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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莽《血色江水》中篇小說
《血色江水》中篇小說
野莽
1
公元前2200年,95歲的堯決定要把帝位傳給別人了,雖然彭祖一再地對他說,只要遵守上天的規(guī)矩,好好兒養(yǎng)生,睡覺時枕頭不要墊得太高,唾沫不要吐得太遠,沒事兒就喝一碗野雞湯,人是能活很多年的,并且還舉他的父親帝嚳為例,說他母親慶都生下他的時候,帝嚳正好也是95歲,可想而知精力是多么的旺盛??墒菆蜃约簠s能感到,人的年紀一大,表面上看還活著,其實里頭的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死了,就像是一棵空了心的老樹,再供在高處是會惹得雷火燒身的呀。父親死去以后,異母哥哥摯繼承帝位,因為把天下搞得一團糟,他才從摯的手里接了過來,扳起指頭一算距今已滿70年了。70年前他才25歲,那時候他的身子骨兒可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白天跟老百姓一道干活兒,夜里回家還能研究圍棋,如今他明顯是在走下坡路了,一吃完晚飯就開始打瞌睡,腦殼一點一點的像雞啄米,這不就是人老的跡象!
大清早一起來,他把幾個臣子叫到身邊,過過細細地盯著他們的臉問:“你們說,我該把天下交給哪一個呢?”
臣子們互相看了一眼,快嘴放齊想討堯的喜歡,搶了一個先說:“那還用問嗎?您的兒子丹朱又聰明,又通達,繼承帝位除了他還有第二個人嗎?”
堯早料到有人會說這樣的話,他也早就準備好了一句話存在喉嚨里,就等著對方開口。堯說:“呔,你看他那個惹人氣的樣子,我都教他一百遍了,到現(xiàn)在還不懂得圍棋的道理,連一百多顆棋子都管不好的人,還能管好天下的百姓嗎?一天到晚除了遛狗玩兒鳥,就是在旱地上行船,還弄一些男男女女在一起胡搞!不能要他!另外再找!”
發(fā)完這一通火,堯原以為臣子們會勸說他,舉出丹朱的很多好處來打動他。但他沒有料到,陡然間大家都不出聲了,屁都不放一個,連主張丹朱繼位的放齊也不再吭氣,勾著腦殼剔他的黑指甲。
這樣足足過了吃一碗飯的工夫,才有人咳了聲嗽,偷偷兒地看他一眼說:“有一個人倒是本事不小,不過……只是……”
堯慢慢兒地睜開眼睛,認出他是歡兜,不覺皺了一下有八種顏色的眉毛說:“你就直接說出來吧,何必吞吞吐吐!”
歡兜又看了他一眼說:“共工……這人咋樣?”
堯想了起來,歡兜昨兒還跟丹朱吵了一架,而他平時跟共工的關(guān)系是最好的,這么說他是真相信自己要讓位,并且真要把帝位讓給丹朱以外的人了。堯并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說:“共工?你說的是共工嗎?他可比他的祖上、當年跟顓頊帝爭斗的那個共工差遠了,那一個還有男人的血性,一腦殼能把不周山撞倒,這一個卻只有一張白嘴,屁本事都沒得,表面上看著怪聽話的,其實他連老天都敢欺哄!”
氣氛就又回到了剛才的情形,臣子們不再說話,只是在心里暗自做著選舉。堯的部落有四個老臣,被人尊稱四岳,往常一遇上麻煩的事兒,堯都會向他們請教。這時堯深深地嘆了口氣,激將這四個岳說:“唉,四岳啊,我已經(jīng)當了七十年的帝,你們總是聽我的話,現(xiàn)在你們就接替了我的帝位,叫我也聽一聽你們的話吧!”
四岳齊聲回答他說:“我們的德行太淺,要是我們能登帝位,莫說是天下的人,就連地上的蟲蟲螞蟻都能做帝了!”
堯生了氣說:“你們不做,總得找一個人做啊!”
四岳中有一個想了想說:“我聽說有個名叫許由的人,是位德才兼?zhèn)涞母呤?只是有些清高孤傲,您不妨派人找一找他吧!”
堯老早就聽說了許由這個名字,但不要丹朱繼承帝位,只是他一氣之下說出的話,真要把天下讓給一個跟自己無關(guān)的人,他還是很難下定決心。不過他卻希望尋找繼位人的消息及時傳到丹朱的耳朵里,叫那不肖之子感到驚慌,從此學好,往后帝位不就還是他的嗎?那么這位被選來的高士,實際上就只起了一個促進的作用,等著丹朱繼位之后,可以做他最忠實的謀臣。這樣的心思,眼前他是不能對四岳說的,對那個許由就更不能說了。
堯說:“好吧,這事兒就下傳吧,叫天下的高士賢者都來應(yīng)選!”
尋找許由的消息在廣袤的大地上傳了開去,許由聽說堯要把帝位讓給他坐,竟連夜躲進岐山隱居起來。堯以為許由不敢負起天下重任,心里有五分失望,但一想起丹朱,卻又感到五分慶幸。堯就嘆了一口氣說:“是啊,帝并不是人人都能當?shù)难?這個許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曉得知難而退!”
四岳說:“許由不愿做帝,多半還不是您說的那個原因?!?div style="height:15px;">
堯問:“那他是個啥原因呢?”
四岳說:“多半是他覺得有丹朱在,他這個帝不是那么好做的?!?div style="height:15px;">
堯想了想問:“這個許由!他腦殼上的頭發(fā)多不多?”
四岳愣了一下說:“我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哦,好像聽人叫他許瓢,舀水的瓢,他莫不是個禿子……不過禿子就不能做帝嗎……”
堯哈哈大笑起來:“我的意思是說,他真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呀!好吧,他不做帝,那就叫他當一個九州長吧。”
四岳的嘴里念著“九州長”,重音都落在那個“九”上,念著念著笑出了聲說:“他叫許由,您還不如由著他呆在山里,讓他自自由由地算了?!?div style="height:15px;">
四岳的笑讓堯心里就有點兒不踏實:“你們的意思是他嫌這個官兒小了?叫他做帝,他嫌大,不敢做,叫他做九州長,他又嫌小,不愿做?你們扳著指頭數(shù)一數(shù),天下總共才有十二個州,冀州、兗州、青州、徐州、荊州、揚州、豫州、梁州、雍州、并州、幽州、營州,這十二州里叫他分管九個,他還嫌小嗎?剛才我還說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現(xiàn)在我倒認為他是個傻鱉,高不成,低不就!九州長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上頭也就一個萬萬人之上,無人之下的帝了!你們?nèi)ソo他洗洗腦殼,聽我的話,趕緊從山里頭出來吧,山里頭野物多,吃起人來可不得問他學問大不大的!”
四岳就又派人到岐山去找許由,不料許由一聽簡直憤怒了:“我不當?shù)?本來是不屑于當,年年跟人爭土奪疆,天天帶兵征戰(zhàn)廝殺,這哪兒是我一個高潔之人要做的事兒呢?可是堯卻輕看了我,以為我當不了帝,又叫我去當官,這不是叫我放著主子不做,而去做主子的攆山狗嗎?想不到他一個95歲的人還跟小娃子一樣,說話這樣無知無識,還勸我洗洗腦殼,聽他的話真是臟了我的耳朵!”
