿芝麻的鍋盔在烤爐里烤得通紅,膨脹起來的面餅也像是有了生命力一般。我很慶幸每天都能很輕而易舉的吃到老鄒做的鍋盔,目前吃了一個多月了,身體沒有不良反應,也沒覺得膩或者想戒掉。
而關于老鄒你要說他偉大我覺得偉大,你要說他平凡也挺平凡的,最后我問了老鄒一個特別愚蠢的問題:
“你有沒有計算過你做了多少個鍋盔?”
老鄒慣有的露出他喜感的笑容用公安話對我調侃道:
“那就只能用火車皮裝啰。”
荊州公安鍋盔
地址:南望山地質大學北街
人均: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