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自古繁華地”的揚州由于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成就了當(dāng)時的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化的訴求也就應(yīng)運而生。
“揚州八怪",是清康熙中期至乾隆末年活躍于揚州地區(qū)的一批風(fēng)格相近的書畫家總稱,美術(shù)史上也常稱其為"揚州畫派"。"揚州八怪"究竟指哪些畫家,說法不盡一致。有人說是八個,有人說不止八個;有人說這八個,有人說另外八個。據(jù)各種著述記載,計有十五人之多。因清末李玉棻《甌缽羅室書畫過目考》是記載"八怪"較早而又最全的,所以一般人還是以李玉棻所提出的八人為準。即:汪士慎、鄭燮、高翔、金農(nóng)、李鱔、黃慎、李方膺、羅聘。至于有人提到的其它畫家,如阮元、華巖、閔貞、高鳳翰、李勉、陳撰、邊壽民、楊法等,因畫風(fēng)接近,也可并入。因"八"字可看作數(shù)詞,也可看做約數(shù)。他們大多出身貧寒,生活清苦,清高狂放,書畫往往成為抒發(fā)心胸志向、表達真情實感的媒介。 揚州八怪的書畫風(fēng)格異于常人,不落俗套,有時含貶義,因此稱作"八怪"。
下面一起來欣賞最近在北京新保利大廈亮相的“揚州畫派”藝術(shù)家九件作品,多幅作品難得一見。華新羅飄逸、高鳳翰古拙、鄭板橋奇崛、黃慎狂邁、汪士慎荒寒、李鱓風(fēng)趣、陳撰淡雅、李方膺潑辣,盡顯其能。所謂“歌吹是揚州”,盡賦深情,遙想當(dāng)年,可為一時之盛。
華 嵒(1682-1756) 鍾馗接福圖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華喦擅長以傳統(tǒng)人物故事為題材入畫,在體現(xiàn)人物性格、身份及故事主題方面有獨到之處。本幅所繪“鍾馗接?!惫适?,傳鍾馗捉鬼時遇見一隻紅色蝙蝠,自稱有識辨鬼怪之能,欲投靠鍾馗,鍾馗遂使蝙蝠為先鋒。一般圖中鍾馗手揮利劍,蝙蝠在前飛舞引路,象徵鍾馗驅(qū)邪捉鬼,接福迎平安。
鍾馗接福圖局部
華嵒此《鍾馗接福圖》是其自抒胸臆的簡筆人物畫風(fēng),人物衣紋在用筆上效法宋代馬和之的“蘭葉描”,行筆起伏抑揚的變化明顯,線條流暢回折,畫中主要人物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手持甕狀器物的鍾馗,望“紅蝠(福)”而來;另一小鬼舉雙手做推拒姿勢,似有所恐。二人皆作白眼翻看之狀,神態(tài)頗為生動。鍾馗的開臉刻畫出眾,髯須線條工縝細密,情態(tài)刻畫傳神,靜中生動。人物后方繪梧桐,簡筆寫出,用筆洗練,樹葉墨色華滋。遠處平坡雖俱極淡,卻把畫面的空間縱深感體現(xiàn)而出,使得全圖把民間風(fēng)俗與文人畫中提倡的“士氣”,和諧統(tǒng)一在一起,整幅作品無一點塵俗氣,不為凡筆也。
華 喦(1682-1756) 山水人物卷
手卷 設(shè)色紙本