許由冷笑著,天天跑到一條名叫潁水的河邊,不是去洗腦殼,而是去洗耳朵。這天他正一手把自己的耳朵扯著,一手拿棵水草蘸著河水刷洗,他的朋友巢父牽著一頭牛來喝水,問他的耳朵里長了虱子嗎,許由住了手,把堯請他當九州長的事兒對巢父說了,巢父氣得跺了三下腳說:“你這個人哪,你的耳朵臟了你到這條河里來洗,這條河里的水不就臟了嗎?我的牛再喝了這條河里的水,它的嘴不也臟了嗎?牛啊,你雖然是個畜生,可你是個愛干凈的畜生,我們走吧,喔哧!”
2
四岳又去向堯復(fù)命,堯這一回真的惱了火說:“天下這么大,人口這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你們再不給我分憂,我就撂下這個攤子不管了,也跟許由一樣躲進山里頭去!”
聽堯說出這樣的話來,四岳互相看看,才有人對他實話實說道:“我們不是還在為丹朱著想嗎?您想一想,自軒轅黃帝以來,帝位一直是傳給自己一脈的,黃帝死了,傳給他的孫子顓頊,顓頊死了,傳給他伯父的孫子帝嚳,也就是您的父親,您的父親死了,先是傳給你的異母哥哥摯,以后他治理不好才換了您,現(xiàn)在您的兒孫都有,就算您不想傳給丹朱,傳給他的兒子也行啊,可您倒要傳給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莫說是丹朱想不通,就連我們都想不通呢!”
堯閉上眼睛,從丹田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說:“你們說實話,那我也給你們一句實話吧!我并不是不想把帝位傳給丹朱,是他自己太不成器,他要是得了天下,別人肯定是不服的,反而會給他帶來災(zāi)禍。所以我才想先找個能干的人來幫我治理天下,逼得他暗中學習,爭一口氣,人也變得能干起來,到時候我再把帝位傳給他不就是了?我是他的親爹,他是我的親生兒子,東西就捏在我的手里,位子就坐在我的屁股下頭,傳位的事兒不就是我的一句話嗎?!”
四岳的四張嘴里同時“哦”了一聲,接著又“唉”了一聲,然后說道:“您咋不早說呢?既然只是擺一個樣子,那有個人正是您要找的,他的名字叫舜,家在冀州,他爹名叫瞽叟,是個瞎子,親娘生下他就死了,后娘心腸寡毒,生的兒子取名叫象,橫行霸道,老欺負他。瞽叟眼睛瞎心里也瞎,耳根子又軟,抵不住后妻的枕頭風,一家子總想把他害死,可舜卻用孝心善行對待他們。舜在歷山種地,在雷澤打魚,在黃河邊上做過陶器,在壽丘做過別的手藝活兒,還在負夏做過買賣,可以說是啥都干過,跟老百姓住在一起,關(guān)系好得要命。他種地時,歷山人主動給他讓出地界,他捉了一只小象,那只小象幫他犁地;他打魚時,雷澤人請他住進自家屋里;他做的陶器質(zhì)量比別人都好,裝水一滴都不漏。您聽聽,舜,一個多好的名字,他今年30歲了,一直還是個單身漢!”
堯不覺笑了,他的尖腦殼點了點,寬下巴咧得比本來更寬,兩道有八種顏色的眉毛揚了上去,有些老花的眼睛也亮起來了。聽到最后,他的心里猛哧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女兒,嘴里輕輕兒說了個“哦”。
堯嘆息說:“瞎爹蠢,后娘損,兄弟狠,對這樣的人都能友好的人,對天下的百姓還能不好嗎?這樣的賢者正是我要找的,去吧,快去把他找來,我有好事兒對他說!”
他所說的好事兒,是要把自己兩個最小的女兒娥皇和女英嫁給30歲的舜做妻子。然而當他公布這個決定時,大家卻一句話都不說了,很久以后歡兜才干咳了一聲,吞吞吐吐道:“這事兒……有點兒……不好說的……舜這人,算起來……還是和您一族的呢……”
堯聽了吃了一驚,以為歡兜存心跟自己搗亂, 歡兜說:“您誤解我了,我這是實話轉(zhuǎn)告您,昨兒我遇到一個兩百多歲的老漢,他懂所有人的家譜,記性又好,說您是黃帝跟嫘祖的第一個兒子玄囂的重孫,而舜是黃帝跟嫘祖第二個兒子昌意的第六代孫,您倆可不就是一族的嗎?而且計算起來,舜矮您四個輩分,也比娥皇和女英矮三輩呀……”
堯的臉立馬兒就紅了,但他不想有人破壞了他的主意,何況這個人還是歡兜。他笑了笑,搖搖手說:“沒關(guān)系的,沒關(guān)系的,只要能夠得到人才,壯大部落力量,你說的這些都是沒關(guān)系的。是的,你說得對,我和舜都是黃帝的子孫,但是多少年后,普天之下的人不大多都是黃帝的子孫了嗎?”
事情就這么定了下來,正在玩兒拉旱船游戲的丹朱從放齊那兒得到口信,一手牽著一條狗想趕來勸阻時,他的兩個妹妹娥皇和女英已經(jīng)被人送到一個名叫溈水灣的地方兒,去見她們從沒見過面的丈夫了。丹朱跪在堯的面前哇哇大哭,兩根鼻涕都哭了出來:“爹呀,您不要我繼承帝位我并不恨您,我對此并不感興趣,可是您要把我兩個妹妹嫁給一個打魚種地做陶器的老單身漢,我就恨死了您啦!”
堯不想看他,閉上眼說:“畜生,你要是爭氣,我會叫你妹妹嫁給他,會把帝位讓給他嗎?兒子不肖,女婿是半邊之子,帝位給了女婿,總還有半邊在自己手里。都是你不學好逼我的呀,你真是氣死我了!”
丹朱聽堯說出這樣的話,止住哭聲,擦了一把臉上的鼻涕,抬眼望著堯的寬下巴說:“爹,丹朱從今兒起開始學好還不行嗎?”
堯猛哧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淚光閃閃地盯著跪在面前的親生兒子,他說:“行!爹等了多少年,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你把狗殺了,把鳥扔了,把那幫子狐朋狗友趕走了,你到舜的身邊,也就是你妹夫的身邊,去向他學習咋樣對人處事!”
丹朱雙手摟住他的兩條狗說:“爹,你要殺就殺了我吧,我愿意跟狗在一起,不愿跟舜在一起!”
堯的眼睛滾出大顆的淚來,他仰臉朝天,跺著腳喊:“畜生!你這個畜生!你給我滾到狗窩里去吧!”
丹朱轉(zhuǎn)身出門的時候,陡然聽得背后一聲大叫,嚇得扭臉一看,堯嘴里吐出一口鮮血,連身上的衣裳都濺紅了。丹朱吃了一驚,想回頭卻又遲疑了一下,逃一樣跑了出去。
三天以后是個大喜的日子,堯叫娥皇和女英穿上農(nóng)婦的衣裳,做了30歲的舜的媳婦兒。娥皇和女英來到舜家的那一天,舜正打著赤膊坐在門前做他的陶罐,太陽把他一身皮肉曬得像板栗一樣黑紅閃亮,上邊還滿是泥點和汗珠子。女英使勁兒抓住娥皇的手說:“姐,這就是我們要嫁的男人嗎?他身上的肉咋那黑……”
娥皇說:“身上黑點兒沒啥,只要他的心是紅的!”
