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印象
長久以來，一直想寫一篇關(guān)于母親的文字。今天是母親70大壽的生日，已過不惑之年的我，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這一方面因為自己的木訥，一方面是因為母親的平凡。
平凡的母親，也自有她的品行和特征——勤勞，善良，堅韌，是我對于母親的印象和評價。
母親是勤勞的。人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拉扯6、7個孩子，家大口闊，長年累月的入不敷出，我不知道那些窮苦的漫長的日子，身高只有1米5的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印象中，地里、家里到處都是她忙碌的身影，象一部機(jī)器從來不知道累是啥滋味。
母親是善良的。母親是灣子里有名的“老實人”。從記事起，就沒看見她跟別人紅過臉，沒聽見她跟別人吵過嘴。即使被人欺負(fù)，也總是忍氣吞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讓為先，退一步海闊天空。
母親是堅韌的。母親的一生充滿著不幸。一生有過兩次婚姻（生父在我一歲多就因病離世，那時她才25歲），前后共生育了9個孩子，老大（子）、老四（子）、老七（女）夭折，在饑寒交迫中，把6個孩子拉扯成人。這是現(xiàn)在作人父的我，無論如何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的偉大工程。加上養(yǎng)父是一個躁脾氣，不順心時，就會暴風(fēng)驟雨劈頭蓋腦，對子女如此，對母親也不例外。母親的境遇，是多么的不堪！但是，窮苦的生活，艱難的日子，沒有壓垮她瘦弱的肩膀，幾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十年磕磕碰碰，全都消散在母親的忍辱負(fù)重之中?；叵肫饋?，怎一個嘆字了得？
印象中，對母親的兩次大不敬，也是因為她的平凡。
一次是女兒出生，作奶奶的人本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是，可是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nóng)村老太太，自然擺脫不了幾千年來“重男輕女”觀念的束縛，因而臉上流露出不快的神色，妻子受不了婆婆的冷淡，便將委曲、牢騷一盆子倒給我，我自然也沒好心情，將母親數(shù)落一番?，F(xiàn)在想來，都覺得后悔。其實從她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在我之后，再嫁的她一連生育了5個女兒，無非是想再生個兒子，想給添個幫手。在農(nóng)村，光生姑娘仿佛是一樁很不光彩的事，會遭人甚至是自己丈夫的白眼——“沒用”、“不旺夫”、“不量旺族” （殊不知，生男生女取決于父親而不是母親），想想她承受的心理的、身理的壓力是多么巨大呵！
一次是接她來武漢，陪伴替一家公司守門的父親，一輩子家里、地里勞作慣了的她，一下子來到這無地可種、家務(wù)事少的城市，總感覺不自在，總要找點(diǎn)事做，想來想去最后決定去“拾荒”（撿拾垃圾），用來換取點(diǎn)“油鹽錢”。坦率地講，我真有點(diǎn)接受不了的這種舉動，一是覺得有損自己的臉面，二是因為沒必要，父親的值班收入加上我平時給的零用錢，兩老過日子不說綽綽有余，一天到忙乎下來，換不了幾毛錢，于是我很不高興地出面阻止。她似乎理解了我的心情，在我面前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小學(xué)生，一再表示再不干了。事后呢，有一次被我撞見，她那手足無措的模樣、那請求原諒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還能說什么呢？我只能理解——她挖掘著自己的生命潛能，在這陌生的城市，她可以做的、她能夠做的，就是“拾荒”。指望以她微薄之力，為我減輕我添負(fù)擔(dān)呵，哪怕只是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我可憐可敬的母親！
這就是我的對母親。母親是平凡的，一如路邊不知名的野草，淹沒在無邊無際的綠色之中，眨眼再尋找，便無從辨認(rèn)。母親又是不平凡的，70年來如一日，虔誠地守望著自己那片小小的窮瘠的天地，精心地梳理著自己那一片片小小的綠葉，讓她們盡可能地享受陽光雨露的滋潤……
這就是我的對母親。給了我一個健康的體魄，培養(yǎng)了我勤勞、節(jié)儉的習(xí)慣和善良、誠實的品德，讓我學(xué)會承擔(dān)，學(xué)會堅韌不拔。母親是我的一本無字書，讓我獲益終生。
今天是母親70歲生日，生平第一次給她買了生日禮物。原本計劃了陪母親吃頓飯，可是因單位臨時有事而變卦，實在是不孝。當(dāng)然，母親是不會怪責(zé)的，只是我心里填滿了內(nèi)疚……
2008-7-29 瑤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