題簽:新羅山人畫卷。
題隔水:新羅山人山水卷真蹟。神趣上上。乙亥冬月,養(yǎng)性老人友梧珍藏。鈐?。豪铠P池印
鑒藏印:永明周銑詒字仲澤印、瓶翁朝夕摩挲之物、瓶齋、李鳳池印、友梧長壽
說明:
1.此卷曾經(jīng)周銑詒、黃鳴岡、譚澤闓等舊藏;李鳳池鑒題。
2.周銑詒,號笠樵,永明人,同治年間拔貢,值中書。性癖金石,工書法。撰《昈齋遺詩》一卷,編輯《共墨齋藏古璽印譜》十卷,編纂《永明縣志》首一卷,末一卷等。
3.“友梧”或為黃鳴岡。黃鳴岡,字友梧。清代同安縣廈門人。龍溪諸生。精篆刻。
4.李鳳池為清末人。據(jù)可知資料,為天津博物館藏李唐的《濠梁秋水圖》(又名《濠濮圖》卷),曾為李鳳池鑒藏。
5.“瓶齋”、“瓶翁朝夕摩挲之物”為譚澤闓(1889-1947)鑒藏印。
此華嵒為“學(xué)庵先生”作山水卷,所繪四時景色,其一為“楊柳春風(fēng)”;其二為“荷靜納涼”;其三“桐月吟秋”;其四題為“梅花書屋”,或為冬景,或為總題。
年款為“戊辰冬十月”,即乾隆十三年(1748),據(jù)年譜其時年65歲,此時華嵒居于杭州?!爸v聲書舍”為華嵒齋號,“梅花書屋”不知為何人所有,上海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新羅山人畫集》有《聚鶴圖》(后歸尤倫斯),款署“甲戌冬十一月,新羅山人寫于梅花書屋,時年七十有一”。新羅山人晚年所作此卷山水,去除早年甜媚風(fēng)格,落落大方,不拘俗套,用筆潑辣果敢,注重意境的營造,此圖雖畫四時景色,卻儼然南方佳園之致,亦可言其為“學(xué)庵先生”寄托之景。
高鳳翰(1683-1749)、許湘 梅花卷
手卷 水墨紙本·綾本
1761年作
題簽:高西園、許衡州二先生合景□□。臨川王甲題。鈐印:王甲
題跋:牡丹芍藥各爭妍,葉亂花繁臭午天。何俟雪消風(fēng)冷處,一枝清瘦出朝煙。衡州許湘畫,板橋鄭燮題。鈐?。亨嵺浦?/p>
鑒藏?。喊捕ā⒑∽敛亍⑿∽了?、實君、胡實君鑒藏印、遂性草堂胡氏所藏、胡氏小琢藏書畫印
說明:
1.王甲題簽,鄭板橋畫跋,胡小琢舊藏。
2.王甲,字臨川。甘泉人。善蘆雁?!吨袊佬g(shù)家人名辭典》有錄。
3.“鳳剛老宗兄”為高翔。高翔(1688-1753),字鳳崗,號西唐,又號犀堂、西堂、樨堂等,別號山林外臣,擅畫山水花卉,間作佛像人物。篆刻與汪士慎、丁敬齊名,又與高鳳翰、潘西鳳、沉鳳并稱“四鳳”。高鳳翰與鄭板橋、金農(nóng)、高翔、李方膺、邊壽民等書畫名家結(jié)為摯友,常以詩文交往、詩文贈答。此作贈“高翔”,故言“宗兄”。
4.許湘(清乾隆間人),號衡州老人,歙縣人,鄭板橋畫友。曾在淮縣幕中。畫山水筆墨古雅,神韻嫵媚,設(shè)色淹潤。出僧石溪而似更過之。醖釀墨色,亦能入妙,堪與鄭板橋、黃慎、李鱓等并傳。嘗作《紅艷秋寒圖》,鄭板橋為之題字,今藏南京博物院。許衡州與鄭板橋的交往時間較長。鄭有詩《寄許衡州》,見《鄭板橋集·詩抄》,另外羅聘有和詩《寄許衡州用板橋贈衡州韻》,見《香葉草堂詩存》。儀征詩人葉天賜亦有詩贈許,亦用鄭之韻,其詩載《所知集》卷四。
