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男女》
文/東東槍
據(jù)說,越來越多的女人喜歡有幽默感的男人,有的甚至把這一條加入自己的擇偶標準之中。我覺得這種迷戀大多產(chǎn)自誤解:女人以為有幽默感的男人會將他的幽默感用來取悅妻子,卻不知道大多數(shù)男人的幽默感只用來譏誚老婆。這樣的誤解當然也是其來有自,說是受騙上當亦不為過:隱匿自己的刻薄,而著重表露自己的幽默,并不是什么難事——至少在相識之初。老話兒說的好:幽默是把刀,反正都能削。
關于這一點,可以舉兩個已經(jīng)被引用太濫的笑話來作例證。第一個據(jù)說是蘇格拉底的事跡——蘇格拉底為了修身養(yǎng)性,故意娶了一個悍婦為妻。婚后,蘇格拉底又被悍婦責罵,打算出門躲避,不料剛到門口,悍婦將一桶冷水從窗口對著他潑去。蘇格拉底滿臉臟水,對周邊群眾說:“我早知道——雷霆之后,必有甘雨。”另一個發(fā)生在丘吉爾身上——丘吉爾曾因反對某位女權主義者的觀點而使該女士大為惱火,某次二人相遇,該女士說:“丘吉爾先生,如果我是你太太的話,我一定在你的咖啡里放毒藥。”丘吉爾的回答則是:“如果我是你丈夫的話,我一定毫不猶豫地把它喝下去!”
女人本希望男人會以幽默來抵消婚姻中的部分尷尬,卻萬沒想到反倒有很多本可自生自滅的尷尬就是由這幽默而昭彰起來,甚至就是因這幽默而起。她們本以為自己有幸嫁一個受了委屈甘愿自嘲蘇格拉底,卻總是碰上手捧毒咖啡滿臉壞笑的丘吉爾。
我總覺得,以婚戀情感、男女相處為題材的笑話,與其他笑話相較,往往顯得格外刻薄、鋒利。黃霑的《不文集》里收錄了大量各類男女咸濕笑話,收集、創(chuàng)作兼有,隨便翻翻就不難發(fā)現(xiàn),著眼點也大都是男人的貪婪與好色,女人的勢利與乖張。不知道是總有個別段子愛好者趁機發(fā)泄,還是確實大家都積攢了太多的怨氣與不平,甚至……是真相本就如此?
多年前,我在大學讀書時,曾有一位老相聲演員到我就讀的大學去做講座,當時他說,在他看來,最上乘的幽默往往出自兩個領域——黑色幽默和桃色幽默。他還提到,黑色幽默中的主力是政治幽默,桃色幽默則又常與黃色幽默難分彼此。
我后來常想起他這兩句話來,尤其是在看到各路確實堪稱神品的政治段子、男女笑話時。我倒并不敢肯定政治與愛情必定就是最佳幽默源泉,但確實也好奇,為何偏偏這兩個領域會催生出那么多上乘笑話來?
答案或許是這樣的——所謂“上乘笑話”,往往源自那些“不得體的真相”,或者說,是一些“荒謬的實情”。唯其不得體、荒謬,才能在超脫常情,引人發(fā)笑;只有是真相、實情,才能直指人心,堪稱上乘。而禁忌越多的領域,則越容易成為荒謬頻發(fā)而又矯飾盛行的地帶。政治、愛情,恰恰就是這樣的兩塊風水寶地——在這兩個領域,都有太多本來合情合理的真話被人們強行咽回了肚里,有太多正襟危坐的輝煌場景只需輕輕一戳即可崩塌。而那些編笑話的人,則只需將那些真話脫口而出,只需輕輕戳破那層脆弱的輝煌??赡埽舱且虼?,“桃色幽默”里才充滿了那么多的尖刻譏誚,囊括著那么多的猥褻惡毒——這是禁忌被打破時的矯枉過正,是怨氣發(fā)散時的灼人烈焰。
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那些溫和親近的笑話。它們同樣出自那些“不得體的真相”,卻并不是譏誚揶揄,而往往只是一聲嘆息,一臉苦笑。比如我一直喜歡的兩則笑話——
第一則見于中國明清的笑話書中,說的是《天仙配》里的故事:董永行孝,天帝命七仙女下凡與他為妻。七仙女臨行時,眾姐妹前來相送,其中一個拉住七仙女仔細叮囑——姐姐在人間若再見到行孝者,千萬捎個信來!
另一則是猶太人的笑話,說的是一個盜賊,作案數(shù)月后被抓住,法官審理時問他:為什么店里那么多貂皮、羊皮,你卻只偷了幾塊普通布料走?盜賊聽罷嘆了一口氣說——唉,怎么又來了?這事兒我媳婦兒已經(jīng)反反復復問了我三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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