姊妹二人就給這個黑人做起了媳婦兒,學著洗衣做飯,學著他咋樣孝敬老人,咋樣愛護弟弟。舜把家務(wù)事兒交給姊妹二人,自己騰出手來建設(shè)荒涼的溈水灣了。一年的工夫,他把這兒變成了村莊,兩年的工夫,他把這兒變成了城鎮(zhèn),三年的工夫,他把這兒變了都市。堯太高興了,派人給他送來一套細葛布做成的衣裳,一把梧桐木制成的琴,兩頭牛和四只羊,還派人給他修建了一間裝糧的倉房。
這一天,天上下著毛毛小雨,瞽叟聽了他后妻的主意,說是糧倉頂上有一道漏雨的縫,叫舜爬上去把它補好。舜正要上屋頂,娥皇來對他說:“他們是想把你燒死在房頂上,我這兒有一件鳥毛做的衣裳,你把它穿在里邊,大火一燃你就能像鳥一樣飛走!”
果不其然,舜剛一爬上房頂,弟弟象就一把抽走上房的梯子,在下邊放起火來。舜身上穿了鳥衣,一個鷂子翻身飛了下來。一場大火沒燒死舜,后娘又教瞽叟去對舜說,兩個媳婦兒來到家里,每天飯吃得多了,水也喝得多了,得在后院挖一口水井。舜又準備挖井,娥皇說:“他們又想把你活埋在水井里,我再給你換件有龍紋的衣裳,你貼身穿著,挖井挖到一丈深的時候,你從旁邊挖個橫洞,他們一下手你就像龍一樣溜出去!”
舜聽了娥皇的話,挖到一丈深時他從旁邊挖了一個橫洞,正好能通到后院的坎下。果不其然,只聽得上邊一陣亂響,土塊和石塊一鏟一鏟地從天而降,他趕緊扔下手里的鎬頭,從橫洞里爬了出去。三人都以為他這回是死定了,象對瞽叟說:“爹,這個主意是我出的,家里的財產(chǎn)得多分給我一些,他的兩個媳婦兒歸我,還有他那把琴,剩余的牛哇羊啊,還有糧倉就留給你和娘吧!”
象住進了舜的房屋,拿起舜的琴來彈給娥皇和女英聽。彈著彈著,猛哧一下子看見滿身是土的舜走了進來,嚇得他的身子一抖,接著又笑了說:“哥,我以為水井塌方把你砸死了,正給兩個嫂子彈琴安慰她們,也表達我對你的想念呢!”
舜走過去拉著他的手說:“我也想念你呀,弟弟!”
女英無法忍受舜的忠厚和老實,覺得他早晚也得死在這家人手里,一天晚上她瞞著娥皇跑回娘家,見了堯就流著淚說:“我再也不跟這家瞎子、妖婆和惡霸一起過了,他們不光要害死舜,還想打我和姐姐的主意,我實在是受不了啦!”
堯卻狠心說:“回去吧!回去吧!”拿出一些吃的和穿的,又派人把女英送了回去,并叫來另外九個兒子,派他們也到舜的身邊,學習他如何對待自己的家人,如何對待外邊的百姓。堯想這九個兒子當中,能有一個接替他的帝位也行。
3
舜要帶著堯的九個兒子,代表堯去巡視天下。他告別了娥皇和女英,從西到東,由北往南,巡視了整整一圈兒,回來他對堯說:“您派共工去做工師,他在外面胡作非為,應(yīng)該把他流放到幽陵抵御北狄;共工是歡兜向您推薦的人,他們兩個一狼一虎,狼狽為奸,應(yīng)該把他流放到崇山抵御南蠻,跟共工一輩子見不上面;你派鯀去治理洪水,水沒治好,淹死了更多的百姓,應(yīng)該把他流放到羽山抵御東夷;另外還有一個三苗,在長江、淮河、荊州一帶連年作亂,應(yīng)該把他流放到三危抵御西戎;百姓們都說這四個人是四害,除了他們天下才能太平!”
堯瞅著他問:“你說的四害中,鯀可是你祖上昌意的孫子,你是昌意的第六代孫,鯀比你要高五輩,把他流放到羽山,天下人不得罵我們無情無義嗎?”
舜說:“論功行賞,無論親疏,這樣天下人反倒會夸我們有規(guī)矩呢?!?div style="height:15px;">
堯就聽從了舜的話,把包括鯀在內(nèi)的四大惡人流放到了東西南北四個僻地,抵御東西南北四方強敵。天下的老百姓都說給他們做了好事兒。但這一年的八月,天降大雨,地發(fā)洪水,淹沒了大片的土地和森林,沖走了無數(shù)的百姓和牲畜。堯派人叫來舜:“這一回叫哪個去治水好呢?”
舜說:“我已經(jīng)問過四岳了,都說是除了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堯的八彩眉往攏皺了一下,臉上露出些擔心道:“當年保舉鯀的就是四岳,禹又是鯀的兒子,鯀治水治了九年沒治好,流放到羽山死在了那兒。禹是一個孝子,又派他去治水,他該不得發(fā)泄怨恨,把水治得更是一團糟呢?”
舜說:“我相信禹是一個深明大義的人,決不會以一己之私,辜負天下之任!”
堯就同意了。禹一聽說這件事兒,嚇出一身冷汗,跪在舜的面前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地說:“您是不是要找個借口殺了我啊?我可不愿再像我爹那樣,治水的事兒還是叫契、后稷、皋陶他們這些能干的人去吧!”
舜說:“去吧,莫要再啰嗦了,能干不能干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只要你能干出個名堂,我這位子往后就是你的!”
禹還跪在地上不想起,卻覺得面前一空,一抬腦殼看見了舜背著兩手走遠的背影。皋陶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小聲兒地勸他說:“叫你去你就去吧,我?guī)椭闫闯雒鼇頎幦“阉魏?到那時候看他說話算話,讓出帝位來你就坐著,這樣的話你爹的陰魂在羽山也會高興,覺得自己死得不冤哪!”
禹硬著頭皮走向洪水。幾年過去了,禹用疏通河道的辦法,代替鯀一味加堵河堤,把幾條害人的河流治得大有起色。先后有三回路過自家門口,他連進也沒有進去看望父母妻兒一眼,背著一把鐵鏟就下河了。有人夸獎他說:“禹呀,您三過家門而不入,真是太崇高了!”
禹苦笑著擦了一把臉上的泥水,嘆口氣說:“唉,崇高個啥喲,前邊有百姓看著我,后邊有堯舜看著我,上邊還有老天爺在看著我,我要是不拼了命地干活兒,不也得跟我爹一樣被流放到羽山,最后死在那兒嗎?”
舜的業(yè)績就更大了,他啟用了22個有名的賢人,分頭掌管各項事務(wù),禹擔任水官,皋陶擔任法官,伯夷擔任禮官,垂擔任工官,益擔任虞官,棄擔任農(nóng)官,契擔任教官,龍擔任賓官,夔擔任樂官,彭祖擔任醫(yī)官和廚官。他又定下規(guī)矩,對他們每隔三年考核一回,搞得好的就升上去,干糟了的就貶下來。他帶著堯的九個兒子以及隨從,拿著標槍,搭著弓箭,像當年的神農(nóng)一樣鉆進森林,去采挖稀罕的藥草,射下珍貴的雉雞,背回來請彭祖煎水救治害病的臣子,熬湯滋補年邁的堯。他被森林里的刺藤剮得皮破血流,當他蓬頭散發(fā)走出神農(nóng)架時,樣子就像一個長毛野人。這三年里,他總共理順了九座山脈,治好了九個湖泊,疏通了九條河流,劃清了九州地界,喜訊傳到帝都,堯太高興了。
同時堯也是痛苦的,同樣在這三年里,丹朱喂了90只鳥,養(yǎng)了90條狗,其中一只惡狗把四岳中的一個咬傷了腿,回家三天就死了。這一年堯已經(jīng)98歲,老百姓們到處都在議論著他傳位的事兒,有人認為舜為百姓立下了汗馬功勞,應(yīng)該傳給舜,有人認為應(yīng)該傳給丹朱的一派,因為丹朱畢竟是堯親生的兒子。堯決定試探一下舜的態(tài)度,說:“舜哪,你代替我治理天下,已經(jīng)有了三年的時間,這三年來你吃的苦百姓都看在眼里,我也看在眼里,我可以放心地退下去了,我想找人看個好日子,到文祖廟去當著太祖的像,把帝位禪讓給你了吧!”
