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煩偏添煩心事
第二天，又是一個明朗的天，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明媚和暖，將高俊強昨日的煩心事慢慢地消融了。他進入校園以后，看路邊鮮花盛開，心情也愉悅起來。
上午他有課，所以直接去了教學樓，進入了教室。每次來上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他總是害怕路上會堵車，都會提前從家出發(fā)，所以到教室的時候往往離上課時間還有二三十分鐘。
進了教室以后，他發(fā)現(xiàn)里面空蕩蕩的，一個學生都沒有來。明媚的陽光從明靜的窗戶玻璃斜拉拉地射進來，他看那一排排干凈整齊的桌椅，還有那才更新不久的教學設備，他不禁感嘆，現(xiàn)在的教學硬件這么好，可學生根本不珍惜，估計這個點很多學生才剛起床，甚至還有少數(shù)學生蜷縮在被窩里，把這大好的春光白白浪費了。老話說的好，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這本都是小學生就明白的道理，可到了大學生這兒卻完全是無用的說教。這時他感覺到一種很遙遠的距離，他覺得自己和現(xiàn)代的大學生之間的思想差距非常大，真的不清楚他們心中究竟在意什么。除了覺得和學生之間有距離，他更覺得知和行之間有距離，而且他覺得知道和行動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如果要問這些學生什么是一年之計在于春，每個學生都能講得頭頭是道，但他們卻根本不會在意這春光的流逝，更不理會什么一寸光陰一寸金。
他將書包放在講臺上，提前把電腦打開，投影儀的幕布緩緩地帶著沙沙的聲音從黑板的上方降落下來。這時一位清潔工阿姨拿著掃把和一個大大的藍色垃圾桶走了進來，他主動和阿姨打招呼，因為這不是第一次見面，所以阿姨也笑嘻嘻地對他說：“你今天又來這么早啊?！?nbsp;
“是的呀，早晨我擔心堵車，所以就會早一點過來。但現(xiàn)在的學生，不到點都不過來的?！彼麕е嘈χ⒁陶f。
阿姨忙著彎腰收拾桌肚里的廢棄紙張和垃圾，有的是用過的衛(wèi)生紙，有喝了一半的飲料瓶，還有一些裝早餐的塑料袋，她把那些垃圾扔到垃圾桶里，抬頭對著高俊強說：“你看看喲，現(xiàn)在的大學生，有的連小學生都不如呢，教室前門那兒明明有一個垃圾桶，但他們都不愿意走過去扔一下。我在這里面打掃衛(wèi)生，看到好多學生都不用心學習，反倒是吃喝玩樂很在行，還有一些天天就在一起談戀愛，我都為他們的未來擔心哦?！?nbsp;
聽了她的話，高俊強也有同感，他也知道很多學生心思不在學習上，看看平時教室和圖書館就知道了，里面人煙稀少?？傻搅似谀┛荚嚨臅r候，圖書館里面就會人聲鼎沸，有些學生根本不管圖書館里面需要保持安靜，大廳和走廊里面晃來晃去地大聲背誦，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真是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四年時光轉眼間就過去，等到畢業(yè)找工作時又抱怨大學里啥也沒學到。
預備鈴響了，有些學生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進了，有的學生手里還提著包子，有的學生提著奶茶，也有學生直接提著一瓶飲料，隨便找到一個座位坐下后，就在那兒吃了起來。因為今天是周五，甚至還有學生拖著行李箱走了進來。一開始來教書的時候，他見到這種情形還要說上幾句，勸說他們早點起床在食堂吃完飯后再進教室，但現(xiàn)在他也懶得開口再說了。
兩節(jié)課講起來很快，因為已經(jīng)重復了幾遍，所以在知識傳授的方面不存在什么問題，但在調動學生學習積極性方面，他始終感覺很難過。他提出一些經(jīng)過精心設計的問題讓學生來回答，除了平時幾個特別好學的同學能夠積極的回應，其他同學都保持著死一般沉默。很多時候他直接點名讓學生回答，有的學生應付的回答兩句，有的學生則直接說“我不會！”氣得他真想罰那個學生站上一堂課，但他沒有那樣做，他知道大學生愛面子，會極力維護他們所謂的尊嚴，所以他也只得面帶著笑容對著那些學生說“那好，你先坐下好好思考思考，如果想好了的話再回答吧?！?nbsp;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每個班就十來個同學該有多好，那些不想學的同學剔除出去，留下那些愛學的同學，人數(shù)少了，師生之間很容易變得熟悉，可以自由自在地探討問題，交流學習心得，課堂教學的效果一定會相當棒的。