5.胡小琢,名春華,字實君,濟南人,官至太守,收藏精閎,以收藏金石書畫名于時,所居曰遂性草堂,清道光年間收藏家李佐賢常以其藏品入書。身后所遺書畫多歸泰州宮子行本昂。子行歿后又歸廉南湖泉,南湖之妻吳芝瑛手書《帆影樓紀事》,其中著錄之“四王吳惲”繪畫精品數(shù)十件,幾全屬胡小琢家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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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1693-1765) 行書七言聯(lián)
立軸 水墨紙本
鈐印:鄭板橋、丙辰進士、歌吹古揚州
“二百數(shù)十年來,人無論男女,年無論老幼,地?zé)o論南北,今更推而廣之,國無論東西,而不知鄭板橋先生之名者,未之有也。先生之書,結(jié)體精嚴,筆力凝重,而運用出之自然,點畫不取矯飾,平視其并時名家,蓋未見骨重神寒如先生者焉。當(dāng)其休官賣畫,以游戲筆墨博鹺賈之黃金時,于是雜以篆隸,甚至諧稱為六分半書,正其嬉笑玩世之所為,世人或欲考其余三分半書落于何處,此甘為古人侮弄而不自知者,寧不深堪憫笑乎?先生之名高,或謂以書畫!或謂以詩文,或謂以循績,吾竊以為俱是而俱非也。蓋其人秉剛正之性,而出以柔遜之行,胸中無不可官之事,筆下無不易解之辭,此其所以獨絕今古者?!边@是啟功先生在《我心目中的鄭板橋》一文中對鄭板橋的評述。
鄭板橋此聯(lián),聯(lián)曰:“移居也算遷喬上,奮翮仍須出谷飛”,內(nèi)容為勵志振奮之意。“書似藜邨年學(xué)長兄先生,板橋弟鄭燮”。鈐?。亨嵃鍢颉⒈竭M士、歌吹古揚州。大字行書,氣若蛟龍,自然飛動,諦觀此聯(lián),自有會意處。
被鄭板橋奉為“奇才”的清代詩人、散文家袁枚(字子才,號簡齋,別號隨園老人)在其《隨園詩話》卷二第二篇云:“丙子九月,余患暑瘧,早飲呂醫(yī)藥,至日呋,忽嘔逆,頭眩不止,家慈抱余起坐,覺血氣自胸僨起,性命在呼吸間。忽有同徵友趙藜村來訪。家人以疾辭。曰:‘我解醫(yī)理?!搜尤?,診脈看方,笑曰:‘容易。’命速買石膏,加他藥投之。余甫飲一勺,如以千鈞之石,將腸胃壓下,血氣全消。未半盂,沉沉睡去,顙上微汗,朦朧中聞家慈啃曰:‘豈非仙丹乎?’睡須臾醒,君猶在坐,問:‘思西瓜否?’曰:‘想甚?!疵I瓜,曰:‘憑君盡量,我去矣?!称S,如醍醐灌頂,頭目為輕。晚便食粥。次日來,曰:‘君所患者,陽明經(jīng)瘧也。呂醫(yī)誤認太陽經(jīng),以升麻、羌活二味升提之,將君妄血逆流而上,惟白虎湯可治。然亦危矣!’未幾,君歸。余送行詩云:‘活我自知緣有舊,離君轉(zhuǎn)恐病難消?!壬嘁娰浽疲骸嚸鞴馊擞袔祝恳粫r公乾鬢先斑?!变涋即濉峨u鳴埭訪友》詩后記“趙名寧靜,江西南豐人”。
