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節(jié)回家,如果說有什么收獲的話,除了喝一肚子酒外,那就是我大包小包地馱回了幾百個新鮮雞蛋。
我這雞蛋可不是你那雞蛋。我這雞蛋個個都是我們老家的母雞吃螞蚱長大的。我每天吃著這些雞蛋,我首先想到的是送我雞蛋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然后我才會想到要去感謝一只雞。
這本來是不對的。我應該先感謝一只雞,然后才去感謝我的大姨大媽。所以,我一下子就回到遠古的樹上,我看見一只只母雞正撅著屁股下蛋,鏗鏘頓挫的不是小雞們“卟卟”落地的飛翔聲,而是我站在大樹旁,對它們翩然進入人類文明報以熱烈的掌聲。
這些雞們,一開始它們并不是住在農人的院落。它們像其它所有的鳥類一樣,呱!呱!呱!每天都可以自由地飛翔在瓦藍的天空上。有時候,一不小心,也能飛到彩云之上。
但有一天,當它們遇到了最初的人類,只一把小米,它們就被我母親的母親們馴化了。臨到我們家、輪我這一輩,我已不知它們和我的祖上已共同生活了多少年。
這些雞們,它們可不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存在。在我們農村,能夠殺一只雞待客,這客已是上客。我總不能殺一只牛來迎接你吧?我那牛還要耕地呢!我也總不能殺一頭豬來款待你吧,我要是隨便來一個人都去殺一頭豬,那么我們家要養(yǎng)多少頭豬呀!再說,臨殺的時候還沒有長大,殺了會覺得可惜。孟子曾對梁惠王說過,祭祀的排場,殺雞和殺牛是一回事兒,只殺雞,不殺牛,那不過是五十與一百步的區(qū)別而已。但我想告訴孟子的是,他那??刹皇俏疫@牛!他那牛不用耕地。在我們家,殺一只雞不會影響耕田,如果殺一頭牛,那么我們全家來年就只能喝西北風了。所以,我們只能選擇殺一只雞。
我爸我媽還年輕的那些年,如果你運氣足夠好,正好又碰上有人上門賣魚,那么你就只能吃魚,我們也用不著去殺一只雞來款待你。如果沒有人上門賣魚,你的運氣依然會很好,只是某一只雞的運氣就不會好。只見母親手起刀落,一鍋雞湯一會兒就煮熟了。如果你不是上客,那我媽就會用兩塊豆腐打發(fā)你,最多炒兩個雞蛋,這已是最大的恩典。你要知道,我小的時候經常有幾個月吃不上雞蛋呢。
我見過母親殺雞,通常是在早晨。早晨的時候,那些母雞還沒有睡醒,母親瞅準那些不太下蛋的雞,隨手拎出一個,三下兩下把脖頸上的長毛拔掉,拉直了腦袋,只聽“咔嚓”一聲,雞頭落地,就這樣結束了它們草草的一生。母親說過,對于這些雞婆娘娘們,如果它們不早點下蛋,那就讓它們早點下鍋。母親用理論指導實踐,立言立行,動作麻利得直讓我翻白眼。
我也贊美過母親殺雞。我說,中國有史以來,女皇只有武則天一人。武則天殺人可以,但殺雞不行。不信你讓她試試?你在雪地里隨便放一只雞,或許她捉都捉不住呢。而我母親只需在嘴里“咕咕咕”地呼喚著,那些雞們好像心甘情愿似的,寧可赴死也不愿違了母親的心意,到最后直往母親的刀口上沖。那么母親就不用客氣了,我又聽見“咔嚓”一聲,又一只雞頭落地。
我佩服母親殺雞并不在殺雞本身,我佩服母親天生的預感。每當有重要客人即將來臨,母親預感到他們將要到來,早晨起來的時候,看看哪一只雞還沒有睡醒,當頭一刀,只等那客人前來敲門。嚯!可不是嘛,我們剛吃過早飯,碗筷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我小姑一家就從縣城里過來了,大大小小一家子,我那最小的表妹還在襁褓里,我摟著人家又是叫又是親,好像我從來沒有見過女人一樣,好在小姑她們既不在意,也沒有深究。
我偶爾能吃上幾塊雞肉全托了這些客人的福份。非年非節(jié)的日子,我們家絕對不會主動殺一只雞,甚至連雞蛋也不給,頂多讓我看一眼。所以我就盼望著我們家能夠長年不斷地迎接客人,這樣我就可以吃到雞肉了,哪怕喝點雞湯也行。為了我這些正大而邪惡的念頭,我經常私下邀請我的親戚到我們家做客。我說大姨大姨你來吧,我們家還有很多雞呢!對于我這些邀請,有的大姨來了,有的大姨就沒有來。如果真的來了,母親就開始忙著殺雞,于是我就有雞湯可以喝了。我經常把自己的小毛頭插進雞圈的小門洞里數雞頭,看看還可以再來幾個大姨。但這些年過去了,說句心里話,雞圈里的味道真它媽不是很好聞。
