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wù)虛筆記》
內(nèi)容解讀:
1、結(jié)構(gòu)
當一個人的“自我意識”形成即體會到由人與人的“差別”產(chǎn)生的孤獨感時,他便在“寫作之夜”出生了;而這種孤獨感將伴隨著他的一生直至死亡。這種個體化的殘缺,激勵著一個人去尋找愛情,與另一個心魂結(jié)合的欲望;然而人還面臨這社會化的殘缺,即他人對自我的威脅和束縛,于是在愛情的途中個體受到了阻礙。圓滿的愛情成了一個永恒的夢想,這也證明了孤獨的絕對。死亡,或許才是孤獨的隱退,但這并不意味著要通過自殺來擺脫孤獨,而是要正視生的意義:正視生命的殘缺和孤獨的絕對,不斷追尋永恒的愛情。(李海音)
2、主題
孤獨作為本書主要探討的主題,它揭示了人的根本處境。西方很多心理學(xué)家都持有這樣的觀點,即人的根本處境是孤獨,其中弗洛姆最為典型。由于人都是孤獨的,所以要逃避孤獨。
史鐵生認為通過愛情可以逃避孤獨,他認為孤獨是人的殘缺,這種殘缺也可以分為個人殘缺和社會殘缺。個人的殘缺可以通過愛情找到另一個心魂與之結(jié)合而逃避孤獨;社會殘缺主要是指他者的存在對自己的威脅,類似于薩特《他人即地獄》探討的主題。同時,在《務(wù)虛筆記》中,人尋找愛情受阻,不能完成愛情,作者繼而探討了關(guān)于愛情問題:什么是真實的愛情?愛情和性的區(qū)別?然而,作者在書中并沒有解決這些問題,只是展示生命的可能性。書中不斷提到的“門”就是人生的處境,就是不同的可能。
3、布局
從《寫作之夜》開始,作者認為真實性存在于自己內(nèi)心。因此,寫作之夜也是關(guān)于心魂的探討。之后出現(xiàn)的孤獨、愛情等都是對心魂的探討。在談到每個人的出生時,作者認為一個人意識到孤獨,意識到死亡,意識到威脅,才算真正的出生,于是在《生日》這一章,可以看到很多的生日。
主要議題:
1、出生
(1)發(fā)展心理學(xué)——自我中心論的破除
史鐵生認為出生是記憶的開始。出生通常具有兩個層面:一是人開始有記憶;一是人開始構(gòu)建獨立世界觀。后一種是皮亞杰的認知發(fā)生觀,即人在成長的第三階段破除自我中心論。在此之前,人的世界觀一直是自我中心論的。破除自我中心論之后,他能判斷別人看到的和他自己看到的不一樣。這也就是第六章中史鐵生所描述的出生。
另外,在史鐵生這本書中,出生也就意味著人意識到孤獨感的降臨,他意識到自己與別人存在差別。書中的小孩多是在九歲十歲出生,從心理學(xué)角度講,九歲之前的孩子還是自我中心論,沒有我與世界的差別感,一切發(fā)生的都是理所當然的,無法意識到外界對自我的威脅。孩子在九歲十歲的時候產(chǎn)生孤獨感的存在,感到自己與他人的差別,他人的存在對自我是一種威脅,從而產(chǎn)生羞恥感,也就是一種誕生。此外,出生并非一蹴而就,在《生日》這一章可以看到,“我”有很多生日。在《我的奶奶的星星》中,通過樹在刮風(fēng)意識到自我的誕生,通過天空是藍色的意識到自我的誕生……然而“我”最終降生是被小孩孤立在人群之外,即孤獨感的誕生標志著一個人的開始。
當然,出生只是并非一元論的觀點,它也可能是對應(yīng)寫作之夜關(guān)于意識的討論。孤獨感的出生也可能是為了小說行文敘述需要?！秳?wù)虛筆記》在廣義上可以理解成教育小說,類似于德國的成長小說,因此,在開始必然伴隨挫折,伴隨進入環(huán)境,伴隨其他角色的進入等功能元素。
出生也可以聯(lián)系個人經(jīng)歷,它可以隨意虛構(gòu),并不從心理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而只是寫作者感受,從作家的自身體驗出發(fā)。因此,在《務(wù)虛筆記》中,小孩集中在九歲十歲出生可能只是想要表達之后成長中的差別。
(2)生死觀
這本書最重要的是理解作者怎么看待生死,也即生死觀的問題。史鐵生認為人生有三大困境:人必死而人不愿死;人需要理解而人是孤獨的,但人之間無法溝通;人生來就有欲望,人實現(xiàn)欲望的能力永遠趕不上他欲望的能力
出生的問題涉及到對作者生死問題解讀。眾多生日是因為每個人到世界上來是偶然的,是偶在的。而無數(shù)人的偶然才帶來必然,具體到哪一天的日子并沒有明顯的區(qū)別。年齡的設(shè)置只是想說明在這個時候人有了自我意識,“我”對世界對他人開始產(chǎn)生區(qū)別性的看法。自我同一不能形成意識,有區(qū)別才有意識,從而意識到自我的存在。
史鐵生的寫作更多的是生命體驗,是殘缺體驗。他認為人就是兩個殘缺:身體殘缺和精神殘缺,他認為世界的本質(zhì)就是殘缺。因為殘缺,人們才追求圓滿,從而在追求圓滿的過程中探討人生意義。例如他自己殘缺,他卻喜歡健全,喜歡百米跑的劉易斯。在追求的過程追求對人生的超越,即是人生的意義?！秳?wù)虛筆記》中務(wù)的“虛”即是諸如生命、生死在內(nèi)的一些形而上的追求。史鐵生不斷根據(jù)自己探索人應(yīng)該怎樣活著。