舜聽了卻急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一口推脫道:“不,不,三年前您派人找我,只說叫我代替您去做事兒,并沒叫我來坐您的位子,現(xiàn)在您說出這個話來,不是逼著我還回到溈水灣去種地嗎?我這輩子最敬重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許由,一個是巢父,我要是按您說的做了,這兩位隱士會在我的臉上一人吐一口唾沫,許由會問我何許來由?巢父也會罵我鳩占鵲巢啊!”
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聽你說的!哪個是鳩?哪個是鵲?我這個巢是公開地擺在這兒,叫天下所有的鳥都來競爭,只要是一只好鳥,我就一百二十四個愿意請他來占!”
舜更堅定地拒絕道:“丹朱是您的兒子,是我的妻兄,我不能占他的位置。我的瞎爹,后娘,異母弟弟一回又一回地想把我害死,我都一樣對他們好,跟他們相比,丹朱沒做半點兒對我不利的事兒,我又咋能做出對他不利的事兒呢?”
堯聽到這里,長嘆了一口氣說:“唉,我覺得呀,要對丹朱有利,天下人就會不利,要對天下人有利,丹朱就會不利!上回我們兩個說到鯀的時候,你不是說獎懲無論親疏嗎,可一臨到丹朱怎么就要論了?你回去好好兒地想一想吧,三天以后再回我的話!”
舜一直看著堯的臉色,堯的話剛一落音,他立馬兒就回了話說:“我現(xiàn)在就回您的話吧,丹朱雖說是有缺點,但他跟鯀的性質(zhì)不同,只要肯改,他還是能做一個好帝的!”
堯像是被他說服了,笑了笑不再逼他,轉(zhuǎn)過話頭,叫人給舜端碗彭祖熬的野雞湯來,看著他一口氣喝完了,慢慢兒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摸著他長滿老繭的手說:“這些日子你辛苦了,肯定很久沒回家了吧?回去好好兒陪陪娥皇和女英!”
舜望著龍鐘老態(tài)的堯說:“是,您也保重!”
4
這樣又過了25年,堯嘴里小聲兒呼叫著丹朱的名字,離開了他還想再看一眼的人世。舜主持料理了堯的喪事,三年喪期一滿,就召集來四岳、放齊等老臣,把帝位還給了丹朱,自己帶著娥皇和女英,又回到黃河南岸的溈水灣,跟從前一樣種地打漁做陶罐了。
繼位后的丹朱叫放齊做了第一大臣,并給四岳加封官職,四岳堅決不要,跑到舜那兒,勸舜把帝位再奪回來。說:“丹朱不肖,就是把帝位傳給了他,要不了一年也得叫別人搶走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您去做帝,天下大多數(shù)的老百姓是不會不擁護的!”
舜說:“你們說的是這個理,但我著實拉不下這個情面呀!堯帝對我有知遇之恩,丹朱是他的兒子,娥皇和女英是我的愛妻,丹朱又是她們的哥哥,我這樣做就算百姓不罵我,我夜里咋能去見死去的恩人,白天咋能面對活著的親人呢?你們還是先回吧?!?div style="height:15px;">四岳說:“我們還能往哪兒回?我們都這大一把年紀了,您不收留我們,我們就進岐山去找許由,橫豎我們四個只剩下了三個,加上許由再湊夠新四岳吧!”
舜只好收留下了他們,叫娥皇和女英做飯給他們吃,把他們像對瞎爹和后娘一樣供養(yǎng)起來?;仡^與娥皇和女英商議,女英說:“丹朱是我們的哥哥,你是我們的丈夫,堯帝是我們的爹,都是我們的親人,我們實在不曉得如何是好!”
娥皇說:“你就拿定主意吧,一個男人,就得有為了天下百姓,不顧一己私情的雄心和壯志!”
聽了娥皇的話,舜大聲嘆了一口氣道:“這31年來,我一直自以為是地在教育別人,想不到今兒你教育了我!其實四岳剛才也是這么說的,那我就好好兒地想一想吧,等個機會再做決定。”
機會總是很多的,差不多每天都有。丹朱登了帝位以后,很多諸侯都不去朝拜他,他們有事兒寧可繞路來到黃河南岸,把溈水灣當做帝都,把舜還當做帝,像過去一樣向他匯報和請示。舜的門前車馬不斷,放齊及時地警告丹朱說:“舜讓位是假,奪帝才是真呀!”
于是丹朱派人來召舜去聽候質(zhì)問,舜有些哭笑不得,一咬牙說:“我真要感謝這頭蠢豬,他給了我一個機會。”他沒有去向丹朱做無效的申辯,一不做二不休,讓四岳聯(lián)絡(luò)各地諸侯,出兵把丹朱趕出了帝宮。諸侯勸舜索性把丹朱殺了,舜說不能,只把丹朱遣送到一條名叫丹水的江邊,封他做那兒的諸侯。那兒差不多是一塊偏僻的荒土,離神農(nóng)當年挖草采藥的神農(nóng)架不遠,鄰近幾百里處有一座很大的陵墓,形狀像是一幢房子,舜給丹朱的封地取名叫房子國。
面對協(xié)助他爹治理了28年天下的舜,丹朱曉得自己根本就沒得反抗的力量。舜派了一支軍隊護送丹朱,放齊愿意跟隨,丹朱就把他跟心愛的狗一起帶上了征途。丹水是一條古老的大河,向東流向黃河南邊,經(jīng)過內(nèi)鄉(xiāng)、淅川,再流向東邊進入淅水,流向東南進入均水,流向西南進入漢水。這條最終進入漢水的分流叫做丹淵,又叫丹江,丹朱的落腳之地,就在那條江水的分岔口上。在去往丹江口的途中一個埡口處,丹朱看見了一條通向神農(nóng)架的草路,又看見了一座房子大的石墳,這座墳的樣子使丹朱想起他的封地的名稱,心里又是一陣難過,他曉得那兒就是他的房子國,就是他從今往后永久的歸宿了。猛哧一下子他號啕大哭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曉得啥叫悔之莫及。
放齊從自己腰里摸出一塊細布,給他擦了擦臉上的鼻涕,說:“不哭啊,不哭,哭又有啥用處呢?世上的事兒呀說不成的,哪個能算到一個種地打魚做陶罐的老單身漢能登帝位?哪個能算到堯帝親生的兒子被人趕到丹水?照這么想,哪個又能算到你丹朱往后就沒得一個出頭的日子呢?”
丹朱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霞光,他擦干眼淚,從冰涼的石頭上站起身來,緊緊拉著放齊的手說:“說得好,我記住了你在這個埡子上說的話,往后真要有個出頭的日子,我就封這兒叫堯子埡!”