《中醫(yī)人物詞典》(李經(jīng)緯編著,上海辭書出版社1988年出版)有詞條介紹:“趙藜村、清醫(yī)家,江西南豐人,擅治暑證”?!吨袊鴼v史人物生卒年表》(吳海林、李延沛編,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也有“趙寧靜-別名(字或號):方白;籍貫:江西南豐;生年(公元和歷史紀年):公元1706清康熙45年丙戌;卒年(公元和歷史紀年):...”的記載,可知趙寧靜生于1706年,較袁枚(1716-1798)年長十歲,較鄭板橋(1693-1765)年輕十三歲,三人俱為乾隆時期人,袁枚與鄭板橋交往為人熟知,趙寧靜與袁枚“同征”、“同試”,并有活命之舉,鄭板橋與趙寧靜有直接或間接聯(lián)系完全是有可能的。
聯(lián)系啟功先生文中對鄭板橋和袁枚的交往的闡釋,講到“一九六三年在成都四川省博物館見到一件板橋?qū)懙奶梅?,是七律一首,款稱:“奉贈簡齋老先生,板橋弟鄭燮??婆e時代,入翰林的人,無論年齡大小,都被稱老先生,以年齡論,鄭比袁還大著二十二歲,這在今日也須解釋一下的”。則將此聯(lián)上款人“藜邨年學(xué)長兄”定為江西南豐醫(yī)家趙寧靜也就符合情理了。
黃 慎(1687-約1770) 草書自作詩卷
手卷 水墨紙本
1728年作
鈐印:恭壽、癭瓢山人、蒼玉洞人
提到黃慎,人們印象里總是他的麻姑壽星、八仙故事或東坡、漁翁等寫意人物形象,他的點畫線條放縱姿肆,墨色運用華滋多彩,除人物畫外,還間作花卉、山水,亦各盡其妙。徐悲鴻稱贊黃慎的畫說:“癭瓢佳作,有筆歌墨舞之妙。”齊白石把黃慎和石濤、徐青藤并列:“前朝之畫家,不下數(shù)百人之多,癭瓢、青藤、大滌子外,皆形似也”。
作為揚州八怪中的優(yōu)秀代表,黃慎以其敢于突破傳統(tǒng),推陳出新,贏得了“詩書畫”三絕的聲譽。許齊卓《癭瓢山人小傳》:“山人漫不重惜其畫,而常自矜其字與詩。”其詩名、書名卻被其畫名所掩,黃慎在題贈友人的草書楹聯(lián)中表達過“別向詩中開世界”的抱負,他的詩清新自然,另辟境界,凡生命際遇,悲歡離合,人生感思,都流溢于筆端。不論五言、七言還是長短句,大都直率生動。古體詩樸茂沉郁,諷喻世情和詠懷言志也都自具風(fēng)趣。
黃慎草書學(xué)懷素,整體上是小草的構(gòu)架,字字獨立,善于造勢,造奇造險是黃氏善用的手法。黃氏還重視線段的分節(jié)處理。在形態(tài)上.取法自然之美。恣肆縱橫,時斷時續(xù),或緩或急,筆頓意連,恰似古樹的疏影橫斜,蒼藤盤結(jié)。這種書風(fēng)正是“情真性篤”的鮮明個性的體現(xiàn)。同鄉(xiāng)友人雷兢品評其草書說:“謂山人字中有畫也亦可?!?/p>
黃慎書法多見于繪畫作品中的題跋、題款,獨立存在的書法作品較少。存世書法作品中又以立軸、冊頁為主,大多內(nèi)容相對短小,本件《草書自作詩卷》則錄自作詩十一首,六百余字,是黃慎極為難得的一件草書長卷作品,可以稱為黃慎詩書精絕之品。
汪士慎(約1686-1762) 竹石圖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題簽:汪巢林先生詩畫。等觀室主審定清品。甲寅冬日,?六汪克塤署簽。鈐?。和艨藟_印
鈐印:士慎私印、近人
鑒藏印:富溪、臥雨山房、昔非過目
說明:
1.汪克塤鑒賞并題簽,石川寅吉舊藏。
