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9 14:59
一大早就看到#李商隱#上熱搜，還是以冷門詩人的身份，讓人摸不到頭腦。其實他的絕妙好詩早已進入了千家萬戶，那些感人肺腑，動人心魄的詩句隨口就能道出。在我心中，李商隱就是唐朝的“情詩王子”，今天我們一起回顧...
一提到李商隱，首先總會想到他的《無題》（以及雖有題而實應(yīng)并歸《無題》一類的）。盡管這類詩在他的全部現(xiàn)存詩中只占著極小的比例，盡管他的詩歌的境界、風格、氣象的成就是多方面的，但人們始終是這么想。
人們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李商隱的“無題”詩，是在《關(guān)雎》《蒹葭》的傳統(tǒng)久已墜絕之后，復(fù)興和重振了這個傳統(tǒng)，而這就是李商隱的最突出的成就，是他對中國詩歌藝術(shù)發(fā)展的最突出的貢獻?？此摹稛o題》詩中這樣一些詩句吧：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曾是寂寥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這些都是什么聲音？
顯然，不是女性的聲音，而是男性的聲音；不是輕薄調(diào)笑的聲音，而是真摯嚴肅的聲音；不是施以愛寵的聲音，而是祈求允諾的聲音；不是“任由我去享受她”的聲音，而是“惟恐她不理睬我”的聲音；總之，我們又聽到輟響千年的地位平等的男求女的聲音了。是的，是地位平等的。不管李商隱這些情詩寫給什么樣的對象，是女道士也好，是宮眷也好，是別的什么樣的女子也好，這些詩歌本身所表現(xiàn)的感情和心理狀態(tài)，是以平等的地位在對待她，是在“征求她的同意”，這是非常清楚的。但由于封建的壓力和阻力更重更強了，所以這些詩句里又添加了《關(guān)雎》《蒹葭》等詩中所沒有的纏綿悱惻的成分，從而也添加了凄艷迷離的魅力，這些詩句強烈地打動了多少戀愛中追求著的青年讀者—特別是男讀者的心，使他們立刻敏感到這是李商隱的最獨特的成就。然而，更加驚心動魄，更加打動了一切戀愛著追求著的少男少女們，成為他們的共同的宣誓詞的，還是更著名的兩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边@已經(jīng)接近恩格斯說的第二個特征，縱使還不是為愛情拼擲生命，也已經(jīng)是向愛情獻上生命了。
然而，晚唐離近代畢竟太遠了。李商隱這樣帶有相當程度的近代色彩的愛情，奇跡似地出現(xiàn)在那個時代，必然只能是一現(xiàn)的曇花，以后又是千年輟響。直到《紅樓夢》出來，才又在更高的水平上寫出了更近于近代的愛情，但已經(jīng)出了詩歌的領(lǐng)域。
正因為是一現(xiàn)曇花，倒也更覺珍貴。所以我一向極不贊成把李商隱的愛情詩硬解釋成別的什么詩，例如政治或是感遇詩之類。我以為，李商隱是有政治詩，例如《重有感》，也是有感遇詩，例如《九日》，都清清楚楚；加上愛情詩，可分三大類，而不必硬把愛情詩往那兩類去扯。我曾有《讀玉溪生集三首》，即寫此意，錄之以結(jié)本文：
名不掛朝籍，歸期未有期。
憂時賡杜律，胼手寫韓碑。
非關(guān)金屋怨，不作白頭呤。
秋水蒹葭意，春蠶蠟炬心。
牛李猜嫌急，襟期錦瑟高。
交情存姓字，屢見令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