5
出頭的日子果不其然來了,一天夜里,一個矮人腦殼上插著雉毛,身子上圍著虎皮,肩膀上背著木弓,后腰上掛著竹箭,手里頭拿著一把白花花的鐵斧,帶著一群同樣裝扮的矮人來到了房子國。丹朱聽到手下人的報告嚇得跳起身子,以為是舜派人來要他的命了,但是那人卻說,他們是被舜流放到西邊的三苗,專程想來見丹朱一面,給他講一個故事。
丹朱他想起小時候聽說過三苗部落,別個都聽堯帝的管教,唯獨三苗不聽,總在長江、淮河、荊州一帶鬧出事端。那時他想象三苗部落的人個個都有一丈多長的身子,為首的一個足有兩丈,沒想到他們連五尺也不夠。丹朱就問放齊:“這個三苗怪了,舜把他們流放到三危去抵御西戎,離丹水有幾千里路,來一趟就為了給我講一個故事,他會給我講一個啥樣的故事呢?”
放齊想了想說:“他講的故事是一只野雞飛進家雞的窩里,把窩里原本的家雞給攆走了?!?div style="height:15px;">丹朱擠著眉毛想了很久,陡然間笑起來說:“哦,我曉得這個矮子的意思了,請他進來吧?!?div style="height:15px;">苗首卸下所有的武器,半光著身子來見丹朱,跪拜后站在丹朱的面前,跟坐著的丹朱正好一樣高。
丹朱客氣道:“你也坐吧,雖然你是一個被流放的罪臣。”
苗首怪笑著說:“我們正好門當戶對,您不也是一個被流放的罪君?”
丹朱愣了一下,一時答不上來,放齊接過去說:“你不是要給我們講一個故事嗎,講吧,講吧?!?div style="height:15px;">苗首就開始講道:“我們被舜流放到三危,見到那兒有一種野雞……”
丹朱就哈哈大笑,一口接過去說:“它飛到家雞的窩里,把窩里原本的家雞給攆走了?!?div style="height:15px;">苗首也愣了一下說:“啊,丹水也有這樣的野雞嗎?我這只是打個比方,想幫您把那只可惡的野雞攆走,叫您回到你原本的帝位上去啊!”
丹朱說:“多謝你的美意,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哪兒有這大的本事!”
苗首說:“本事這個東西,說大就大,說小就小,說有就有,說沒就沒,就看哪個來使喚它,就看哪個來衡量它。您的父親堯帝覺得您沒本事,不把帝位讓給您,您當然就沒本事,他覺得舜有本事,把帝位讓給舜,舜當然就有本事。舜覺得共工沒本事,鯀沒本事,歡兜沒本事,我沒本事,把我們流放得遠天遠地不叫回來,當然我們就沒本事,他覺得禹有本事,把大權(quán)交給禹,禹當然就有本事。依我看哪,您是堯帝的兒子,堯帝的種,而且還是長子,春天最好的種,您咋會沒本事呢?您的本事咋會比一個種地打漁做陶罐的老單身漢差呢?您要啥有啥,啥都不比別人少……實在要說少哇,您只少一樣東西……”
明明是苗首在說話,丹朱卻聽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像是自己在河邊拉著旱船,血也熱了,臉也紅了,心也跳得快了,眼珠子也活泛了,一下一下直往放齊的臉上看著,表示句句話都說在他的心坎上了。丹朱問苗首說:“是嗎?你說我還少一樣啥東西?”
苗首說:“卵子?!?div style="height:15px;">丹朱朝自己兩條大腿的中間看了一眼,放齊就用手擋住半邊嘴,忍著笑小聲兒地說:“這小矮子說您不是一個男人,他是想激您奪回帝位呢!”
丹朱就哈哈大笑,站起身來,雙手托起自己卵子說:“你看我少不少?我少不少?我不光是不少,我還有你小矮子兩個大,不信我們比比看!”
苗首也大笑道:“既然不少,一個男人該咋樣做,您就咋樣做吧!”
兩人立馬兒就成了知心的朋友。這天晚上丹朱點燃一根最長的松明,把苗首留在身邊長談了一個通宵。第二天,苗首站在丹水岸邊,望著那一條滾滾的江水,對丹朱說:“天下定了!”
放齊說:“這么容易就定了嗎?你也太小看了那個大火燒不死,黃土埋不了的硬命人吧!”
苗首說:“三苗人打起仗來是不怕死的,腦殼砍了,胳膊還能掄,胳膊砍了,腿子還能踢,腿子砍了,一截身子還能從地上跳起來,變成石頭去砸倒對手!當年我們被流放的四個人里,東邊羽山的鯀死了,還有北邊幽陵的共工和南邊崇山的歡兜!你們這兒借著一條丹水,操練一支水上駕船打仗的隊伍,這樣我們就有陸地三軍,水上一軍!三危還有一種空中飛行的動物,鼠的腦殼,貓的眼睛,鷹的爪子,燕的翅膀,風的速度,鬼的叫聲,人的白天是它的夜晚,人的夜晚是它的白天,夜晚人看不見它,它卻能撕破人的臉皮,啄吃人的眼珠,這就等于空中又有了一軍!到那個時候你們就只管造反吧,舜一派兵來鎮(zhèn)壓,他可就死定了!”
丹朱高興得鼓著掌說:“要說船,旱地我都能叫人拖得飛跑,水上行船更沒說的!”
放齊說:“鯀死在東邊的羽山,但那里還有他的兒子禹,可以去叫他為他冤死的老爹報仇呀!”
丹朱為難道:“不容易呀!舜為了叫禹死心塌地為他賣命,對他說自己死了以后把帝位讓給他,禹又不是傻鱉,他不會跟舜作對的!”
放齊說:“以前我跟禹有些交情,正好我有好多的話要對他說,我想去試他一試?!?div style="height:15px;">苗首說:“太好了,要是能把禹拉攏過來,我們的力量就更大了!”
6
送走苗首和他帶來的三苗勇士,丹朱開始征集工匠,打造船只,建立軍隊,操練武藝。他簡直變了個人,起得早了,睡得晚了。其實丹朱是有才能的,他發(fā)明了一種竹子做成的船,船的形狀像是一條梭子魚,身子細長細長,中間寬,兩頭尖,頭尾嵌著削得鋒利的竹簽子,全力往前劃動時,那船劈波斬浪,能跳離水面,箭一樣快速飚飛,碰上對方的船只,眨巴眼的工夫就能將其破成兩半。對于在船上作戰(zhàn)的人,他還發(fā)明了一種竹片做成的甲衣,用浸了熊油的麻繩把竹片串連起來,每片半寸多厚、一寸寬、三寸長,竹面上又涂上一層熊油,用它代替牛皮和虎豹熊皮縫制的衣裳,兩只胳膊索性就套上四節(jié)竹筒,中間露出兩個能夠活動的關(guān)節(jié)。穿著這樣的甲衣,再銳利的武器扎上去也只咣當一響,滑了下去,休想傷著里頭的骨肉。
丹水里長著一種怪魚,全身上下是血紅的鱗甲,一到夜里紅光閃閃,成群結(jié)隊地跳上水面,就像水上燃起一片火焰。這種魚的名字就叫丹魚,每年一到夏至的前十天,就從水底游到岸邊,一網(wǎng)撒下滿起。漁人殺了丹魚,把它的血抹在自己的腳上,那腳第二天就像鴨子的蹼,在水面行走跟在陸地上一樣,要嫌走得慢了還能離水飛出一丈來遠,落下去又在水上接著行走。丹朱想道,丹水,又生出一個丹魚,都和他的名字相關(guān)啊,好像都是為他而備。他派人大量捕魚,魚肉吃掉,魚骨做成箭頭,魚刺做成箭羽,魚血裝在一只只陶罐里,叫士兵不光用魚血涂腳,還要涂在全身,這樣他們本人就變成了一條條丹魚,白天在水上打完了仗,夜里還能躺在水上睡它一覺。魚身上刮下的紅鱗也派上了用場,用魚油熬出的膠粘在竹船上,那船就也變成一條條巨大的丹魚,紅光閃閃,照得人的眼睛放花,丹朱給自己的戰(zhàn)船取了個名字,叫做丹舟,而軍隊就叫丹軍。
軍隊和戰(zhàn)船取好了名字,丹朱又確定了房子國的國旗,雪白的江水上一條血紅的丹魚,魚眼里鑲著一顆閃亮的大珍珠,把這旗子在每條船上插上一面,叫它迎著江風,獵獵招展。他早已不玩兒鳥和狗了,現(xiàn)在他每天只有一門心思,跟放齊坐船來到江心,研究水軍布陣。
他的信心和勇氣越來越足,整個身子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躁動起來,他迫不及待地對放齊說:“你可以去見禹了。”放齊笑道:“眼前還不到時候,等到三年以后,我們的翅膀硬了再飛不遲?!?div style="height:15px;">丹朱急了說:“我哪兒還能等到三年,三個月都等不及了!”
