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計》魔幻15年：富人的劇本，窮人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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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
如果不是王晨正的一條微博，很多人已經(jīng)把曾經(jīng)那個很火的《變形計》給忘了。
誰也沒想到，尚成蒼老人的去世能登上熱搜，全網(wǎng)都在哀悼這個一生悲苦卻又善良的爺爺。
在偏遠貧困地區(qū)，這樣的老人還有很多，而尚爺爺能被全網(wǎng)熟知，是因為王晨正，他曾是被交換到農(nóng)村，跟老人一起生活過的城市小孩。
參加《變形計》之前，王晨正是個校園惡霸，打架斗毆，欺凌弱小、惹是生非，父母對他毫無辦法，只能讓他去農(nóng)村吃吃苦頭。
而尚爺爺?shù)纳顮顟B(tài)，算是苦頭當中的標桿，早年喪妻，中年喪子，只留下一個小孫女與他相依為命。
節(jié)目組提出把孫女帶到城市里去體驗一下生活時，尚爺爺雖然不舍，但依然答應了，他考慮的并不是交換，而是自己年歲已高，他怕自己走后孫女孤苦一人，所以希望城里能有個好心人家收養(yǎng)孫女。
萬萬沒想到的是，小孫女因病，于2019年先于他去世了，自此老人只能在世間孤苦行走，被網(wǎng)友稱為“現(xiàn)實版《活著》”。
王晨正來到家里后，爺爺待他如自家孫子，替他穿衣，喂他吃飯，操勞他的學習。
學校里要收孩子的生活費，爺爺沒錢，只能上交一定的土豆，但即便是這樣，爺爺依然拿不出，于是內(nèi)疚的他一大早就背著籮筐去借，但是依然沒湊夠。
擔心孩子餓著，爺爺跑到學校向老師求情，能不能先讓孩子在學校里吃上飽飯。
王晨正“碰巧”看到這一幕，抱著爺爺痛哭流涕，自此收斂了脾氣，也與毫無血緣關系的爺爺產(chǎn)生了感情。
臨別時，王晨正給爺爺磕了三個響頭，并叮囑爺爺一定要注意腿腳。
這一幕讓無數(shù)觀眾落淚，城里孩子的“改邪歸正”讓人看到了人性中最善良和純真的一面。
這也十分符合編劇們的預想：“《變形計》的開始和結尾部分一定是非常煽情、非常催淚的，這是我們節(jié)目的標準，我們就是抓住了農(nóng)村善良、感人的力量?！?div style="height:15px;">
回到家后，父母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王晨正自是非常欣慰，因此在孩子提出來幫爺爺蓋房子時，父母也連連答應。
很多熟知《變形計》套路的觀眾都說這是作秀，這種說法也不能完全否認，但無論如何，他的確實現(xiàn)了幫爺爺蓋房子和經(jīng)常去看他的諾言。
若是觀眾對《變形計》的了解，只有那么一兩集，那這的確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節(jié)目。
然而，2019年第19季播出后，整個節(jié)目除了一個“真香”的表情包，再也沒有賺到觀眾一滴眼淚，有的只是各種唾罵。
如今15年過去了，曾經(jīng)那些被交換的孩子們也已經(jīng)長大，再次反思這個節(jié)目時，它已經(jīng)從一個賺人眼淚的“變形計”，變成了一個遭人唾棄的“吃人記”。
01
富人的游戲，窮人的坑
《變形計》大概是所有真人秀中，最容易總結出套路的了，因為一個播出了19季的節(jié)目，用的都是同一個劇本。
