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自建國伊始,便一直在進行領土擴張,其觀念已經深入每個君王的血液中,從未改弦易轍。更難能可貴的是,秦國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內亂最少的國家,即使內亂,也會很快平息,再次回到正軌上來,繼續(xù)擴張。在本文中,秦惠王、張儀和司馬錯的總體目標都是一致的,都是為了擴張土地,只是順序有所不同,究竟是伐韓還是伐蜀。
張儀的戰(zhàn)略目標非常宏大,他的眼中是全局,“挾天子以令天下”的王業(yè),這個做法后來被曹操完美的實施。但這個目標也有很大的問題,第一、當時的秦國,還沒擁有強大到可以睥睨天下而不懼的實力。如果秦出函谷關,韓趙魏在剛剛經歷了合縱抗秦之后,會不會再次聯(lián)合?第二、秦國出兵,燕齊離得較遠,基本可以不用考慮太大的威脅,楚國卻是秦國的勁敵,他們會不會乘虛而入,坐收漁利?第三、秦國確實有足夠的能力挾天子以令天下,但后遺癥也很明顯,相當于給自己增加了一個婆婆,套了一個緊箍咒。外部易被人攻擊為篡權,內部問題則是繼續(xù)讓周天子在位還是廢黜。無論做何選擇,都會成為被天下人攻擊的把柄。曹操便是最明顯的例子,雖然他一家獨大,卻無法管住別人的嘴,不僅生前謗滿天下,而且千古之后,仍被不斷丑化,認為他是奸臣。第四、張儀的戰(zhàn)略目標并不完整,他志在天下,可是在控制周室之后的行動,卻沒有提出下一步明確的目標,以及可能出現的風險。因此,張儀的目標雖然宏大,卻缺少具體的行動方案,顯得空洞,故未說服秦惠王。
相對張儀宏大而虛空的目標,司馬錯的方案則要務實得多。他首先指出,要成就王業(yè),必須富國廣地、強兵富民、廣博其德。然而當時秦國的實際情況是“地小民貧”,并不具備攻擊天下的能力。張儀沒有提及取天下的方案,也是因為他非常清楚秦國地小民貧的現實情況。
司馬錯的觀點,即令在今天,也有非常強大的現實意義。國家不富裕,繁榮無從說起;國家富裕,老百姓沒有錢,執(zhí)政基礎則不穩(wěn)固;國家和老百姓都富裕,如果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則很容易成為他國覬覦的目標,最典型的便是清朝以及現在的中東地區(qū);上述條件都具備,如果不以德修之,結交天下,而是處處謀求霸權,唯我獨尊,則很可能興勃亡忽。
既然取天下不可能一蹴而就,自然也無必要爭名于朝,因為那是虛名;也不可能爭利于市,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選擇一個更加容易的方案,往往就是最佳方案。伐蜀非常容易,如“使豺狼驅逐群羊”。蜀國并非是“西僻之國,而戎狄之長”,而是具有非常強大的發(fā)展空間,得地足以廣國,得財足以富民,取國可以樹德,一舉而三得,何樂而不為。同時,司馬錯也指出張儀攻韓方案的不可行之處,顯得邏輯縝密,事實清楚,不由秦惠王不采納,不由張儀不信服。
事實證明,司馬錯不僅有高明的軍事修養(yǎng),而且很有戰(zhàn)略眼光。秦國攻取蜀國之后,即安排李冰治水,修建了著名的水利工程都江堰,徹底根治了岷江水患,使四川“旱則引水浸潤,雨則杜塞水門,故水旱從人,不知饑餓,則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為秦國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糧草后勤物資補給,也使蜀地農業(yè)生產迅猛發(fā)展,成為聞名全國的魚米之鄉(xiāng),更成為天下大亂時的大后方。秦國能夠一統(tǒng)天下,蜀地之功不可沒,司馬錯之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