一年后的夏天,放齊選擇了一個洪水快要到來的日子,坐著一條木船順江而下,找到了正跟百姓一道疏挖河道的禹。放齊咳著喘著,他對禹說:“禹呀,我跟您爹都是堯帝手上的老臣,您爹死了,我的大半截身子也埋在黃土里了,死是早晚的事兒,可我肚子里有一句話,想在我死以前對您說了,不曉得您肯不肯聽。”
禹放下手里的耙子,帶他走進搭在河邊的一個蘆葦棚子里說:“說吧,您從大老遠地趕來找我,要說的肯定是一句要緊的話,我咋不肯聽呢?只是莫要對我說鯀?!?div style="height:15px;">放齊說:“嗨,您咋能直呼您爹的名字,他可是您的親爹呀!這些年來,您爹夜里一個勁兒地給我托夢,哭著喊著說是他冤,我專程來找您就是為他,不許我說他咋能行呢?”
禹的臉色猛哧一下子變了,變得像一塊青色的石頭,他說:“他沒有治好洪水,對不起堯帝,對不起天下的老百姓,他流放得活該,死得活該,有啥冤的!”
放齊說:“話可不能這么說呀,您只曉得治水,卻不曉得為啥有水,水從何來,您爹為治這水受了多少的苦,吃了多大的虧!作為兒子,您能忍心斷絕父子之情,可是作為臣子,您不能不曉得事情的真相啊!”
禹的眉頭動了一動,又板起臉來冷笑道:“事情的真相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曉得,應(yīng)該疏通河道,他卻要加高河堤,結(jié)果水漲堤高,堤高水更高,水一破堤,堤下的百姓、房屋、土地、莊稼、牛羊就遭了大殃,這還不是事情的真相嗎?”
放齊也冷笑道:“不,這不是真相,真相得從地上的生靈和天上的神靈說起!天地之間,原本和諧,天上飛禽,地下走獸,水中游魚,草里爬蟲,還有花草樹木,山水土石,都是共存共享,自生自滅??墒亲詮呐畫z造出人來,人就認為自己是世上最聰明的東西,啥都要吃,啥都敢動,胡作非為,亂來一氣,把天地神靈都不放在眼里,天帝發(fā)怒,才降下洪水警告下界的人!你爹鯀原本是天上的白馬神,覺得人雖可惡,卻也不該淹死呀,他就偷了天上的息壤,下地來堵洪水,息壤是一種生長不息的土壤,洪水漲到哪兒,它就堵到哪兒,天帝發(fā)覺息壤被偷走了,查出是你爹鯀干的好事兒,怒上加怒,罵他膽大包天,就把他發(fā)配到羽山,叫他在那座不長草木的大荒山上終其一生!”
禹的心里動了,眉眼卻不能動,他說:“我還是頭一回聽人這么說,你到底是啥意思?”
放齊左右看了一眼禹身邊的人,禹身邊的人就曉事地退了下去。放齊說:“我的意思您還聽不出來嗎?我的意思就是勸您莫要為舜利用,而要為您爹報仇,跟堯帝的兒子、房子國的諸侯丹朱一起,把堯帝的天下給奪過來!”
禹的臉又變成了一塊石頭,發(fā)出的聲音也是邦邦硬的,冰冰涼的,他說:“我是一個水官,舜叫我治水,我就只管治水,不管那些奪天下的屁事兒!您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本來是該殺的,可我并不殺您,皋陶是管殺人的法官,但愿您在回丹水的路上莫遇上皋陶!”
說完這話,禹走出蘆葦棚子,跳下河道去挖泥了。放齊覺得好無意思,嘆了一口長氣,準備返回丹水。
放齊的木船剛剛開到一個灘口,從背后“嗖”地追上一只船來,一人縱步跳到他的船上,一掌就把他打下了水里。放齊從水里掙著冒出一顆腦殼,問:“你是皋陶派來的,還是禹派來的?”
那人笑道:“你只管去死,還問這個做啥!”腰里拔出一把刀來,橫著一刀,放齊的腦殼就從頸脖子上飛了出去。
7
五年前舜正式登上帝位以后,曾經(jīng)帶著娥皇和女英,坐著一輛華貴的馬車,車上插著天子的大旗,回到黃河南岸的溈水灣,去看望他的瞎爹和后娘,還把他的異母弟弟象封為諸侯。三個人當時都不好意思地勾著腦殼,撅著屁股趴在地上,看也不敢看他一眼。五年后舜又回到他的老家,這回卻是為瞎爹后娘送葬。他的后娘做飯時身上濺了火星子,跑出來把糧倉給點著了,瞽叟去后院井里打水滅火,一腳踩空掉進了水井,這樣一人死在了糧倉一人死在了水井里。
舜料理完喪事回到帝都,就聽到了丹朱聯(lián)合三苗叛亂的消息。這事兒好像不出他的所料,他笑了笑說:“果不其然,到底反了!”
他決定親自帶著軍隊去平息這場叛亂,這時候四岳中還剩下了兩人,兩人都憂心地問他說:“這可不是三天兩天的事兒,您這一走最少也得半年一載,哪個能來幫您掌管天下呢?”
舜顯然早就考慮好了,一口就答:“禹!我要叫禹來幫我掌管天下!”