故事的主人公，一個是來自大城市的富二代，沒出息、臭脾氣、愛泡酒吧愛打架、父母無能為力，只能等待《變形計》的拯救。
另一個，是來自你我從來沒聽說過的貧窮小鄉(xiāng)村的孩子，他們懂事、勤勞、自卑、集各種優(yōu)點和淚點于一身。
故事的情節(jié)是這樣的：富二代的出場總是各種桀驁不馴，然后跟隨劇組到了鄉(xiāng)下，受到全村人民的歡迎和款待，由于受不了農(nóng)村的貧窮而大鬧脾氣，但鄉(xiāng)里人總是寬容，之后愧疚的富二代決定去打工贖罪，最后發(fā)誓要好好學習，重新做人。
而窮人家的孩子則是帶他們坐飛機坐高鐵，去城市里見見世面，吃好穿好各種逛，城市的生活讓他們局促又興奮。當然，大結局總是，窮人家的孩子為了走出大山，從此好好學習。
“真人秀”這三個字非常能糊弄人，因為觀眾的注意力往往在前兩個字上面，而忘了最后的那個“秀”字。
節(jié)目的立意是要展現(xiàn)出真實，但這只是一個設定好的真實，換種說法，就是造個假，讓觀眾以為是真。
對此，主創(chuàng)蔣良表示：“再怎么殘酷，最后還是有正能量托底的，但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那個底托不住，現(xiàn)實過于鋒利，節(jié)目是這么淺薄。”
這話說得看似犀利，其實相當委婉，他將節(jié)目立意中的偏見、對城市孩子的包裝、對農(nóng)村孩子的傷害，都歸結為一個詞--“淺薄”。
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為富人設計的游戲。
節(jié)目的制片人謝滌葵在文章《變形計——一份來自遠山深處的力量》中寫道：“各種追名逐利的思潮讓社會亟須重建道德良知，獨生子女嬌生慣養(yǎng)、五谷不分、好逸惡勞、精神萎靡讓家長們頭痛不已，《變形計》是我們在偏遠山區(qū)挖到的一劑良藥，專門治療讓很多家長失去信心的城市獨生子女病?！?div style="height:15px;">
那么農(nóng)村孩子算什么呢？藥引子嗎？
要達到這樣的效果，直接讓富二代們“下鄉(xiāng)改造”就行了，但節(jié)目還是安排了農(nóng)村孩子去城市這樣的橋段，只為了增加節(jié)目的效果，對于他們可能會受到的傷害，制作方只字不提。
問題是，你們設定的劇情終究是假的，但被你們當成實驗的這些孩子，他們的人生是真的。
02
被撕裂的農(nóng)村孩子
施寧杰和王紅林，便是這種設定下的典型。
跟所有出場討人厭的富二代一樣，施寧杰輟學、抽煙、泡夜店、為了要錢闖進會議室翻媽媽的包，不給錢就威脅去賣腎，不避諱地跟媽媽手下的員工開黃色玩笑，只不過這段后來被剪了。這種德性讓他被稱為“《變形計》史上最難以改變的主人公”。
與他互換的是一個9歲的農(nóng)村女孩王紅林，自幼父母離異，她跟著奶奶和大伯生活，但是大伯在20多歲時，就因為礦難而半身癱瘓。因此年過六旬的奶奶成了家里唯一的勞動力，大伯只能躺在床上繡十字繡補貼家用。
只要有王紅林的鏡頭，她總是在洗衣、做飯、掃地，忙不完的家務活，這不是節(jié)目的設定，這是很多農(nóng)村孩子的日常。
施寧杰偏偏來到了一個貧窮到極點的人家，光是沒法上網(wǎng)這一件事，就足夠讓他抓狂。
為了迎接這位公子爺，奶奶為他準備了過年都吃不上的飯菜，但是他扒拉了兩口就不吃了，拍攝的當晚，施寧杰就吵吵要回家。
城里孩子的諸多毛病被大伯王多權看在眼里，但是他沒辦法管教，只能寬容隱忍。
故事的高潮就是施寧杰勸說王多權和王紅林的媽媽，讓她們母女相見，但是這樣的提議遭到了雙方的拒絕。
受到挫敗的施寧杰當著癱瘓在床的大伯的面，把家里砸了個稀爛。奶奶見此情況，一臉愁容--這些都是借的人家的。
