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盤點2011年中國教育時,我們看到了政府和各級教育行政部門的努力,看到了自上而下推動教育前行的力量;我們也看到了來自民間的努力,看到了自下而上推動教育改革的草根行動。這兩股力量的碰撞、融合、合作,將成為中國教育變革的真正動力。
但是,我們也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事件,聽到了不愿意聽到的聲音。其中,我最不愿意聽到的一個詞就是校車。這個校車,不是孩子們喜歡的《神奇校車》,而是他們恐懼的“血色校車”。
校車,注定成為2011年一個最悲傷的教育詞語。幾十個花兒一樣的生命,頃刻間就凋謝了。
目前,各級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都在積極應對,出臺條例,檢查車輛,停運整頓,雖有點亡羊補牢,但也是竭盡全力。
細想一下,校車事件畢竟有些偶然。但是,偶然之中有必然。在教育上,到底還有多少輛類似的校車正在悄悄駛來?
在西部農村,一些寄宿制學校管理無序,人員無編,營養(yǎng)不保證,暴力現象頻現,情感饑渴嚴重,小學生戀愛等問題亟待關注。在全國農村有7624所寄宿制學校,基本上是近年來建立的,如果這些問題處理不好,很可能成為另外一輛“校車”。
在許多家庭,孩子成為父母的私有財產,虎媽狼爸成為成功教育的象征,他們相信不打不成才,一打分數來,把體罰奉為秘訣,完全漠視孩子的權利,書商和出版社一起為他們吆喝,這不也是另外一輛“校車”?
在許多學校,應試教育的陰魂仍然不散,無休無止的作業(yè),不斷加碼的考試……我甚至在一間教室看到這樣的標語——人生總要長眠,何必今日多睡。這難道不也是另外一輛“校車”?
在總結一年的教育成就時,不該忘記這些另類的“校車”。
校車告訴我們,到了該關注兒童的時候了。校車的嚴重超載也好,質量差也罷,其實都是沒真正把孩子當人看。雖然文藝復興以后我們發(fā)現了兒童,承認了兒童作為人的存在;雖然我們加入了《世界兒童權利公約》,但嚴格地說,我們很少關注兒童的權利,兒童從來不是獨立的人,他們的獨立人格、正常需要,得不到基本的尊重。就連他們基本的休息權,也無法完全滿足。
校車告訴我們,到了該關注西部、關注農村教育的時候了。這些年來,政府為發(fā)展西部教育,提高農村教育做了大量艱苦卓絕的努力,但西部教育和農村教育仍然是短板。先是教育的硬件嚴重落后,現在則是軟件嚴重落后,農村優(yōu)秀教師不斷被“抽血”,村里的好老師到鄉(xiāng)里,鄉(xiāng)里的好老師到縣里,縣里的好老師到市里……孔雀東南飛,一飛再不回?,F在,西部生均公用教育經費與東部比,仍然差距很大。
校車告訴我們,到了應該反思撤點并校政策的時候了。應該說,農村大規(guī)模的撤點并校出發(fā)點是好的,是希望集中優(yōu)質教育資源,提高辦學效率,但在具體執(zhí)行的過程中,往往一刀切,一窩風,許多地方不分青紅皂白,全部撤并村小,導致許多孩子要跑很長的路才能到學校。有校車的學校在農村還不普及,許多孩子每天還要跑一兩個小時的山路去上學,他們雖然沒有校車危險的擔憂,但卻有每天艱辛的跋涉。
這些年來,我走過許多農村學校,村小的大量撤并,影響了農村的文化教育生態(tài)。過去,村小是農村基層的文化中心,村里的老師是農村的文化人,農村文化的根,往往在村小里。在我國臺灣地區(qū),雖然經濟發(fā)展很快,但村小并沒有成為消失的風景,相反,許多迷你的小學校,仍然堅守在鄉(xiāng)村,守望著農村的文化,守望著他們的孩子。我們是不是該從中得到啟發(fā)?
想起我們的童年,在上學放學的路上自由自在地行走,沒有汽車,甚至連自行車也很少?,F在社會發(fā)展了,生活富裕了,問題反而多了。我不由得要問:發(fā)展的目的是什么?我們是不是在沒準備的情況下走得太快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停下來等一等我們的靈魂?是不是應該停下來想一想我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