2.汪克塤(清),吳縣人,晚清著名書法家、金石學(xué)家。與陸潤庠、張之洞友善,工書畫、篆刻,尤精六法、金石古畫鑒定,擅題跋。早年入侍內(nèi)廷,屢為光緒帝代筆。
3.石川寅吉(1894-?),日本東京都人。日本著名美術(shù)史學(xué)家。曾任興文社董事長。編有《支那南畫大成》、《南宗畫法解說》等。
汪士慎以繪冷香馳名,繁枝密蕊,儼然灞橋風(fēng)雪中。其畫竹清雅絕俗,勁節(jié)銳葉,如金農(nóng)言“好似老夫多崛強,雪深一丈肯低頭”。此作《竹石圖》作于雍正十年(1732),汪士慎47歲?!皯?yīng)夫先生”應(yīng)為汪士慎前輩好友,《汪士慎年譜》記其于六十五歲之時,即乾隆十五年(1750)七月為“應(yīng)夫先生”八十歲生辰作《墨梅圖》祝壽。
1756年,汪士慎七十歲時,又為應(yīng)夫《聽秋圖》題詩:“先生賦性無塵滓,平生半在秋聲里。我與相交壯復(fù)老,畸嵌磊落久盈耳。少年負氣巳飛揚,曾寫《鹽車》過大行。萬山云涌一身立,嘶風(fēng)駿馬秋蒼涼。一朝攬轡出門去,落日西風(fēng)無恐懼。天涯賢達誰其人,遙遙盤繞關(guān)山路。幾年浪跡知音稀,華髮蓬繒歸故扉。故扉無恙有松菊,趙北燕南客盡違。自謂棲心似猿睡,悠然靜對南山翠。白頭更寫聽秋圖,愛聽蕭騷風(fēng)雨碎。今年七十正秋宵,屋邊萬吹鳴天韶。為獻長歌壽無量,如松如柏蒼翠搖清霄”。此時“應(yīng)夫”不知是否仍在世,但此時汪士慎已經(jīng)雙目失明近五年,已然不能再畫,仍能做草書寫字,故能題詩。
李 鱓(1686-1762) 梅花水仙圖
立軸 設(shè)色紙本
1726年作
題簽:李復(fù)堂臘梅水仙精品。在唐弟藏,半丁。鈐?。喊攵£惸?/p>
詩堂:二姝巧笑出蘭房,玉質(zhì)檀姿各自芳。品格雅稱仙子態(tài),精神疑是道家黃。宓妃漫詫凌波步,漢殿徒翻午額妝。一味真香清且絕,臨窗相對古冠裳。王狀元詩。宗楊、夝江皆發(fā)源白陽,雖風(fēng)趣不同,二家各有神理。然寫竹畫梅,宗楊終自嘆不如。嘗云一見夝江,從此擱筆。古人虛心有如此。此其壯年之作,意趣特出,可謂杰作。在唐老弟宜保之。陳年。鈐?。禾彀槿?、陳年印
鈐印:臣鱓之印、宗楊、復(fù)堂
劉九庵先生認為,“李鱓作品落款不落干支”;“李鱓名字有兩種寫法,乾隆十四年之前,寫作‘鱓’,乾隆十四年之后,‘鱓’字不常用,而是根據(jù)古人碑刻,把‘鱓’改寫成‘觶’,另外,在康熙末經(jīng)雍正到乾隆十年以前,他的號一般寫作雙人旁的‘復(fù)堂’,而乾隆十年后,署款的變化較大,‘復(fù)堂’寫作‘復(fù)堂’或‘腹糖’”。本作作于雍正四年(1726),除具有以上劉九庵先生的總結(jié)特徵外,此時距李鱓于康熙五十年(1711)中舉,五十二年向康熙帝獻畫為南書房行走,之后離開,已經(jīng)逾十年有馀,仍用“臣鱓之印”,以示忠心。
臣鱓之印
陳 撰(1678-1758) 花卉冊
冊頁(八開) 設(shè)色紙本
1743年作
題簽:玉幾山人花卉。屺瞻。鈐?。褐?/p>
鑒藏印:屺瞻歡喜、曾在朱屺瞻家
說明:
1.每開皆有祖觀對題;朱屺瞻舊藏并題簽。