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的施寧杰內(nèi)心愧疚，于是去打工，一個浪蕩公子走到街上尋找打工機會，“巧”的是偏偏遇到了煤老板，于是他跟著煤老板下礦井，憑著自己的努力掙了50塊錢，還把自己高檔的夏普手機給賣了，給奶奶家買了一套新的桌椅回來。
自那之后，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就改邪歸正了，感人之余，這位富家少爺還順帶收割了不少粉絲。
而跟他交換的王紅林就沒這么幸運了。
到了城市后，王紅林乖乖巧巧，但是卻因為“洗腳”的事兒被全網(wǎng)一通罵。
“嬌氣”、“沒有公主命卻有公主病”、“看到她就想扇”...她被制成了表情包，受到眾人譏笑。
只是，此時的王紅林并不知道。
這期節(jié)目觀眾看得很爽，因為它符合了“城市孩子從此改頭換面，農(nóng)村孩子果然受不住誘惑”的預期，這仿佛是觀眾對角色的最初默認值。
但這個故事有多少是事實呢？非常較真地說，只有主角的名字是真的。
出場時的施寧杰各種難搞，看到他問媽媽要錢時的蠻橫樣子，你恨不得上去揍他，但這些都是節(jié)目組唆使的。再加以剪輯的力量，把所有頑劣的鏡頭都湊在一起，觀眾會覺得這孩子真的是沒救了，“現(xiàn)在想來，就好像中了圈套的感覺”，施寧杰說。
節(jié)目中展現(xiàn)出來的他，會跟當?shù)氐暮⒆觽兺妫謇锶肆奶?，也會干農(nóng)活兒，但自始至終，施寧杰惦記的只有回家，罷拍是他跟節(jié)目組每天必會上演的矛盾。
村里人的窮苦的確讓觀眾唏噓不已，但施寧杰并沒有多大興趣，村里的每個人仿佛都有說不完的苦，但這些并不是他造成的。
他不吃奶奶做的那些飯菜，每頓都是編導給他送來盒飯；干農(nóng)活時，他把化肥都撒在了菜葉上，因為不想弄臟鞋；挖煤還債是節(jié)目的要求，“巧遇”的煤老板并非巧遇，挖礦的環(huán)節(jié)，施寧杰挖了幾下就挖不動了，剩下的煤都是節(jié)目組給挖了，因為節(jié)目播出的素材已經(jīng)夠了；而節(jié)目的高潮部分，也就是施寧杰把家里砸得稀爛那段，也都是在節(jié)目組不斷的刺激下，他才爆發(fā)的。
在每一期的節(jié)目中，觀眾都能看到這種大吵大鬧的場景，另一個城市孩子李宏毅曾在直播中爆料：“節(jié)目組讓簽合同，讓我們在農(nóng)村使勁鬧，不鬧就罰錢，打壞東西不用賠”。
這一切都被奶奶和大伯看在眼里，他們沒有說什么，因為他們心里很清楚，這些城里孩子，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而王紅林被網(wǎng)暴的“洗腳”片段，由來是這樣：
一天中午，節(jié)目組叫醒了正在午睡的她，安排了一個男孩子幫她洗腳，這么做一是想體現(xiàn)出關愛友好的環(huán)境，二則考驗王紅林，懵懵懂懂的姑娘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入了坑。
（那齜牙咧嘴的表情，只是因為運動會上受了傷）
按理說，一個能上電視的孩子，回到家鄉(xiāng)之后會受到很多人的歡迎，但是王紅林沒有，她遭到了鄉(xiāng)親們的大肆議論，后來才知道她被扣上了“公主病”的帽子，正值一個少女敏感的年紀，王紅林陷入了抑郁。
關于節(jié)目對農(nóng)村家庭帶來的影響，制片人李泓荔說：“關鍵是要保護當事人和他們的家庭，如果能處理好，這種干預就不過分?！?div style="height:15px;">