但這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夢想，是一種奢望。以前他見到這些不太想學、不愿聽課的學生，心中還有很大的怨憤，但現(xiàn)在他只得無奈的接受，努力上好每一堂課，盡力的把自己認為重要的知識傳授給那些愛學的同學。他看見那些愛學習同學的專注的眼神，也覺得十分開心和快樂。在高俊強的心中，他還是比較向往孔子和學生們的關系，當然了，像古希臘的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印度的佛祖釋迦牟尼等人那樣和學生們朝夕相處，隨時交流，互相探討，在共同的日常生活中實現(xiàn)感悟生命的智慧、陶冶高尚的情操、學習生存的技能等，真正做到教學相長，但那只是存在頭腦里的幻想而已。
兩節(jié)課很快就結束了，下課的時候，有兩三個女學生圍到講臺邊向他問問題，他耐心地給予解答，他覺得這才是大學生該有的模樣，勤學好問，努力學習，將來一定會比那些不愛學習的同學有成就。
解答完問題以后，他將教材教案等教學材料放回書包里，隨著書包走出教室。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另一位老師，那位老師這學期正教授他所帶班級的課。這位女教師個子不高，圓圓的臉，小小的嘴巴，薄薄的嘴唇，不太高挺的鼻梁上戴著一副紅色支架的近視眼鏡。她見到高俊強就說：“高老師，問你一件事情。你們班那個肖騰飛怎么樣呀？”
一提到肖騰飛，高俊強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他的模樣，小伙子個子挺高，估計有一米七八的樣子，人很消瘦，長臉尖下巴，眼睛不大，單眼皮，眉毛濃厚，但眉宇間帶著憂郁，缺少了他這個年紀本該有的陽光燦爛。因為他是輔導員，學生接觸得比較多，所以對每個學生的印象都還是比較深的，而肖騰飛最近一段時間，又找他聊過兩次天，所以印像格外深刻。
“劉老師，是不是他曠課了？”高俊強問。
“曠課倒沒有，上課也好像非常認真地聽。但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這兩個星期下課的時候都跑來找我聊天，說的內容似乎也差不多。上個星期加了我的微信，到晚上還不停地發(fā)信息給我，最開始我還給他回了一些，后來我就不再理他了。”女教師帶著一點不滿的情緒說，“我覺得這個學生心理上可能會有一些問題，他好像不僅僅是給我這樣發(fā)信息，我聽潘老師說這個學生也找過他?！?nbsp;
聽劉老師這么一說，高俊強突然意識到問題，之前肖騰飛也曾經(jīng)在晚上給他多次發(fā)信息，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認為肖騰飛是想拉近和自己的關系。而前一段時間，肖騰飛的室友也曾經(jīng)給自己發(fā)過消息，說肖騰飛在寢室里面話語很多，有時還會自言自語，影響了大家的正常學習和休息。當時他并沒有意識到肖騰飛可能有心理問題，還簡單地勸說那位同學要多一些包容心，要搞好同寢室的同學關系。現(xiàn)在經(jīng)劉老師這么一提醒，他不禁擔心起來。
自從他接手這個班以來，他最擔心的是就是怕班里會出現(xiàn)一些問題學生，如果僅僅是學業(yè)落后倒也還好，多去激勵激勵，鞭策他們好好學習，能夠考試過關，順利畢業(yè)也就好了?？梢坏┏霈F(xiàn)問題學生，就會非常棘手，他知道那些曾經(jīng)遇到問題學生的同事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折磨，所以經(jīng)常祈禱自己班里的學生一定要正常?？捎械臅r候就是這么吊詭，你越是害怕什么，它就會發(fā)生什么。他記得這個好像是心理學上的一個法則，叫做“墨菲法則”，意思是說在事情可能變壞的情況下，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fā)生。按照中國人的老話來講，就是心中越怕鬼就越有鬼。
高俊強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竟然真的發(fā)生到自己的頭上了。如果不是劉老師的提醒，自己還真的忽略了這個大問題，如果肖騰飛的心理狀態(tài)越來越糟的話，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呢。如果到時真的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他這個輔導員的工作就沒有做好，不僅領導會批評他，他自己的內心也會受到煎熬。