2.祖觀(清),字阿覺,一署覺阿,本元和(今江蘇蘇州)諸生。姓張名京度,字蓮民。在常州天寧寺與父母及弟同時出家,受具戒。庚申避亂太湖衝山島,為募捐田百余畝,建倉于山顛,遇飢則賑之,山中人尤感其德。未幾示寂,眾老少咸頂禮哀悼之。工畫梅,湯貽汾(1778-1853)嘗贈以詩,王定甫亦有詩乞其畫梅。所居名五百梅花草堂。所撰兩種詩集,一為《通隱堂詩存》四卷,為其出家前詩的合集;二為《梵隱堂詩存》十卷,為其出家后詩的合集。
3.此作為上海博物館退還作品。入藏編號:166564
此冊為揚州八怪之一陳撰所繪花卉冊,分繪荷花、菊花、君子蘭、月季、豆花、絲瓜、百合、佛手八種花果。構(gòu)圖奇妙,清新簡淡,具淡遠之致。其畫多用勾花點葉和點葉點花之法,寥寥數(shù)筆間,便將花卉果葉的神韻表達出來,用色則以水墨或淡彩直寫,色調(diào)清淡雅致。
每開均有作者短詩和祖觀對題,點明畫旨,末一開款署“癸亥重九,飲茱萸酒后作十二秋圖”。其書法以蕭疏淡逸為特色,冷峻、平淡中顯示出其不同于流俗的藝術(shù)情調(diào)。癸亥為1743年,陳撰時年58歲。
陳撰在揚州生活了將近三十年,初主鑾江項氏,項氏中落,又館于筱園主人程夢星,晚年江鶴亭延之入康山草堂,直至終歲,是“揚州八怪”中唯一不以賣畫為生的畫家。其五十歲至七十歲間,正是在程氏筱園,“衣食皆賴主人,然不以為累”,厲鶚認為當(dāng)時詩、書、畫“三絕”的只有陳撰,譽陳撰為“天才亮拔”。其書畫全出己意,“書無師承,畫絕摹仿”,直抒胸臆。不輕易動筆,“每一紙落人間,珍若拱璧”,所以他的畫流傳不多,所傳者亦以精采的小品為多。其上還有“乙巳仲冬,呵凍題玉幾山人畫冊,呈西崖大兄清賞覺,阿觀”的跋語。西崖,清僧。上元(今南京)人。居揚州桃花庵,石莊法徒。墨竹師文同。袁枚有《致西崖書札》傳世。
李方膺(1695-1755) 花卉冊
冊頁(十二開) 水墨紙本
1739年作
題耑:渭川千畝。晴江題。鈐?。捍箝_笑口
李方膺墨筆花卉冊,紙本,計十二開。據(jù)其自題,此冊作于“乾隆四年(1739)六月,自臨清巡漕回濟南,途中寫此”。此時期,李方膺曾數(shù)次繪制此類冊頁作品,如浙江省博物館藏其作于同一年之《梅花冊》、中央工藝美術(shù)學(xué)院藏《瓶梅》,此二件與本冊相較,無論紙張尺幅、材質(zhì),繪畫和款題的內(nèi)容、風(fēng)格,均極相似,可互為印證。1739年對于李方膺至為重要,或可說是其人生軌跡和繪畫風(fēng)格的轉(zhuǎn)折點。李氏早期習(xí)畫,雖有所成績,然尚未盡脫前人規(guī)制。1739年十一月,其父李玉鋐病逝,李方膺回通州服喪。自此期前后,直至稍晚寓居揚州金陵,李方膺始漸脫前人舊習(xí),自出一格,自具面目。故而,創(chuàng)作于此期的作品對于研究其畫法源流,探討其畫風(fēng)演變具有重要意義,學(xué)術(shù)價值很高。