我家也有不來客就殺雞的時候。這種情況一般發(fā)生在要過大節(jié),諸如年關、端午、中秋之類,如果是五一、六一這些無足掛念的節(jié)日,我們連個雞毛都看不見。這個歲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時我們正站在田地里割麥插禾,哪來的雞吃。另一種不來客就殺雞的情況是我們家誰要過生日,如果母親沒有心情,或者我們自己主動忘記,那就等于自動棄權,到最后連雞屁股也沒有看見。如果母親明明知道我們要過生日,又不愿意去殺已經寥寥可數的幾只雞,母親就會給我們煮一個雞蛋,這樣的生日就算有了可觀的交待。
我父親是我們家的主要勞動力,他需要有一個強壯的身體,這最有力的證明就是他每天都可以吃到一個雞蛋。每天天才蒙蒙亮,我們還在床上裝睡,母親就把蒸好的雞蛋端到父親的床頭。我們弟兄三人都能聽見父親吸溜吸溜地把雞蛋喝完,緊接著就是筷子撞擊瓷碗的聲音。我們都忍著口水,還沒等父親起床走遠,我第一個爬起來搶著去舔父親那碗。父親有時故意留下幾口,好像知道我要去舔似的。我每次搶著去舔一只空碗,大哥既不理解,也不包涵,一不小心就流露出蔑視的神情。
我們家這些雞們,容我親眼所見,是我母親把他們一點點喂大的。每年清明過后,秧苗還沒有下種,正是蟲子長身體的時候,母親就把那些急著做母親的母雞捉到一個特制的雞窩里,身下放二十幾個雞蛋,每天清水、白米地款待著,等到三七二十一天已過,一只只小雞破殼而出,于是那母雞才“英雄的母親”一般,從雞窩里邁著方步跳將下來。這些雞們,有時是一窩,有時就是三窩、五窩,整天嘰嘰喳喳地在院落里閑轉。每一窩之間,從不會混亂。誰是誰的媽,誰是誰的兒子,誰都不會搞錯。遇到豬啊、狗啊前來騷擾,那做母親的,瘋了一般,嘶吼著沖上去,只見雞毛滿天飛,塵土飛揚處,我家那只大黃狗落荒而逃。
大黃狗既逃,那母雞仿佛又什么事兒沒有發(fā)生一樣,輕輕地呼喚著兒女們,溫順地在地上找蟲子,然后一條一條地展開來給它們吃。天黑的時候,母雞在我家房門后找一個僻靜處伏下身子,那些小雞們就紛紛鉆進母雞的胸前、腋下,露一只只小臉,嘻嘻地說著夢話。等我們都吃過晚飯,母親把一家人的碗筷收拾停當,然后才端一盞煤油燈,湊到母雞近前,從母雞身下掏出小雞,一五一十地數起來,數到最后,母親總是不經意地罵上一句:“你媽的個王八腿,又被哪只野貓叼走了兩個!”
我相信母親的氣憤。母親這些動作從清明節(jié)一直沿續(xù)到稻子收割,日復一日,直到它們長大成雞。那些嫩黃的小雞們,經過幾個月的生長,漸漸有了青春的模樣,它們的活動范圍也漸漸從我們家的院落里拓展到田間、地頭。此時,那些母雞已沒有能力眷顧它們,只好隨它們各自離去。這些涉世不深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跑到很遠,有的跑到黃鼠狼的地盤。黃大叔見獵心喜,還不等這些毛小子吭一聲,就已經把人家的腦袋咬掉了。所以,我的母親又開始罵了:“你們這些砍血頭的,今天又叼我兩個,小心我搗死你們!”母親手里拿一根長竹棍,邊罵邊在我們村莊附近的田間地頭東搗搗西搗搗,邊搗邊看,以期望發(fā)生什么奇跡,但母親總是失望大于希望。更多的時候,母親連根雞毛也沒有搗出來。
母親養(yǎng)雞像養(yǎng)孩子一樣用心,甚至比養(yǎng)孩子更費心血,等到秋后可以下蛋的時候,存活下來的已寥寥無幾。所以母親特別珍愛它們,故意不隨便屠殺它們,除非你就是一名很重要的客人。
母親養(yǎng)這些雞,也是抱了很大的希望的。除了可以款待客人,在那些困頓的年代,這些雞們幾乎成了我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每天傍晚,當母親把雙手伸向雞屁股下面進行摸索時,我似乎看到了我們家第二天的油啊、鹽啊、青菜啊正從雞屁股里往外翻滾,但母親總是愁色多于笑容,區(qū)區(qū)幾個雞蛋,遠遠不夠五口之家茍延殘喘。母雞們已使出了最大的力氣,有的已開始吐血,還免不了母親的催逼。這也怪不得它們,怪只怪我們家太破落,容不下一個個漸漸長大的理想生長發(fā)芽。特別是我上學那些年,支撐我度過艱難歲月的,依然是這些雞蛋。有一次我一個禮拜的口糧只有三角五分錢,折合到每天只有五分錢。這五分錢也是錢?。∵@五分錢也是用雞蛋換來的??!這五分錢也是母雞們用一個禮拜的時間一滴血、一滴淚地擠出來的啊。所以我說,回望過去,我站在學校門口,我都不知道我是應該感謝母親呢?還是應該感謝那些母雞?