自從派禹治水以來,禹很快就疏通了九大河流,治好了九大湖泊,開發(fā)了九大山脈,劃分了九大州界,四海的百姓都能安居了,八方的水地都能耕種了。舜對這個人著實滿意得很,舜派人把禹從外地召了回來,叫禹替代自己掌管天下,又叫皋陶做禹的助理,然后他帶著軍隊浩浩蕩蕩地開往丹水。
就像五年前苗首對丹朱謀劃的那樣,丹朱在水上布好了陣勢,三苗在陸地上埋下了伏兵,還有他們從三危帶來的那種像鼠像鷹像貓像燕的怪鳥,一到夜里,它們就飛起在空中抓人臉皮,啄人眼珠。舜對這兒的情況半點兒也不知曉,隊伍連著走了十幾天,走到兩座大山之間,丹朱當年坐過的埡豁口時,天色黑了下來,舜下令隊伍扎營睡覺,明兒天色一亮起來再走。哪曉得士兵們半夜里睡得正香,呼嚕聲中只聽得一片吶喊,無數(shù)個小矮子腦殼上插著雉毛,身上圍著獸皮,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鐵斧,沖進他們的營寨,見人就是一斧子剁去。
舜的士兵從夢里驚醒過來,趕緊拿起武器就來迎戰(zhàn),這時從天上飛來大群的怪鳥,身子和翅膀跟夜晚一樣的顏色,帶著風的速度,發(fā)出鬼的叫聲,人看不見它們,它們卻見人臉皮就抓,見人眼珠就啄。舜的士兵嚇得一手抵擋怪鳥的攻擊,一手死死地護著兩眼,這時三苗的矮個兒就掄起斧頭一陣亂砍。
趕在天亮以前,苗首打個唿哨,眨巴眼的工夫,三苗的矮人都不見了,連空中的怪鳥都飛得沒了蹤影。舜清點他帶來的軍隊,三股里已經(jīng)少了一股,他把心中的仇恨全都轉(zhuǎn)移到丹朱的身上,決定放開三苗,帶著剩余的兵士奔往丹水。他們在丹水岸邊扎下營寨,白天征集工匠打造船只,夜晚還得防備三苗的攻擊,在營寨的四邊點燃篝火,讓熊熊火光嚇走空中的怪鳥,也照見前來偷襲的三苗人。
給舜造船的都是房子國的工匠和民夫,私下里早已被丹朱買通,又聽了三苗人的大力宣講,同情堯的親生兒子不能繼承帝位,被趕到這個偏遠荒地不說,舜還領(lǐng)軍隊來追殺滅族,聽說連住在丹水兩岸的房子國百姓都要斬盡殺絕,造船的時候不僅粗制濫造,還暗設(shè)機關(guān)。因為丹軍的船只中間寬,兩頭尖,船頭船尾用魚鱗熬制的膠嵌著鋒利的竹片,他們就故意把舜軍的船只造得中間寬,兩頭也寬,而且選用的是松木軟料,又不把釘子釘緊,開到江心兩船相遇,丹軍的船頭猛哧一下子撞來,直著能把舜軍的船頭劈成兩半,橫著能把舜軍的船身切成兩截。
舜的戰(zhàn)船打造好了以后,只抓緊操練了兩天,就慌忙火急地開到江中,去跟丹朱的水軍作戰(zhàn)了。舜的船隊剛到江心,看見迎面撲來一朵朵紅色的火焰,每朵火焰中間裹著一片白云,貼著水面呼呼喇喇地燃燒過來?;鹧嬷姓緷M了丹朱的兵士,身穿抹了熊油的竹衣,一半人手里拿著木槳,勾著身子拼命劃水,另一半人一手拿弓,一手拿箭,“嗖嗖嗖”地直向他們射來,射在人的身上,人倒下就死了,射在船的身上,拔下一看箭羽是魚刺,箭桿也是一根一根的魚骨,那箭本來白得發(fā)亮,一沾人身和船身,看著看著就變黑了,原來那些魚骨箭是煮過毒的。
丹朱的戰(zhàn)船帶著尖利的竹片對著敵船飛飚過來,勢如破竹,舜的水軍噗噗嗵嗵掉進江里,一邊嗆水,一邊去搶撈撞散的船板,丹軍船上那些身穿熊油竹衣的兵士,扔下手里的弓箭,換上叉魚叉鱉的叉子,跳下水去一個一個直立在水面上,用叉子去叉,一叉一個腦殼,紅血和白腦漿子咕咕嘟嘟地流出來,丹水真的變成了一條腥紅的江水。
8
在山埡上遭到三苗夜襲的舜,江水中又被丹朱打個大敗,但他沒有撤軍,他派人回到帝都,召喚皋陶帶著水陸兩支軍隊趕來救援。這一頭,把為他打造船只的工匠和民夫全都捉來,五花大綁,押到江邊跪下,同時召集住在丹水兩岸的房子國人,在他們的對面站成三排,親眼看著他們先被剁掉做壞事兒的手,再被砍去想壞主意的腦殼。
站成三排的房子國人,一個一個都嚇破了膽,面對五花大綁跪在江邊的工匠和民夫,女人不敢看,娃兒不敢哭,連狗也不敢叫了。這個時候顫顫抖抖走出一個精瘦的老漢,八九十歲的樣子,兩手握著兩個鞋子形狀的木塊,邊走邊把兩個木塊合在一只手里,騰出一只手來指著舜問:“舜哪,你不是一個最寬厚仁德的人嗎?聽說你的瞎爹想害死你,你對他孝,你的后娘想害死你,你對她敬,你的異母弟弟想害死你,你對他好……為啥你不殺了你的瞎爹后娘和異母弟弟,卻要這樣對待我們房子國的人呢?”
舜說了實話:“為啥?因為他們的計謀勝不過我,力量大不過我,三個人綁在一起也不能對我構(gòu)成威脅,我用不著殺他們。”
瘦老漢點了一下腦殼說:“看來你的寬厚仁德也是假的,不要別人的性命,只要自己的帝位,這才是真的呀!”
舜不答他的話,卻看著老漢手里的兩個木塊,問:“你手里拿的那兩個木塊,是玩兒擊壤的玩意兒的吧?你擊一個壤給我看看,我看你是咋個玩兒法。”
瘦老漢說:“玩兒法嘛 ,就是兩人打賭,打中了為贏,打不中為輸,輸?shù)娜司徒o贏的人土地、房屋、牛羊、糧食,給女人和別的啥好東西也行?!?div style="height:15px;">舜說:“那我們兩人就打一個賭,你打中了,我就放人,我打中了,我就殺人?!?div style="height:15px;">瘦老漢眼里放出光來,看一眼站在河邊的百姓,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工匠民夫說:“你們大家都聽著的,他說話要算話,不算話是吃屎的小狗啊!”
說完他就把兩個木塊丟一個在地上,身子往后退了十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用手里的木塊對準地上的木塊,猛哧一下子擊打過去,只一回就打得翻過面來。瘦老漢咧開一張癟嘴大笑,對著舜說:“哈哈,我打中了,下邊就看你的啦!”
舜就學著瘦老漢的樣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用手里的木塊擊打地上的木塊,連著打了三回,一回都沒打中,瘦老漢就拍手大喊一聲道:“你賭輸了,放人!放人!”
所有站著的人和所有跪著的人,都張開了嘴,把眼睛一齊朝舜看來。舜站在那兒有些發(fā)愣,還在想著擊壤的事兒,嘴里咕叨著說:“為啥這眼睛要睜一只,閉一只呢……”
瘦老漢聽到了他的咕叨,就回答說:“嗨,最初女媧造人,就是一只眼睛,后來為了對稱才又造了一只,可是人造成了,他拿眼睛看人也好,看事也罷,總有一半是看不清的,所以對人對事該出手時,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擊壤也得這樣,要用兩只眼睛就散光了,這個道理房子國大人小娃都曉得的,你一個做帝的還咕叨個啥!”
舜又咕叨說:“哦,做帝不也是這個道理嗎?”
他就看了一眼面前站著和跪著的人,轉(zhuǎn)過臉去,對自己的士兵說:“老百姓都曉得說話要算話,何況一個帝呢,我賭輸了,把人都放了吧!”
這話說出口了以后,一下天下萬物都靜得像死了一樣,接著陡然間聽得一片“邦哧邦哧”的磕頭聲,大家亂七八糟地喊著舜帝的名字,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瘦老漢一手抓住舜的手:“你說話算話,還是你當?shù)酆?”