此冊寫梅、蘭、竹、游魚、蓮花、蒜根等,皆其平生專擅之題材。寫魚一頁頗得前人真意,與明季諸家一脈相承,偏于寫實,與晚年以近乎狂怪的筆法寫游魚尚有距離。李方膺以花鳥見稱,尤工寫梅,各時期風(fēng)格不盡相同,本冊寫梅一幀代表了此期典型風(fēng)格,參以同期所作《梅花冊》和《瓶梅》,不難看出,李氏慣以側(cè)鋒入筆,淡墨寫就梅花主枝,以濃墨略作修飾,復(fù)以細筆勾勒梅花數(shù)朵,布局剪裁高妙,取旁逸斜出之勢,得清寒蒼老之趣,粗糲中見細膩,霸悍間見靈動,“全以胸中靈氣運之”,“十指間拂拂有生氣”。梅枝多作尖直轉(zhuǎn)折,瘦勁硬挺,絕去甜媚,自喻氣節(jié)。李方膺的好友,詩人袁枚一語道破,“孤乾長招天地風(fēng),香心不死冰霜下”。
全冊涵括寫竹五開,各具風(fēng)姿?!俺桒Q鳳”,聊聊數(shù)筆,揮灑自如,寫就“竹搖清影罩幽窗”?!胺N竹養(yǎng)魚”,極寫風(fēng)勢之猛,瘦竹孤立,或自比,或明志??铑}配合畫意傾斜書寫,呈現(xiàn)出統(tǒng)一而獨特的視覺效果。此一現(xiàn)象在揚州諸家中廣泛存在,為一時新風(fēng),這與當(dāng)時揚州商業(yè)繁榮,持續(xù)擴大的市民階層進入藝術(shù)市場,對藝術(shù)求新求變,乃至求異求怪的社會和市場環(huán)境不無關(guān)聯(lián)。
一頁自題“三徑千竿竹,青門一畝瓜,布衣無所用,便是老生涯”,隱隱道出官場失意,境遇不佳。揚州畫派中,多有于仕途受阻而寓居揚州金陵一帶賣畫為生者,鄭燮如此,李方膺亦然。竹石等題材已然成為揚州畫派畫家對于自身的寫照,借此抒寫情懷。李方膺有詩云,“波濤宦海幾飄蓬,種竹關(guān)門學(xué)畫工,自笑一身渾是膽,揮毫依舊愛狂風(fēng)”,其性情方正,氣質(zhì)孤傲于此可見一斑。故而鄭燮與李方膺交善,贊其“東坡、與可畏之”,一因其畫藝,亦因二者氣質(zhì)相近,境遇相仿。
另一頁則自題七言詩一首,“夏雨連朝不出門,淋漓墨竹兩三根,遙知蔣徑盈千畝,洗凈塵氛見碧痕”。寫風(fēng)雨中竹枝低垂,筆墨濕潤溫吞,大面積的留白和緊湊的款題構(gòu)成強烈對比,未見風(fēng)雨,卻儼然“夜來風(fēng)雨聲”。筆墨簡略而意境飽滿,鄭燮曾在李方膺的一件寫竹作品上留下如下題跋,贊其筆簡意深,“再減減不去,欲添添不能,酷似霜雪中一把剪刀,剪出春春萬里。只此二葉已具天地間一片太和景象也”。
“渭川千畝”一幅可謂本冊點睛之筆,亦是李方膺寓繁于簡的登峰造極之作?!拔即ㄇМ€”語出《史記·貨殖列傳》,“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鄭燮亦嘗有“渭川千畝,淇泉菉竹,西北且然,況瀟湘、云夢之間,洞庭、青草之外;何在非水,何在非竹也”。李方膺僅于畫紙邊緣題字、落款、鈐印,留下大片空白。一筆未寫,即已寫就“渭川千畝”,于無畫處寫作妙境。誠如笪重光《畫筌》所云,“空本難圖,實景清而空景現(xiàn);神無可繪,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畫處多屬贅疣;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前賢高論,于李方膺筆下,真已至出神入化,是為后學(xué)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