我參加工作以后,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吃雞肉了。一是我見母親養(yǎng)它們辛苦,自己卻舍不得吃,我又怎么能忍心去吃;二是這些雞們在我求學的道路上已經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我感謝都來不及,真不應該去吃;三是不忍心屠殺它們,它們都是有生命的,又和我們一家有著感情,我怎么下手啊!所以我每次探親回家,每當母親嚷嚷著要為我殺一只雞時,我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我不喜歡吃雞肉了,或者說我天天吃雞,已經膩煩了,等等等等??刹皇锹?,單位飯?zhí)锰焯炖苯烦措u塊,我要是愛吃,這才叫怪呢。但我就是沒有弄明白,我是從哪一天開始不吃雞肉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有一次,還是很早的時候,我正在喝酒,依舊是不吃雞肉。我老婆最小的那個舅舅說,他小時候養(yǎng)過一只小公雞,小公雞長成大公雞的過程中,他們彼此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小舅每天放學歸來時,大公雞都會連奔帶飛地撲向小舅,然后他們一起開始玩耍。那公雞可以跳到很高,對人也不陌生,還可以追著過路的小孩瘋跑。可是,再可愛的小公雞也要拉屎,所以局促的房間里就容易臭;再通人性的公雞也要打鳴,一打鳴就容易吵人,這一吵一臭便得罪了大人。有一天早上,大人們沒有征求小舅的意見,直接布一張大網把公雞捕殺了,等小舅放學歸來,大公雞已經變成一鍋雞湯。那個香啊,五鄰四舍都流著口水,可是小舅卻哭得昏天黑地。很長一段時間,像我一樣,小舅也不吃雞了。當我今天看到他仍然能夠拿著一只雞腿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我不由得感嘆,風物常易,造化弄人,再強大的悲喜都無法抗拒時間的沖洗。小舅這一把年紀,真應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那句古話。這么多年過去了,誰還能記起當年那只威風凜凜、趾高氣揚,可以高高飛起的大公雞呢。
前幾天,我剛結識一位姓代的美女,她說她們家也養(yǎng)過雞。她所謂養(yǎng)過雞,就是在后院圈一塊地,放幾只螞蚱,拴幾只雞,有空閑的時候順便也可以背背英語單詞。我一聽,城里人都這樣,養(yǎng)幾只雞都當玩藝兒,高興的時候殺一只,不高興的時候也可以殺一只,從不會上升到謀生的高度。但我這美女養(yǎng)的雞可不是一般的雞,她養(yǎng)的雞牽起來像放牛,飛起來像鳳凰,吃下去可以考到全縣第一名。我當年要是能喝到她們家一口雞湯,我,我也許可以考個第二了吧?一鍋熱雞湯,隱含了美女諸多美好的回憶。她雖然沒有說,我們也可以猜出個十之八九。
這又讓我聯(lián)想起我媽。每年秋天的時候,我們家總會有幾只母雞倔強地想做母親,總是東躲西藏地偷偷下幾個蛋,然后往那兒一臥,以為萬事大吉,可這一切又怎能逃過我母親的火眼金睛。每天黃昏,我母親都會給它們點名,誰來誰沒有來,一清二楚。你們這些母雞們也不想想,秋天的時候再去孵小雞,螞蚱都蹦達不了幾下了,哪里還有蟲子供你們吃呢。沒有蟲子可吃,意味著營養(yǎng)不夠,營養(yǎng)不夠就長不好身體。特別是冬天即將來臨,那些秋天破殼而生的小雞們,到冬天時,身上的乳毛還沒有褪盡,又怎能經受得住嚴寒的考驗。我所見過秋天出生的小雞,到冬天的時候,要么所剩不多,要么縮頭縮腦,寒號鳥那樣龜縮在雞窩里,瘦小伶仃,屁股上拖一截子稀屎,一不小心還掉進糞坑里淹死了,等開春的時候,一只也不剩了。所以,我的母親千真萬確,絕不能讓它們在秋天里生兒育女。這既耽誤了下蛋的本職,也影響來年的收成,你知道,一只母親在雞窩里蹲上三七二十一天,到最后就只剩一地雞毛了,母親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于是母親把母雞們從雞窩里揪起來,一遍遍地往水塘里扔。