他同劉老師邊走邊說，下了教學樓以后才分別走開。在往辦公室走的路上，他不停地思考，究竟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雖然自己在參加輔導員培訓課上學習了些心理學的相關知識，但只學了點皮毛，沒法解決學生的心理問題，還是需要由專業(yè)的心理專家來解決。他決定首先要把問題向分管學生工作的領導匯報，畢竟他們遇到的問題比較多，解決此類問題的經(jīng)驗也比較豐富，以更好地幫助學生脫離困境。
他去向領導匯報了肖騰飛的情況，領導讓他去摸清楚情況，然后再做下一步的安排。于是他就把肖騰飛的室友喊來，細致地了解肖騰飛的情況。經(jīng)過了解，他知道了肖騰飛自上學期末就有了一些怪異的表現(xiàn)，在寢室里不怎么愛搭理人，也不太講究衛(wèi)生，有時會自言自語，說話的時候前言不搭后語，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半夜還經(jīng)常起床等等，室友們最開始的時候還想多和他交流交流，可后來發(fā)現(xiàn)他說話邏輯混亂，語言羅嗦，溝通起來越來越困難，也就不怎么搭理他，隨他去了。但他會到其他寢室向別的同學說同樣的話語，也經(jīng)常在下課的時候找老師說類似的話。
了解了情況以后，他估計蕭騰飛患上了精神分裂癥，如果不進行及時的醫(yī)治，病情可能會加重。于是又向領導做了匯報，領導聽后讓他聯(lián)系肖騰飛的家長，將其帶往醫(yī)院進行診斷，然后加以治療。高俊強撥通了肖騰飛父親的電話，把情況說了一番，希望他能來把肖騰飛帶去診療，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肖騰飛的父親態(tài)度非常不好，根本不認為自己的孩子精神上有問題，他對著高俊強說：“我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問題？過年在家都好好的，怎么到了學校就有問題了呢？是不是你們沒有教育好？”
高俊強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的父親為什么會這么不通情達理，但他依稀能夠感受到肖騰飛父親的憤怒，好像認為他說肖騰飛是一個神經(jīng)病一般。他估計肖騰飛父親沒有搞清楚精神疾病和神經(jīng)病的區(qū)別，于是就想在電話中解釋一番，然而肖騰飛父親并沒有改變先前的態(tài)度，用非常不友好的口吻說：“我的孩子我是知道的，他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如果等他有問題，我才會把他帶回來?！?nbsp;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問題學生，誰知道家長也竟然如此無知，他想到肖騰飛曾和他說過的話“我是我們家的驕傲，我也是我們家族里面第一個大學生，我要努力學習，積極上進，為我的父母爭光，將來要好好孝順他們?！痹居X得他那是一種積極上進又有孝心的想法，現(xiàn)在高俊強意識到肖騰飛精神壓力很多來自于家庭對他的過高期望。
高俊強把情況反饋給領導，領導要求他及時關注肖騰飛的情況，讓他帶肖騰飛找學校的心理咨詢老師進行輔導，經(jīng)過咨詢以后，心理輔導老師確定肖騰飛有精神分裂癥狀，需要到腦科醫(yī)院找心理醫(yī)生進行治療。他想到肖騰飛父親的態(tài)度，不禁可憐起肖騰飛，這樣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在家庭中得不到很好的關愛，如果病情越來越嚴重，也許整個人生就會廢了。
高俊強同肖騰飛交流了一會，但他還是特別強調自己要努力學習，將來要讓父母過上好日子等等。他將肖騰飛送回寢室，并私下交代同寢室學生要關注肖騰飛的情況，及時向自己匯報，同時讓他們與肖騰飛交往和說話的時候，盡量避免刺激他。其實不用他說，當室友知道肖滕飛患有精神分裂癥的時候，他們肯定會小心翼翼的了，早已在心中默默地祈禱，感謝他的不殺之恩了，哪還敢再來刺激他。高俊強沒有想到，昨天才因為學生補考被女領導弄得心煩，今天又遇到了學生有心理疾病這件事，而家長卻不通情達理，讓他更加煩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