9
舜下令放了造船的工匠和民夫,解散人群,帶著自己的軍隊回到營寨,一邊等著皋陶的援兵,一邊防備三苗的襲擊。在這期間的一個夜晚,三苗又來跟他們打了一仗,因為舜軍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和防備,三苗人再也不能取勝,只好撤了回去,隱藏在附近的溝谷和樹林里了。
十多天后皋陶帶著水、陸兩路軍隊趕到了房子國。大軍一到,士兵就要下水跟丹朱決戰(zhàn),為舜出了這口惡氣。舜說他們遠途趕來,先歇幾天再說,接著問皋陶,在他帶兵走后這些天里,禹替他把天下管得咋樣。皋陶心里是佩服禹的,一鼓作氣地說了一百個好,說:“就像你當初派他去治水一樣,現(xiàn)在他把天下也治得有條有理,你也就放心了吧!”
舜就長嘆了一口氣說:“這世上的事兒呀,還真有差不多的,堯帝了不起,養(yǎng)個兒子丹朱卻不成器,他把天下交給了我;我雖沒得堯帝那樣了不起,卻還曉得吃苦耐勞,忠厚待人,可我的兒子商均又不行了,所以往后的事兒呀,我就只能交給禹了!”
皋陶攔住舜的話說:“往后的事兒往后再說,我們先說眼前的事兒吧,和丹朱三苗的這一仗如何打?”
舜也只好停止剛才的話題:“你說說吧?!?div style="height:15px;">皋陶說:“我們應(yīng)該各個擊破,先把丹朱的水軍收拾掉了,再去收拾三苗陸地上的隊伍!”
舜想了想說:“你說得對,就按你說的做吧?!?div style="height:15px;">他領(lǐng)了皋陶沿著丹水查山形水勢。路上看見對面來了一大群人,背的背著木頭,抬的抬著板材,嘴里“哎嗨哦嗬”地喊著奔了過來。
皋陶吃了一驚,身后的士兵有的已經(jīng)拿起弓箭,舜趕緊把他們攔住了說:“這是房子國的人給我們造船來了!”
這群抬木拖樹的人一見舜,爭著說自己把家里最好的樹木盡數(shù)送來了,好給舜帝打造船只。這些人把丹軍造船練兵的所有秘密都帶來了,讓舜軍所有裝備和招數(shù)都針對著丹軍,這樣一樣,丹軍的末日就來到了。
那一仗把丹軍打得落花流水,丹朱帶著殘存的水軍逃往江邊,去跟三苗的陸軍合在一處,皋陶從水上追了上來,舜從岸上也圍了過去,兩邊把丹朱和三苗夾住打。青天白日,三苗派不上空中怪鳥的用場,被舜軍砍死了一半。丹朱身上受了七處重傷,他用血手捂著一處最重的傷口,問苗首說:“你不是說歡兜和共工也要來嗎,咋還不見他們?nèi)藖?”
苗首氣得大聲罵道:“這兩個不守信用的家伙,原本說好丹水這邊一打起來,他們就帶人從南北兩個方向趕來助戰(zhàn),可眼前這邊人都快打沒了,還見不到他們一根人毛!”
丹朱說:“可恨哪,放齊叫禹給殺了,只有你一個人為我分憂了,我們現(xiàn)在該咋辦呢?”
苗首說:“走!”
丹朱問:“往哪兒走?”
苗首說:“南海,那兒是海,海里有島,你在島上稱帝,那時天下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舜的,一半是你的!”
丹朱一聽到南海這個名字,眼睛猛哧一亮的同時,身子也不由得抖了一下,一片無邊的大水朝他滾滾涌來,眼前的丹水因為兩場惡戰(zhàn)已經(jīng)變得血紅了,而南海的那一片大水卻還是藍的。丹朱也實在是無路可走了,苗首的話成了他眼前唯一的路,他只能帶著自己殘剩的人,跟著這個矮子逃往遙遠的異鄉(xiāng),逃到那個名叫南海的小島上去,去占領(lǐng)他的一半天下了。
10
房子國的人以為丹朱已經(jīng)死在了江水里,葬在了魚腹中,想著他畢竟是堯的兒子,房子國的諸侯,就在他當年坐過的那個山埡子邊,用黃土和石頭壘了一個空墳,但愿他的魂魄能從魚肚子里出來,回到墳里住著,好歹也算有個歸宿。
舜和皋陶平定了這場叛亂,謝過幫助他們造船的工匠和民夫,帶兵離開了房子國,依然從水陸兩路回到都城。禹領(lǐng)著伯夷等分管各業(yè)的一干臣子,為舜和皋陶擺酒接風,慶祝他們的凱旋,席間禹給舜匯報他走后的種種事情,舜看他把天下治理得有條有理,滿心高興地說:“唉,原來沒得我,這個天也是塌不下來的呀!”
舜真的要學堯的榜樣,不把帝位傳給兒子商均而傳給禹,四岳中僅剩的最后一個竟也不反對,還說只有禹是最合適的,其次才是皋陶,又其次是伯夷,再也沒提商均的名字了。舜順當?shù)匕延矶ㄗ隽死^承帝位的人。
十多年后,舜是真的老了,但他還要到南方去看一看,想不到這一回他才走到中途,就死在了蒼梧的野外。千里以外的娥皇和女英,聽到這個消息急急坐上馬車,不要命地奔往蒼梧,一路上淚水隨風飛灑,落在石上,淚珠滴出了麻石,濺在竹上,淚痕染出了斑竹。到了湘水,馬車過不去了,兩人又換了木船前進。木船渡到江中,風大浪高,把船給打翻了,娥皇和女英雙雙落水,變成了湘水的一對姊妹女神。九疑山下的百姓把舜裝殮在燒制的瓦棺里,抬到附近的九疑山埋葬了他。九疑山中有九條小河,每一條都長得一個模樣,山外人記不住小河的區(qū)別,經(jīng)常在這座山里迷路,所以就把這山叫九疑山。百姓把裝殮舜的壽器抬到九疑山的山腳下,挖個大坑埋了,上邊又筑一個土墳,墳前墳后種上一些花草果木,又留一片土地做他的祀田。
每年的春秋兩季,九疑山下總有人看見一頭長鼻大耳的怪物,自己拖著一副木犁,勾起腦殼,默不作聲,在舜的祀田里來回地犁著。人就過去問它:“你是啥?你做啥?你為啥要這樣?”
怪物說:“我是象,我是舜的異母弟弟,我哥活著時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兒,我哥死了我要來幫他耕地!”
九疑山下的人說:“好,你的良心還沒叫狗吃完!”
他們在舜的墳邊,給象蓋了一個亭子,名字叫做鼻亭,亭子里做了一個長鼻大耳的神主,名字叫鼻亭神。
這一年的春天又到了,象又來給舜犁田的時候,從遙遠的南方來了一只怪鳥,背上長著兩個鳥的翅膀,但不能飛,只能跟拐棍一樣支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往前跳動。長著一個鳥的長嘴殼子,臉卻長得像人。人臉怪鳥用兩只翅膀支著身子,慢慢兒跳到舜的墳前,偏著一張人臉看來看去,看夠了就怪笑一聲,陡然間把屁股一翹,拉下一泡紅色的鳥屎。
象停止了犁田,問怪鳥道:“你是啥?你來做啥?”
人臉怪鳥說:“我是丹朱,我來看舜,我這輩子恨死他了!”
《四川文學》2007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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