人們常說,落湯的鳳凰不如雞,但我說,落水的母雞仍然是母雞,它們瘋狂著,一遍遍地從水里跳將上來,繼續(xù)做它們生兒育女的美夢,逼得母親連連罵娘。不得已,母親最后在它們的尾巴上各綁一面小紅旗,那些母雞們以為身后正追著一只黃鼠狼,號啕著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和母親對抗了。我在想,母親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對付它們了嗎?或者殺之,燉一燉,又是我的一鍋好雞湯。
我堂叔家有三個孩子,他們還小的時候被堂叔和三姨鎖在土屋里,外面看不見人,里邊看不見光,這樣的環(huán)境足以讓人瘋狂。恰在這時,一只該死的母雞也被誤鎖在土屋里,它下完蛋“咯咯咯”地從稻圈里跳將下來,以為可以像往常一樣從三姨那里領賞,殊不知,三姨不在,三姐弟正暴躁難安,被母雞一吵,一棍上去,母雞當場斃命。臨黑的時候,堂叔和三姨從田間勞作歸來,發(fā)現那只很能下蛋的母雞躺在地上已經冰涼,于是一臉怒色開始審問,但從飯前一直審到飯后,無論堂叔他們怎樣審問,三姐弟誰也不承認是自己打死了母雞。大姐說母雞是從桌子上往下飛時自己摔死的,二姐說她什么也沒看見,可能是母雞吃稻子太多了脹死的,小弟說他看見了,但那時母雞還沒有死。三姐弟攻守同盟、意志堅如鐵,比劉胡蘭還劉胡蘭。大人們實在沒有辦法,就和顏悅色地對三姐弟說,誰說是自己打死的,誰明天就可以吃上雞腿,而且要描述打死母雞的過程,結果大姐描述得最逼真。只可惜那一頓暴打喲,大姐別說吃上雞腿,連口像樣的雞肉都沒有吃上。那一夜,我聽到了大姐的號啕;那一夜,我也聽到了堂叔的咆哮;那一夜,我一想起母雞就哆嗦。我心說,雞嘛雞嘛,不就是一只愛下蛋的雞嘛,至于嘛!
我今天走在大街上,沒有看見一只雞,我看到的滿街都是美女。我心說,完了!男人活到一定歲數是不是看到所有的女人都像美女?我仔細一分析,只有三種可能:一是在家吃不飽,饑不擇食的,什么蘿卜白菜,只要能填飽肚子即行,所以看起來都像美女;二是荷爾蒙不足,悅人的標準下降。以前吃香瓜,現在吃芋頭,由不得自己挑撿了,捉一個算一個,自然也會當作美女對待;三是對現實被動的接納,表現為一切都可接受,一切都可過去,一切都會無所謂,是不是美女已不重要了??墒浅酥猓覅s看出了自己對現實淡定的態(tài)度。我以為,所有的事物都應該是美好的,不美好是因為我們過多地摻雜了個人的憎惡。一個女人,她本身是美好的,你如果在她身上算計得失,她也許就不美了。不美是因為沒有達到你的愿望,與美女本人無關。你不信,我正戀著一個上古的女人呢!
上古的時候,天才麻麻亮,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對她的老公說:“唉,當家的,雞都叫了,該起床了?!蹦钱敿业恼f:“天還沒有大亮呢,再睡一會兒吧!”那女人又說:“你快起來看夜色,啟明星閃閃發(fā)光呢。”又過了一會兒,男人起床出去射了幾只野鴨和大雁回來,然后就開始了他們的千古絕唱。
那女的唱:“弋言加之,與子宜子。宜言飲酒,與之偕老。琵琶在御,莫不靜好?!?/p>
男的也接著唱起:“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p>
這歌聲從兩千年外傳來,引得我徹夜難眠。我翻開《詩經》一看,正好是《鄭風.女曰雞鳴》,俺們老家鄭州的一對情人。兩段唱詞的意思:女的說,我要給你煮酒煮肉,我要和你唱歌跳舞,我要和你白頭偕老,一起共度這安靜美好的生活。男的說,好吧好吧,我這里還有一塊佩玉呢,它能代表我的心,也一起送給你吧。
寫到這里,我覺得我已經開始流口水了。我不是羨慕人家的酒肉,我是在贊美人家的愛情。我趕緊說,雞呢?雞呢?我的雞呢?我仿佛聽見兩千年前的函谷關外,一陣陣雞鳴狗叫,孟嘗君落荒而逃。我細數一下,跟在他身后的有菜花雞、蘆花雞、叫花雞,還有橫頭雞,黑的,白的,紅的,黃的,一個個破曉而出,直飛向我過往的麥田,一直飛到我記憶的深處。(by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