2、愛情
史鐵生在第二章《殘缺與愛情》中提出:殘缺與愛情是生命的兩個密碼,而在這本書中,大部分的愛情都是失敗的。愛情是追求圓滿的表現(xiàn),但在史鐵生筆下卻沒有愛情,愛情是殘缺的對立面。愛情存在,但無法追求到,就像人追求生卻必死的困境一樣。史鐵生的作品中曾經(jīng)描述的新婚夫婦以及金婚的家庭,其各說各話,無法交流溝通,在情感上隔閡否定了追求的愛情。文中的F和妻子,也只不過是同床異夢。長篇小說是作者之前好多作品的集中表達,例如在中篇小說《命若琴弦》中,老瞎子彈斷第1000根琴弦眼睛卻可以復(fù)明。追求達到的時候,生命也就終結(jié)。史鐵生認為人必須循著不可達到的目標,人的不斷追求就是生命的意義,愛情也是如此。愛情值是為了證明孤獨的絕對存在。
另一種觀點認為不能因為愛情的困難而否定愛情存在,愛情的問題就是愛情本身。史鐵生認為世界上大部分東西都是永恒的悖論:我們無法討論無,我們用有來討論無;我們無法討論死,我們以生來討論死;我們無法討論愛情,我們以孤獨來證明愛情……永恒的距離才能引導(dǎo)永恒的追尋,永恒孤獨的現(xiàn)實才能承載永恒愛情的理想。在愛的路途上,永遠的不是孤獨也不是距離而是祈禱。愛情和殘疾是生命的密碼,而愛情本身由于孤獨也是殘疾的,經(jīng)過不斷的否定與否定,最后形成對愛情的欲望和追求,因此,逐漸靠近愛情的過程也是愛情本身一部分。
在《我的丁一之旅》中,史鐵生將愛情討論得更加透徹。他認為人之所以追求愛情是由于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使得人們永遠無法溝通。這種隔閡和差別即是人之間的缺陷,它促使人去追求愛情。同時他也談到了兩個互相愛著的人出現(xiàn)的問題,當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完全
坦誠后會向?qū)Ψ揭笸瑯拥臋?quán)利,愛情演變?yōu)檎加杏涂刂朴?。因?史鐵生對愛情的悲觀不僅在于他認為人找不到愛情,還有在找到愛情之后怎樣把愛情維持下去。
在《我的丁一之旅》中,秦漢因為對愛情失望而投身宗教,把愛擴大到所有人的愛。(上帝之所以愛世人是因為愛一個人太無望,有木有!!(∩_∩)~~)用發(fā)生論的觀點來看,孤獨感是一直存在主線,宗教和愛情的是一種救贖,包括權(quán)利、藝術(shù)等都是救贖的一種方式。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認為,人意識到自身的孤獨后就想要與外界建立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可能是愛情,也可以是其他藝術(shù)創(chuàng)作等。在《務(wù)虛筆記》中,史鐵生選擇愛情作為工具,表達生命是殘缺的,人生是無聊的。愛情是逃避孤獨的一種途徑。
3、O的死亡
小說開始寫到了O和Z 爭吵以及O自殺,并以此引出小說的其他人物,又在結(jié)尾處對O死因的進行猜測,猜測主要分三個層次:
(1)T&N認為,O對Z失望。T認為O對Z的人格失望,因為Z把母親稱為女仆; N認為O對Z行為失望,Z可能有婚外戀等;
(2)L&WR認為,O是對戀情的依戀,O不再愛Z,但是由于她對這段愛情有著強烈的依賴感而不能承認,如果沒有這段愛情,生命也就終結(jié)了。在這種矛盾中,O要么承認愛情失去,要么靈魂失去依托,最終都將走向自我毀滅
(3)C&W認為,O的平等觀在與Z獨特的愛情不平等中不自洽,從而走向了毀滅
鄧曉芒認為這三種觀點是逐次向上的體驗。第一種是對個人的失望,書中的N認為對個人的失望不至于使O走向毀滅,因為她之前有過對WR失望,而且對個人的失望可以通過離婚解決;第二種是對愛情的失望,但愛本身是一種希望,不至于讓O這個主體性非常強的人走向死亡;第三種是自己內(nèi)心理念的沖突,O的愛構(gòu)成了對她自己秉持的平等觀念的沖擊,只能通過死亡來實現(xiàn)自己堅持的平等的觀點。
死是對生的價值的毀滅。海德格爾認為,死亡是個體的,他人不能替代,也不能重死。不能再有體驗。每個人都有對生命執(zhí)著,O執(zhí)著于愛,當其他行為無法證明她執(zhí)著的愛時,她追求的東西也就不存在了。O對愛本身絕望,追求的東西變得沒有意義了。O用準備的魚片自殺,是一個長期的謀劃過程。人的死不是一天發(fā)生的,比如顧城、海子等,他們追求的完美世界幻滅時,生的絕望必然導(dǎo)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