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語言的當下審美
——談古儀的工筆畫創(chuàng)作
椅子前后之三（絹本設色） 古儀
古儀，原名勵國儀。作為一位著名的中國女畫家，她取此筆名，想必有“鳳凰宛轉有古儀”的意蘊。誠如她在一篇文章中所表述的：“中國藝術，因其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而在世界之林獨樹一幟。選擇中國傳統，發(fā)揚中國傳統，是我在紛雜多變的世界上尋找的一條小船，我愿意駕馭它，駛向我心中的藝術殿堂……”
古儀，年輕時深造于浙江美術學院，在浙美深厚的學術積淀的滋養(yǎng)中成長。從她的作品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經歷過學院訓練的那種嚴謹與純熟，在技法上創(chuàng)新開拓，而沒有因襲保守模式。
古儀的作品大都以女性為主題，人物一顰一笑、一靜一動之間，均生動并富有韻味，仿佛像從遠古的東方款款走來的大家閨秀一樣端莊雍容、神秘沉穩(wěn)，構建起別具魅力的藝術風貌和獨特的文化氣韻。她多次在國外舉辦展覽并獲得獎項，絕非偶然。
在中國繪畫史上，工筆畫在唐宋時期達到輝煌，產生過顧愷之、展子虔、閻立本、吳道子、周昉、顧閎中等大師。他們創(chuàng)造的出神入化的人物形象，為后人提供了追尋古人藝術足跡的真實依據。然而，燦爛過后歸于沉寂。元代以降，工筆畫在以文人畫為正宗的藝術格局中逐漸處于邊緣地位。一直到上世紀80年代，工筆畫因回歸于對人本身的觀照而迎來了自身的復興與新生。投身于工筆畫當代復興運動中的畫家大都出身學院，他們接受過素描造型等系統的訓練和教育。在造型能力和藝術視野上的優(yōu)勢，使他們在寫實技法上可以另辟蹊徑，并探索超越傳統工筆畫的可能。在補充和改進技術的同時，他們不斷從傳統文化中汲取滋養(yǎng)，并適當借鑒國外藝術經驗，努力將中國的工筆畫藝術發(fā)展到一個歷史性的新高度。
古儀的工筆仕女畫風格秀麗雅致，人物矜貴持重，畫面閑適恬靜，顯示出扎實的傳統功底和個人優(yōu)雅、從容的情趣追求。機緣巧合的是，她早年曾經直接受到畫界一代宗師潘天壽的教誨，后來又與他的公子潘公凱結為伉儷，他們夫婦在相濡以沫中磨礪技藝，潘公凱的一些藝術理念，特別是他強調國畫要在繼承中創(chuàng)新和堅持寫意性的主張，對她藝術風格的形成不無影響。
古儀藝術創(chuàng)作的重要特點，是將工筆與寫意和諧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極具個性的繪畫面貌。她刻畫人物時一般采用工筆技法，通過線描加暈染達到細膩生動的境界；而在寫景時則以意取之，大多直接潑墨潑彩、淋漓揮灑，用寫意法創(chuàng)造萬千氣象。
古儀深入研習了唐代工筆人物畫的造像設色和宋代宮廷院體畫的彩繪技法，掌握了唐宋古畫描繪仕女形象的要領，同時注意吸收西方現代繪畫的色彩、構成和畫面處理手法，進而大膽革新材質和技法，在真絲絹本、棉織布本上創(chuàng)造出古意盎然而又具現代審美感覺的作品。她熟悉各種繪畫顏料的性能，中國傳統的、西洋的、東洋的、礦物質的和植物性的，它們在她手中根據畫面需要各盡其能。如人物頭飾、服飾等使用金粉和銀粉，極具裝飾趣味。她很重視人物面部、發(fā)飾、衣飾上的圖案和色彩，用色精致、層次豐富而又柔和。工筆畫本身需要精密的技巧，但這種技巧是用來抒發(fā)思想感情和表達畫家情思雅趣的，技巧如果成為表面的炫耀，則難免失之于空洞和蕪雜。古儀深諳此理，她沒有沉醉于自己的新質材與新形式技法當中。她的技術手段與形式語言緊緊服務于她要表達的思想感情。在她的作品中，整個畫面各個部分處理得自然妥帖、相得益彰，那些飛揚跳脫的局部不僅毫無累贅之感，反而增添了盎然的情趣，成為匠心獨運的點睛之筆，可謂“文章本天成”的渾然和諧。這種藝術境界的形成，緣于她骨子里的中國文化基因、自幼受到系統傳統繪畫的學習經歷和得益于家族藝術氛圍的熏陶。頗有意思的是，無論她的畫作采用何種質材和藝術形式，畫面都籠罩著可貴的墨氣，沛然的墨色使得那些金銀色、石青石綠都顯得古雅迷人，傳達出一種夢幻、朦朧的詩意。墨氣，在某種意義上是中國傳統藝術品性的象征。
細細品味古儀的藝術，它扎根于古代工筆畫的傳統精神，似乎又參照了歐洲古典繪畫嚴謹的作風。古儀對自己創(chuàng)作主體的認知已經脫離了形而上的理解，她和她的作品以一種靜穆、和諧的精神出現在我們眼前。在她的藝術世界中，自然和創(chuàng)作的主體是一種永恒的共存關系，她是一位既重視題材內容又重視繪畫語言的畫家，她的作品選材和表現方式融為一體，那種古意盎然的高貴氣質，結合具有當下審美意義的匠心經營，展現出描繪的精微與情感的細致，讓人領略到一種神秘而靜謐的美感。這是畫家自我認知的潛意識折射，也是她內心情感的真實表露。
選擇典雅崇高的題材，運用莊重單純的形式，追求構圖的均衡與完整，努力使作品產生一種靜穆而嚴峻的美。我認為，這正是古儀作品提供給我們的古典語言在當下的審美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